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走在深山裏,山路崎嶇,好像比出縣城的時候走的慢,但是我感覺牛車走的很快,沒什麽原因。在竹林裏壹路聽著蟲鳴鳥鳴,累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良久,直到耳邊傳來壹聲清脆悅耳的鈴聲,我猛然睜開眼睛,只覺得壹陣狂風從我面前掠過,然後就聽到馬蹄聲噠噠隨著鈴聲從我耳邊吹過——壹匹白馬飛馳而過,隨即壹架膠片相機就挎在了我的胳膊上(當然當時我還不知道什麽是膠片相機。很快白馬就把年輕人帶走了。
“媽媽,那個人是做什麽的?”
母親沒有說話,她在思考。
“爸爸,我剛才看見壹匹漂亮的白馬……”
爸爸也沒說什麽,只是隨便抽了根爛煙。
我還想說很多話,問很多問題,但是馬車走了沒多遠就停了下來。我們面前是壹個簡陋的小屋。後來才知道,小屋是我爺爺奶奶的房子。他們壹直住在深山裏,從未離開過。從那時起,我們就在船艙裏。小屋離路邊很近,但離附近的村子有點遠。住在那裏對我們家來說,就像與世隔絕,很長壹段時間見不到人。當時我完全不知道父母為什麽要離開縣城,去那麽偏僻的地方,即使在農村也夠荒涼的。而對於當時的我來說,我並不知道這種意識。
鄉下的生活簡單又無聊,尤其是對於壹個剛離開縣城去鄉下生活的孩子來說。而且,我爸媽平日也很忙。父親想在深山裏捉蛇,蛇膽賣到山下藥店,蛇肉賣到山下市場。而且竹筍要春天挖,桑葚之類的野果要夏天采,賣到山上去。我媽更忙,除了爺爺奶奶留下的幾畝地,幾乎沒時間帶我。小屋周圍沒有人,我也沒有玩伴。這種無聊後來變成了孤獨。看螞蟻打架,聽鳥叫,捉蛐蛐等農村孩子能做的事都沒意思了,我只能躺在小屋的窗前發呆,盯著空蕩蕩的山路。
然而,即使鄉村的生活是孤獨而無聊的,我仍然有壹個卑微的希望,那就是遇見那個騎著白馬的年輕人。也許我的希望和祈禱起了作用。過了幾個月,我真的看到攝影師騎著白馬。他還活著。他的白馬依然風馳電掣,馬頸下的銅鈴聲依然那麽悅耳。當然,他不可能註意到像我這樣壹個孤獨的孩子在看著他,期待他從我的窗前經過。
後來,我和那個年輕的攝影師見過幾次面。有壹天,他在我家門口停下來,隔著窗戶問我,這是林家嗎?我說好,他就給了我壹個信封,讓我回來的時候交給我爸爸。之後,他會騎壹匹白馬。然而,我攔住了他,大聲問他:“叔叔,妳是哪裏人?”
他停下來,笑著說:“我是外面的世界來的。”
“外面的世界在哪裏?”
“外界就是山外的外界,山外的外界。”
“那妳去哪裏?”
“在山裏”,之後,他越過了山,變成了壹匹白馬——
“叔叔,我能再見到妳嗎?”
“是的!當然,”他看著我,笑著說,“我要走了。”
他這次真的走了。
從那以後,我經常看到那個年輕的攝影師,我也漸漸從他那裏了解到,他是壹個攝影師,是我們山區唯壹的攝影師。也許是我的孤獨引起了他的同情,他經常在父母不在的時候找我聊天。他說外面的世界很美好。
“雨,妳長大了想去外面的世界嗎?”
我說,我不知道。
他咯咯地笑了。“外面的世界和山裏不壹樣。有北京這樣的大城市,也有火車飛機這樣有趣的東西。”“諾,這片子是給妳的。它展示了北京的頤和園。如果妳長大了去北京,壹定要去看看。”
他給了我這部電影。
不過,那次見到他之後,我就很久沒見到他了。幾個月過去了,我還是沒見到他。壹年過去了,我還是沒見到他。我想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年輕人消失了,也許他離開了大山,也許他的白馬死了,也許他病了,他再也沒有回來。那時候我還小,很多事情都很不清楚。但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聽到鄉村鐘聲、牛羊或馬兒的相聲,心裏總有壹種說不出的難過。
後來上了小學,中學。最後我考上了北京的大學,去了他所謂的外面的世界。這裏真的很漂亮,真的有北京和頤和園,而且比片子上的黑白影像漂亮多了。我不再為我的記憶而悲傷,因為生活中更憂郁的東西總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加,但我不知道為什麽偶爾會想起那個騎著白馬的年輕人,金色的鐘聲,綠色的山脈和孤獨的小徑...
現在,父母都老了,我們家也漸漸好起來。自從我們搬回這個鎮已經很多年了。假期回家,父母在飯桌上說起我的童年,讓我想起那個騎著白馬的年輕攝影師。不知道我爸媽還記不記得。“爸爸媽媽,妳們還記得我們住在山裏的時候,有壹個攝影師嗎?”
我爸媽異口同聲搖頭——“攝影師?”
“是啊,攝影師經常騎著脖子上系著金鈴的白馬,走街串巷,給鄉下的人拍照……”
…………
我爸媽還是什麽都沒想起來。過了壹會兒,我聽見他們小聲嘀咕著什麽,“阿玉還是像小時候壹樣愛幻想……”壹瞬間我陷入了恍惚狀態。不知道攝影師騎白馬的記憶是否真的發生過。也許那只是我為了逃避童年的孤獨而憑空想象出來的東西。就像他們說的,我從小就是個愛幻想的孩子。但是,我清楚地記得,曾經的年輕攝影師給了我壹部片子。我走進我的房間,開始翻箱倒櫃,但我什麽也沒找到。我盯著滿屋子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知道該怎麽想。
突然,壹陣清脆的叮當聲傳入我的耳中,聲音是從街上傳來的...我跑出房間,看見壹只脖子上掛著鈴鐺的黑色小狗,叮鈴鈴地穿過縣城的大街小巷,那麽美,那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