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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新生代詩歌的藝術特征。

曾幾何時,柏華不壹定是寫得最多的詩人,但卻是最令人難忘的。如果說每壹個後代詩人都不可避免地有上壹代詩人的影子,那麽不妨說,他的作品是與晚唐大師李煜、晚唐文、李的氣味混為壹談的。他的詩清晰地透露出“夢中不知我是誰”的刻骨銘心的亡國之音。所謂的“悲歌氛圍”其實是從柏華開始的,後來才總結出來的。“累的不行/人在過冬”“這是溫和的,不是溫和的說辭/這是無聊,無聊本身/哦,未來,讀書,轉身/壹切都是慢的”——雖然時過境遷,人們還是記住了這些自嘲的詩句。柏華不是先知,也不是烈士,而是壹個具有現代情懷的老派學者。他的語感陳舊,想象力奇特,文筆類似三言二拍,亦真亦幻。常常痛苦地表演,但又顯得恍惚,仿佛作品是出自學者之手。但是,總的來說,他的詩難免單薄單薄。他過於相信超凡感受,而忽略分析,這多半是深受傳統文化影響的詩人無法回避的陷阱。近年來,柏華在寫作上變得更加吝嗇,幾乎給人以封筆的印象。這不免讓人懷疑他處理當下人生經歷的想象力和信心。我想,當寫作語境發生變化時,總會有壹部分人在等待改變的機會,而另壹部分人則甘願落後,充當上壹代人的文化遺民。這不壹定是必須的。

進入90年代後,孫的寫作變得不同凡響。他對家族史的研究,充滿了諷刺和自嘲,讓很多讀者耳目壹新。孫的貢獻在於對敘事能力的探索。發生在身邊的“現實”,經過他的編碼,是如此的不可思議,令人震撼。這樣壹來,表演就難免單調,抒情的功能也就變得幹巴巴了。臧棣是壹個越來越重要的詩人和評論家。他印制了自己的詩集《燕園年譜》,著實讓朋友們大吃壹驚。臧棣是情緒分析專家。他態度沈穩,筆鋒犀利,善於講道理又不失豐富的想象力。但有時候深度不夠。他的批評集中在寫作的研究上,微妙而有見地,具有很強的分析性和很高的建設性意義。王愛是另壹個值得註意的新人。他長發披肩,看起來像現代主義詩人,但有時也很脆弱。他生來就是為了寫作,卻不知道如何生活。王愛的詩歌成熟得超出了他的年齡:細膩、敏銳、深刻,有著不同尋常的洞察力。鐘鳴、黃燦然、張躁、王銀、海楠、魯德安、龐貝、唐丹紅、童偉、玉龍、沈鶴都有自己的精彩表現。鐘鳴有玄學氣質,黃燦然有知識,張躁有舒服的語感,輕松,海南遊自省,呂院長有迷人的玄幻色彩,龐貝懷舊,童威熱衷於靈魂的遊戲,玉龍怪異流口水,過敏痛苦。這有點像巴赫金說的,但和80年代的亂局完全不同,用文字來說,無疑是對風氣的“整風”。雖然,我尊重80年代幾位嚴肅詩人的作品。詩歌寫作不是新舊的關系,不是新舊的拋棄。詩人在他存在的時代,在於他是否深入到了本質問題,是否發現了“生活”而不是刻意逃避它,是否在敘事風格上有所改進,創造了另壹批讀者。另壹個是他的寫作是否是創造性的,而不是純粹自戀的精神生活。我想這就是韓牛、鄭敏和蘇錦三仍然受到人們尊敬的主要原因。近年來,韓牛先生步入了通常在晚期才能找到的樸素而簡潔的境界,但他的信息變得越來越深刻,發人深省。但是,他的經歷是中國的感知,他以少勝多。此外,他最近的作品中加入了很多“夢遊”的元素,或者說是老年幻想的色調。這或多或少有點清華後期王國維的味道。鄭敏先生仍然是投機和分歧的,表現出與韓牛先生完全不同的思維方式。長詩《詩人之死》是浮士德式的知識分子精神史探索,知識、形而上學、夢想和象征在作品中得到了難以想象的融合。到了晚年,鄭似乎有了更多與其年齡不相稱的創造力。越是讓人覺得知識在某些人身上流失或者像傾盆大雨,而在另壹些人身上,就像層層堆積的巖石——人類的知識在對靈魂的審視中有著多麽不同的質地和意義。可見,詩歌寫作的復雜不完全取決於技術手段,還取決於復雜的經驗本身。90年代,兩代詩人不約而同地追溯到40年代的詩歌主題:在艾略特看來,非個人化的表達,現實、形而上學和象征的綜合,在奧登看來,這是壹種不回避俚語的敘事技巧。經歷挫折後,中國現代詩歌開始尋找相對成熟的藝術品質。蘇錦三先生又是壹個例子。文學史對他的冷漠不僅沒有影響他晚年的創作,相反,文學史的輕率裁決證明了他寫作方向的正確性:忠於靈魂而非時代風氣。在所謂的歷史“轉折點”上,他沒有像其他著名詩人壹樣留下自己的“傑作”,但他是為數不多的經得起時間考驗的詩人。他的寫作顯然是有效果的,不像很多詩人,當歷史翻開新的壹頁,他們的詩立刻被歷史的書頁關掉,消失了。從這個意義上說,所謂90年代的詩歌,絕不是等同於壹種推陳出新的詩歌審美,而是壹種極其嚴格的藝術標準。這是詩歌創作中的道德問題。

這必然會引出下壹個問題:90年代詩歌寫作的有效性在哪裏?如果不是無懈可擊,那它本身的問題是什麽?

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意識形態在詩歌中行使了二元思維的權利。這種思維模式形成了壹個因果關系的怪圈:越是虛假虛幻,越是被推崇;越是被懷疑和批判的事物,越是被說成在社會生活中具有普遍的“真理”。那麽我們不妨說,無論是十七年的詩歌,朦朧詩還是八十年代的詩歌,社會的正面或負面存在都是他寫作的根本思想邏輯。巴特說:“任何壹種政治寫作都只能證明壹個警察世界的存在;而任何壹種知識分子的寫作,都只能構成壹種旁系文學,不能稱之為文學。因此,這些著作在總體上是沒有出路的,它們只能回到壹種共謀關系...”(3)因此,90年代詩歌試圖打破的就是這樣壹種意識形態上的“幻象”。它把寫作的基礎建立在對這種思想邏輯的根本懷疑上。所以我認為,所謂的寫作實效,不是壹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也不是壹個可操作的程序;對於每壹個詩人來說,都是具體的、經歷的、成長的,這對詩人的寫作能力構成了嚴酷的考驗。90年代詩人所做的正是對“兩種詩學態度”的糾偏:壹種是為意識形態服務或以反叛的心態依附於意識形態的態度;另壹種是提倡通用口語的寫作態度,異化了意識,也異化了知識分子的精神。這種整風因此提出了不同於前者的獨立的精神要求,後者將詩歌視為壹種相當獨立的個人作品。首先,雖然它的思想活動並不排斥歷史生活的存在,但與前者相比,它有著完全不同的內涵。它堅持的是個體而非集體的認知態度。它要求作家首先是壹個有獨立見解和立場的知識分子,然後才是詩人。這種“個人”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復雜性,因為它既包含個人又不排斥歷史的存在,因為它不意味著個人英雄主義而是堅持個人思想的獨立性,認為寫作永遠應該是個人而不是“他者”的靈魂行為。其次,這壹切都需要寫作重新思考個人與歷史的關系,需要壹種不再被“敘述”的話語的力量和能力。因此,壹時間,書寫的技術不僅扭轉了上述“關系”,它不僅成為壹種純粹的技術手段,而且成為壹種革命性的手段。壹些詩人的敘述成為改變人與歷史關系的壹種非常重要的技術、策略和預期的藝術目標;在另壹組詩人中,雖然敘事被頻繁使用,但它只是被視為對歷史敘事缺失的壹種替代,是可替代的和暫時的,而不是詩歌的全部手段。這壹切都表明,詩歌表現出對歷史的某種偏離,但同時又以各種姿態和方式對後者進行批判、檢驗和敘述。它以更積極、更自覺、更懷疑、更寬容的態度反思過去。這多少有點諷刺意味地說明,雖然詩歌整體上已經變異成壹種文字,但詩歌所包含的精神特質並沒有過時。為此,我們從壹些詩人那裏聽到了很多“高尚”和“道德”的表述。傳統約定俗成的詩歌品質,永遠不會“過時”。在詩人的質疑和批判中,語言會個性化地去預言另壹種生活,激活人們對非詩意生活的詩意感受力。因此,可以說90年代詩歌寫作的有效性在於它顛覆了二元思維的語言權威,個人寫作超越了合法與非法的歷史界限,讓人相信有多少語言就有多少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