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壹年之計在於春,壹日之計在於晨。”早晨的時間是寶貴的。早晨是壹天中精力最充沛的時候。經過壹夜的休息,大腦氧氣充足,此時記憶力最好!思維反應也足夠快,更有助於鞏固記憶。
讀書是個好習慣,壹定要堅持。
我姨奶奶住在樓下壹個又黑又亂的大房間裏。我很少進去站在父親的煙炕前背書。我姨奶奶也識字。她教她的壹個侄子讀“池塘裏的魚,遊來遊去”,隨意打他。他的臉經常腫起來,眼睛睜不開。她也打我父親,用痰盂砸他的頭。於是家裏有人站出來說話,逼著她走。我坐在樓上的窗臺上,看見兩輛躺椅車慢慢從大門裏出來,都是她帶走的銀器學生。仆人們都說:“現在好極了!”
八歲那年,我來到上海,坐船穿越黑水,綠水,大洋,仿佛真的是又黑又綠。雖然我從未在書中看到對大海的贊美,但我也有壹種幸福的感覺。睡在船艙裏,讀著已經讀了很多遍的西遊記,西遊記裏只有山和燒紅的沙塵。
到了上海,坐在馬車裏,我又氣又喜。藍色的蝴蝶在我的粉底毛衣和褲子上飛舞。我們住在紅油鑲板的石庫門小房子裏。對我來說,也有壹種緊繃的猩紅的幸福。
但是,當時父親註射了過量的嗎啡,已經非常接近死亡。他壹個人坐在陽臺上,頭上套著濕毛巾,直勾勾地看著他,牛筋繩壹樣的粗白雨掛在他的屋檐前。下雨了,我聽不到他在喃喃自語什麽。我很害怕。
女傭告訴我,我應該為我媽媽會回來而高興。我媽回來那天,我吵著要穿上我覺得最俏皮的小紅襖,可是她看到我的第壹句話就說:“妳怎麽給她穿這麽小的衣服?”很快我做了新衣服,壹切都不同了。父親後悔了,被送進了醫院。我們搬到了壹個有狗有花有童話的花園洋房,家裏突然多了很多有錢的親戚朋友。我媽和壹個胖阿姨並排坐在琴凳上模仿電影裏的情愛秀。我坐在地上看著,笑著,在狼皮床墊上打滾。
我給天津的壹個玩伴寫了壹封信,描述了我們的新房子,寫了三張信紙,畫了壹個圖案。沒得到回復——那種低俗的自誇,應該有人討厭吧?我覺得我家的壹切都是美的巔峰。藍色的椅套搭配舊玫瑰紅色的地毯,其實不太協調。但是,我喜歡,我也喜歡英國,因為英國這個詞讓我想起藍天下的小紅屋,而法國是藍色的,下著小雨,像浴室的瓷磚,沾著生發劑的香味。我媽告訴我,英國經常下雨,法國是晴天,但我無法糾正我最初的印象。
我媽還告訴我,畫畫的背景要避免紅色,背景要看相當遠的地方。紅色背景總感覺近在咫尺。但是我和我哥之間的臥室墻是那種沒有距離的橙紅色,是我的選擇,而且我喜歡給小個子刷紅色的墻,溫暖又親近。
除了畫畫,我還會彈鋼琴和學英語。只有我人生中的這個時期才有外國小姐的風範。除此之外,還充滿了濃郁的悲傷。在書上看到壹朵花,聽媽媽講它的歷史,我流淚了。我媽看到了,就對我哥說:“妳看,我姐沒哭,因為她吃不到糖!”“我被表揚了,高興的時候眼淚都幹了。我很尷尬。
老舍的《二馬》正在《小說月報》上發表。雜誌每月都有。我媽坐在馬桶上壹邊看壹邊笑。我靠在門框上笑。所以我還是喜歡爾瑪依娜,雖然老舍後來的《離婚》和《火車》都比爾瑪依娜好很多。
父親治好病後,出爾反爾,讓母親給我錢而不是生活費,想逼出錢來。那時候,她想走也走不了。他們吵得很兇,嚇壞了的仆人把孩子拉出來,叫我們乖,少管閑事。我和弟弟在陽臺上靜靜地騎著三輪自行車,兩個人都沈默著。晚春的陽臺上,掛著綠色的竹簾,到處都是陽光。
父母最終同意離婚。我姑姑和父親壹直不同意,就和我母親搬走了,我父親搬了壹套房子。父親從來不講究“衣食住行”。他只註重“行”,只願意在車上花點錢。他們離婚的事雖然沒有征求我的意見,但我是贊成的,紅藍家無法維持,我自然很失望。幸運的是,條約規定我可以經常去看望我的母親。當我第壹次看到她公寓裏躺在地上的瓷磚浴缸和煤氣竈的時候,我很開心,也很安慰。
不久我母親去了法國,我在學校學習。她來看我,我沒有說再見。事情能順利通過,沒有任何麻煩,她看起來很開心,但我知道她在那裏,心想:“下壹代真殘忍!”等她離開學校,我透過校園裏高大的松樹看著緊閉的紅色鐵門,依然無動於衷,卻漸漸意識到這種情況下眼淚的必要性,於是眼淚就來了,在寒風中大聲抽泣,哭給自己聽。
母親不在了,姨媽家卻留下了空氣,壹張纖細的拼圖桌,柔和的色彩,還有壹些我不太懂的可愛的人來來往往。我最了解的壹切,無論是精神上的還是物質上的,都在這裏。所以對我來說,精神和物質的美好壹直是壹體的,而不是壹般年輕人認為的靈與肉的對立,總會有沖突和痛苦的犧牲。
另壹方面,還有我父親的家,在那裏我什麽都看不起,鴉片,教我弟弟做“漢高祖”的老先生,張輝的小說,懶洋洋地活著。像索羅亞斯德教的波斯人壹樣,我強行將世界分成兩半,光明與黑暗,善與惡,神與惡。父親那邊的東西壹定是不好的,雖然有時候我也喜歡。我喜歡鴉片的霧氣,喜歡霧壹樣的陽光,喜歡房間裏散落的小報。(直到現在,那壹大堆小報還是給我壹種回家的感覺。)看小報,和父親聊親戚間的笑話——我知道他很孤獨,他孤獨的時候也喜歡我。在我父親的房間裏總是下午。在那裏坐久了,感覺壹沈壹沈的。
壹方面,我有壹個廣泛的計劃,高中畢業後去英國上大學。有壹段時間,我想學畫卡通片,嘗試把中國畫的風格介紹到美國。我想比林語堂更紅。我想穿最別致的衣服,環遊世界,在上海有自己的房子,過著整潔的生活。
然而,壹件實實在在的事情發生了。我父親要結婚了。姑姑第壹次告訴我這個消息是在壹個夏天的晚上,在壹個小陽臺上。我哭了,因為我看了太多關於後媽的小說,從來沒想過會在我身上。我只有壹種迫切的感覺,這是任何情況下都不能發生的。如果那個女人就在眼前,蹲在鐵欄桿上,我壹定會把她推下陽臺,壹了百了。
我後媽也抽鴉片,我們結婚不久,就搬到了壹個民國初年風格的老別墅。那是我們自己的產業,我就出生在那棟房子裏。房子裏有太多我們家的回憶,像重疊復制的照片,整個空氣都有點模糊。太陽曬得人昏昏欲睡的地方,黑暗的地方有古墓的涼意。房子的黑暗之心是清醒的,有自己奇怪的世界。在陰陽界的邊緣,妳可以看到陽光,聽到電車的鈴聲和大甩賣的布店壹遍又壹遍地吹著“別哭,蘇珊”,也只有在那陽光裏睡著。
我住校,很少回家。在家裏,雖然看到哥哥和老“何幹”被磨壞了,很不平整,但因為真的難得回來,也就敷衍了。我父親為我的作文感到非常自豪,並鼓勵我學習寫詩。壹個* * *寫了三句,第二句吟誦的是《夏雨》,還有兩句是景先生緊緊圈住的,所以我也覺得很好:“聲如揭鼓促花,帶雨荷花開第壹枝。”第三首關於花木蘭的歌太不雅了,我已經沒有興趣再學了。
當我中學畢業的時候,我媽媽回到了中國。雖然我認為我的態度沒有明顯改變,但我父親改變了。對他來說,這是無法忍受的。多年來,我跟著他,被養活,被教育,心卻在那壹邊。我把事情搞得很糟。我以演講的形式請他去留學,我吃了艾艾,很爛的演講。他發脾氣說我是別人惹的。我後媽當場罵她說:“妳媽都離婚了,還非要幹涉妳們家的事。既然妳不能把它放在這裏,妳為什麽不回來呢?可惜我來晚了壹點,回來還得當阿姨!”
上海戰爭發生時,我的生意暫時擱置。因為我們家離蘇州河很近,晚上壹聽到槍炮聲就睡不著,所以在我媽那住了兩個星期。回來那天,後媽問我:“妳走的時候怎麽不告訴我?”我說我告訴我父親了。她說:“哦,我告訴我爸爸了!妳還在哪裏看到我?”她扇了我壹巴掌,我本能的想還手,但是兩個老太太過來拉住了我。我繼母在樓上壹路尖叫:“她打我!她打我!”這壹刻,壹切都變得非常清晰。昏暗的帶百葉窗的餐廳裏,飯已經上桌,沒有金魚缸,白瓷壇子上細細描著橙紅色的魚藻。我爸穿著拖鞋沖到樓下,壹把抓住我,吼道:“妳還打人!”妳打人,我就打妳!我今天必須殺了妳!“我感覺頭歪向這邊,歪向那邊,無數次之後耳朵都聾了。我坐在地下,躺在地下,他抓著我的頭發踢,最後有人把我拉開。我心裏壹直很清楚,記得我媽的話:“他打妳,妳不要還手,否則永遠都是妳的錯去告”,所以我沒有想反抗。他上樓了。我站起來,去衛生間照鏡子。我看了看自己的傷勢和臉上紅紅的指印,準備馬上去警務室報案。走到大門口,被看門的警察攔住說:“門是鎖著的,鑰匙在師傅那裏。“我試圖發出聲音,踢開門,企圖引起鐵門外警察的註意,但是不行,要發出聲音並不容易。回到家,父親又爆炸了,壹個大花瓶砸在我頭上,花瓶微微傾斜,飛了壹屋子碎瓷。他走後,為什麽哭著對我說:“妳怎麽拿到這個的?“這時,我覺得滿腹委屈,哭得像座山,抱著她好久。可是,在她心裏,是我的錯,因為她愛我,她為我膽怯,怕我得罪了父親,壹輩子受罪;恐懼使她變得冷酷無情。我壹個人在樓下的空房間裏哭了壹整天,晚上睡在紅木炕上。
第二天,姨媽來說情。我後媽見了,冷笑道:“妳是來抓鴉片的?”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我爸就從煙店跳起來打他,打傷了他姑姑,去了醫院。我沒有去巡防室報道,因為這對我們家來說太尷尬了。
我父親威脅說要用手槍打死我。我被暫時囚禁在壹個空房間裏。我出生的房子突然變得陌生,像月光下,陰影裏的白墻,壹邊倒,瘋狂。
貝弗利·尼科爾斯有壹首關於狂人無知的詩:“月光在妳心中沈睡”。讀著讀著就想到我們那層樓的藍色月光,安靜而殺氣騰騰。
我也知道父親永遠不會殺我,但是若幹年後,我被放出來的時候就不是我了。幾個星期我就老了很多年。我的手緊緊地抓著陽臺上的木欄桿,仿佛木頭裏都能擠出水來。頭頂上是燦爛的藍天。當時天上有聲音,因為滿天都是飛機。我希望壹顆炸彈落在我們的房子裏,和他們壹起死去,我也是。
妳為什麽害怕我會逃跑?我再三告訴妳,“永遠不要走出這扇門!出去就回不來了。”但是我還是想了很多逃跑的方案,三劍客和基度山的復仇壹起浮現在我的腦海裏。我記得最清楚的是《九尾王八》裏張秋谷的壹個朋友,有壹個情人用床單做了壹根繩子伸出窗外。我這裏沒有臨街的窗戶,只能從花園翻墻出去。靠墻有個鵝棚,可以踩腳,但是安靜的時候驚動了兩只鵝,把它們吵醒了怎麽辦?
花園裏有壹只大白鵝。唯壹的樹是高大的玉蘭,開滿了巨大的花,像汙穢的白手帕和廢紙。它被留在那裏並被遺忘。大白花在年底開放。我從沒見過這麽邋遢的花。
我在計劃我的出路。我得了嚴重的痢疾,差點死掉。父親沒有給我叫醫生,也沒有藥。病了半年,躺在床上看著秋冬淡藍色的天空。對面的大門上,我挑起了灰石的鹿角,底下是兩排小石菩薩——不知道現在是哪壹年哪壹代了...它是朦朧地出生在這個房子裏,又朦朧地死在這裏嗎?他死了,葬在花園裏。
不過,我在這樣想的時候,也是每次都盡力去聽大門的開關。警察拔出生銹的門閂,然後壹聲巨響,鐵門打開了。我在睡夢中也聽到了這個聲音,還有壹條通往通天門的煤渣路,還有腳下沙子的吱嘎聲。即使我臥病在床,他們也能悄悄溜出去嗎?
壹旦我能在墻上行走,我就準備逃跑。先是問了何幹兩個巡警的換班時間。冬夜的死寂,我趴在窗前,用望遠鏡清晰地看到,黑色的馬路上沒有壹個人。挨著墻,我壹步壹步摸到鐵門,拔掉門閂,打開門,把望遠鏡放在牛奶盒上,閃身出去。-真的站在人行道上!沒有風,只有陰歷四周的寂寞冷,路燈下只看到壹片冷灰,但這是多麽可親的世界啊!我沿著街道匆匆前行,每壹步踩在地上都是響亮的親吻。我還在離家不遠的地方和壹個人力車夫談了價錢——我真高興我沒有忘記如何還價。太瘋狂了!妳隨時都可能被抓回來。時過境遷,我才發現那驚心動魄的滑稽。
後來我才知道,何幹因為涉嫌與我同謀,所以大為疲憊。我繼母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給了別人,好像我死了壹樣。這是我家的末日。
我逃到我媽家,那年夏天我哥跟著我,帶了壹雙用報紙包著的籃球鞋,說不回去了。我媽跟他解釋,她的經濟實力只能負擔壹個人的教育,所以不能收留他。他哭了,我在他身邊哭。後來,他拿著那雙籃球鞋回去了。
妳為什麽偷偷拿出我小時候的壹些玩具作為紀念?其中有壹把折扇,上面有白色的象牙骨和淺綠色的鴕鳥毛。因為年代久遠,其中壹只掉了毛,滿天飛,讓人咳嗽嗆淚。回想起哥哥來的那壹天,我還是有類似的感覺。
我在倫敦大學學習。習慣了壹個人在父親家裏,突然想學著做人,進退兩難,覺得做壹個“淑女”很難。同時我也看得出來我媽為我犧牲了很多,我也壹直在想我是否值得這些犧牲。我很懷疑,太多時候我獨自徘徊在公寓樓頂的陽臺上,西班牙風格的白墻在藍天上切割出決定性的條狀和塊狀。回頭看烈日當空,感覺自己赤裸裸的站在這個世界上,像壹切壹樣被評判為迷茫的未成年人,陷在過度的吹噓和自卑中?
此時,母親的家不再柔軟。
我考上了大學,但是因為戰爭,去不了英國,改去了香港。三年後,因為戰爭,我沒有完成我的書就回到了上海。公寓裏的家還在,雖然我不絕對相信,但還是可以珍惜的。現在我活在舊夢裏,在舊夢裏做著新夢。
寫到這裏,吹在背上的風有點冷。我去關上玻璃門,在陽臺上看到了毛毛的黃色月亮。
古代晚上有鼓,現在有梆子賣餛飩。千百年來,無數人的夢想被拍板:“陀,陀,陀,陀”。——可愛又悲傷的歲月!
(1944年7月)
小莫給大家的遺言:
做壹個快樂的人,
對自己滿意,
展現真實的自己,
不管是在鏡子裏還是在愛人面前。
願妳我心中都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