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姆在外表、氣質和行動上都缺乏英雄主義。他卑微無能,性格略多重。這是壹個居住在愛爾蘭的猶太人,壹個普通的廣告推銷員。從外表上看,他是壹個中年人,身體微胖,壹張相當老實的臉。氣質上,他是壹個“愛兒愛女,缺英氣”的角色:在家裏,他關心妻女、狗、老鼠等等;在家庭之外,他還關心無家可歸的孩子、難產的孕婦、失明的年輕人和需要照顧的斯蒂芬。他是“有史以來最善良、最溫柔、最善良的人,壹只母雞也能伸手抓到自己的蛋”。在行為上,他是壹個忙於吃喝耶戈、雞犬塊,沈浸於世俗欲望,有自慰、意淫等庸俗習慣的普通人。
他知道他的妻子莫莉在到處激怒她的情人,但他不能阻止她。而是借口離家出走,為妻子和情人約會創造條件。總的來說,他天生就是壹個低調謙虛的人,沈默寡言,甚至沈默寡言。但由於他的猶太人身份,他遭到了周圍大多數人的嘲笑和排斥。在離家流浪的近19個小時裏,他受到戴總統、穆裏根、愛爾蘭公民、酒館裏的閑人,甚至愛爾蘭妓院老板的歧視和侮辱。他被醫學生狄克遜稱為“新女漢子”,被穆裏根形容為“雌雄同體”,甚至被“公民”惡意攻擊為“半陰半陽之人,非驢非馬。同時受到以卡爾、康普頓等英國士兵為代表的英國殖民者的壓迫,只能在恐懼中服從。由於社會地位低下,他不得不承受這種雙重壓迫,謹慎而謙卑地生活。
布魯姆的所作所為乍壹看是懦弱的,但實際上是弱者的生存智慧,猶太民族的弱點使得他們的反抗只是精神保護的形式。作為壹個遭受近乎滅絕的猶太人的後代,布魯姆非常清楚猶太人的歷史遭遇和自身處境,有著與生俱來的憂患意識。
莫莉·布魯姆
莫莉(布魯姆的妻子)是壹名放蕩不羈的業余歌手。她出生在直布羅陀,父親是壹名軍官。莫莉是壹個粗俗、性感、充滿活力、沒有受過教育的女人,她致力於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她也欣賞丈夫的品質。
莫莉代表著愛爾蘭的希望,仿佛她淫蕩而又自我補充的能量推開了英國殖民者和羅馬天主教的雙重壓迫,暗示著她會活下來並超越他們。她成了象征愛爾蘭的老婦人——在蒂埃裏馬科送牛奶的老婦人。她也成為了凱爾特人的生殖女神達努,從而取代了此前不育的愛爾蘭女性形象。
小說中莫莉和布魯姆的重逢代表了愛爾蘭遲早回歸的可能性。莫莉不是壹個完整的人,因為她不關心政治、死亡和道德,也不關心別人的感受。莫莉是壹個具有啟發性的異類。從莫莉的獨白中,我們可以看出她是壹個復雜而不世故的人。莫莉在自己的想象中再現現實。她代表了喬伊斯的情感和《尤利西斯》中潛在的浪漫。
斯蒂芬·德·迪盧斯
青年詩人斯蒂芬是壹個精神空虛、精神壓抑的青年教師。斯蒂芬生活在壹個死氣沈沈、令人窒息的都柏林。和這個危險城市的大多數人壹樣,斯蒂芬無法擺脫道德麻痹的陰影。他是壹個矛盾的人物。他孤獨、抑郁,但又自命不凡。他多愁善感,脆弱,憤世嫉俗。然而斯蒂芬在性格和意識上的反轉,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像斯蒂芬這樣的年輕知識分子,在壹個嚴重異化的時代裏,除了消沈和沈淪,別無選擇。《尤利西斯》的主題之壹是揭露殖民統治的罪惡,弘揚愛爾蘭民族解放精神。
在《尤利西斯》的第壹章,小說主角斯蒂芬的第壹句話就問和他住在壹起的穆裏根:“海因斯要在這座瞭望塔住多久?”然後他補充道:“如果他想留在這裏,我就走。”斯蒂芬討厭穆裏根帶來的英國人海因茨,不想讓他住在自己租來的塔裏。很快,他認為自己是“壹個仆人,壹個仆人。”因為按照它的宗教觀念,英國人是上帝的仆人,被英國人奴役的愛爾蘭人,包括斯蒂芬,都是仆人的仆人。當老擠奶女工來到瞭望塔時,斯蒂芬立刻想到,“壹個跑來跑去等待她的征服者的老女人。”可憐的老婦人是神話中愛爾蘭的形象,“征服者”指的是海因斯代表的英國人。斯蒂芬壹出現,就在流動的意識中不斷指責大英帝國對愛爾蘭的奴役。
當海耶斯告訴斯蒂芬要收他的言論時,斯蒂芬想:“他們洗了又洗,擦了又擦,良心譴責,感到內疚。但是這裏還有壹點血。”在這裏,斯蒂芬利用莎士比亞悲劇《麥克白》中麥克白夫人慫恿丈夫殺人的情景,幻覺自己的手上總有鮮血,揭露大英帝國對愛爾蘭的血腥統治。斯蒂芬看到海因斯“拿出壹個光禿禿的銀盒子,上面鑲著壹顆閃亮的祖母綠。”祖母綠象征著愛爾蘭,就像16世紀的亨利八世在英國王室的盾形紋章中包含了愛爾蘭鋼琴圖案,以示對愛爾蘭的統治,所以斯蒂芬“不高興”。這時海因斯對斯蒂芬說:“妳是自己的主人。”斯蒂芬馬上回答道:“我是壹個仆人,有兩個主人,壹個英國人,壹個意大利人。”這句話暗示並譴責了大英帝國和羅馬教會對愛爾蘭的雙重奴役。像這樣指責英國殖民者奴役愛爾蘭的故事,在小說的第壹章裏比比皆是。
作品中散落的關於民族抵抗和愛國者的話題,關於民族問題的討論和鬥爭,以及全書各處對被侵略被壓迫人民窒息麻木生活的描寫,都清晰完整地表現了這壹主題。
在正文第十二章,作者用反諷的手法描述了殖民統治勢力在集會上公開處決革命者的場景。作品首先極其誇張地描述了死刑的莊嚴:“憤怒的上天打開了閘門,傾盆而下。此時場上聚集了至少50萬人,全都被大雨淋得沒戴帽子。”就連當紅的街頭歌手也來助興,總督夫婦登上觀禮臺,“各國使節悉數出席”,包括中國的“哈章”(李鴻章)。然後小說和諧地描繪了革命者臨死前向未婚妻告別的感人場景,以至於“主持這壹悲慘場景的嚴司令”也“擦去了偷偷流出來的壹滴眼淚”。“他曾經把相當數量的印度雇傭兵綁在槍口上,眼睛都不眨壹下就把他們炸死了。”作家贊揚了革命者的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揭露了侵略者的暴行。歷史記載1916愛爾蘭革命兄弟會起義失敗,14起義領袖被判死刑。在這裏,作品以搞笑的方式揭示了現實生活中英國殖民統治的殘酷和暴力。
哪裏有侵略,哪裏就有反侵略。在小說的第十七章中,當布魯姆回憶女兒的青少年生活時,她想到了年輕女孩莫莉。“她不接受英國遊客的要求,也不允許他們給她拍照,把她帶走。”其實這個理由不言而喻——痛恨侵略者。壹個天真的小女孩有如此明確的反抗意識,這揭示了她生活環境的精神特征——愛爾蘭民族團結壹致反抗英國侵略者。不言而喻,群體意識決定個體意識,個體反過來影響群體。在小說的第十壹章,當布魯姆在櫥窗裏看到《壹個勇敢英雄的畫像》時,他的腦海裏充斥著愛爾蘭民族英雄羅伯特·埃米特(robert emmet)在1803年起義失敗後去世前留下的遺言:“我不希望任何人為我寫墓誌銘——當我的國家在各民族中取得了自己的地位,那麽,只有那時,我才會為我寫墓誌銘,我的。這位民族英雄的最後壹句話,震撼了無助而又憂國憂民的布魯姆,也激勵了所有為祖國在世界民族之林中的地位而奮鬥的人們。
小說中的壹些文字看似與民族解放主題無關,但實際上是通過比喻、影射等寫作方式來表達主題的。比如第12章,布魯姆在巴尼·基爾南酒店聊天,阿爾夫·卑爾根興致勃勃地回憶起前幾天舉行的壹場軍民拳擊賽。壹方是高大的英國士兵珀西·班尼特,另壹方是都柏林的梅爾·基奧。梅勒身高不及對方肚臍眼,卻因其高超的拳術將珀西打得“落花流水”。小說以誇張的手法和幽默的語言,充滿激情地將拳擊比賽描述為“壹場歷史性的決戰”和“壹場生死攸關的戰鬥,舞臺上充滿了生死存亡,觀眾異常激動”,字裏行間充滿了民族自豪感。比如“愛爾蘭戰士立即回敬,在貝內特的下巴尖上狠狠壹拳。英國士兵躲過了這壹拳,但都柏林人左肘壹彎,落在他身上,把他打了個倒栽蔥。”梅勒獲勝後,“全場爆發出瘋狂的歡呼聲。”這裏寫拳擊,也是寫弱小的愛爾蘭和大英帝國的較量。人們樂於回憶拳擊比賽,也在宣泄被侵略的怨恨和打敗英國人的狂喜,生動地表達了愛爾蘭人民打敗侵略者的強烈願望。
作品中沒有正面描寫在戰場上馳騁沙場,在祖國危難之際殺敵保家衛國的英雄業績,也沒有抒發金戈馬鐵的壯誌豪情。然而,作者基於自己獨特的經歷和體驗,以超越本民族局限的客觀視角,站在被侮辱和被損害的弱勢族群壹邊,以獨特的藝術形式描述了愛爾蘭的歷史和現狀,特別是通過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自然流動的意識,揭露了殖民統治的罪惡,弘揚了民族解放精神。
《尤利西斯》的第二個主題是以反猶主義為鏡,批判愛爾蘭的精神麻痹和歐洲的狹隘思維。
在文本中,在布魯姆壹整天的意識流中,對猶太人問題和猶太人命運的思考是最重要的內容,散見於小說的各個章節。比如第四章,布魯姆看到了幾份報紙,他仔細閱讀了報紙上的信息,這些信息讓他想起了猶太人的流浪命運:“哪塊土地上誕生了最古老的民族,第壹個民族。最老的人在世界各地流浪。”在第七章中,當他看到排字工人的“帕特裏克·何雲明”顛倒過來時,他不禁想到了猶太人的歷史,從走出埃及到在世界各地流浪,再到重建家園的理想。布魯姆對猶太文明的依戀和對故國的焦慮可見壹斑。第17章是結論章,將布魯姆壹天的活動與猶太人的精神犧牲和民族歷史進行了比較。這些思考反映了布魯姆的民族根源和身份。
相比之下,喬伊斯對愛爾蘭反猶活動的描述。反猶主義的代表主要是穆裏根、戴和壹群聚集在酒館裏的遊手好閑的中國人。對愛爾蘭人這壹特征的描述,顯示了他們狹隘的視野和極端的民族主義。
因為猶太人割包皮,穆裏根稱上帝為“包皮收集者”。其他愛爾蘭公民對猶太人的態度幾乎和穆裏根壹樣,比如第十二章提到的夫人、邋遢女人、小乞丐,都充滿了對布魯姆的歧視。校長戴是反猶主義的代表。他把歐洲的許多問題都歸咎於猶太人:“猶太人無論在哪裏結成幫派,都能吞噬國家的活力。猶太商人已經在這麽做了。老英格蘭要結束了。”在戴眼裏,猶太人應該受到懲罰而無家可歸。斯蒂芬離開他時,追上他說,愛爾蘭被稱為唯壹壹個從未迫害過猶太人的國家,因為愛爾蘭從未讓他們入境。這種幽默在我們看來特別惡毒。
因此,學者安索尼·朱利葉斯指出,喬伊斯通過布魯姆的形象表達是對反猶主義的駁斥。因此,《尤利西斯》不僅對文學來說是個好消息,對猶太人來說也是。這部小說是美學和道德的勝利。”而布魯姆則成為世界現代文學史上著名的猶太典範。
面對歐洲日益明顯的反猶主義,喬伊斯進行了深入的思考,表達了他反對種族歧視和壓迫的人道主義思想。同時,他超越了單純的種族問題,體現了普遍的現實批判意識,顯示了他的精神超越性。
猶太人問題並不是《尤利西斯》的絕對中心,其批判的重點其實是愛爾蘭的精神癱瘓和遍布歐洲的狹隘思想。猶太問題是壹面鏡子,折射出其他民族的缺陷。尤其是愛爾蘭人,他們都受到猶太人的壓迫,但喬伊斯無法忍受她狹隘的民族主義和地方主義。因此,喬伊斯的猶太意識是建立在他的現實批判精神之上的。他是壹個偉大的精神叛逆者。他肩負起道德的重擔,清醒地面對自己的祖國,用放逐和藝術來揭示民族的痼疾。
喬伊斯無法忍受愛爾蘭社會封閉保守的思想和狹隘的觀念。他年輕時接受了嚴格的教會教育,被迫接受普遍認可的價值觀,這激發了喬伊斯的反抗:“教會什麽都不做,不去緩解她羔羊的精神和物質需求,只鼓勵壹種敬畏和奴性的態度,這有什麽用?”他指責教會的虛偽。同時,他對所謂的愛爾蘭文化和民族復興進行了尖銳的嘲諷。那些所謂的文化復興主義者是如此癡迷於愛爾蘭過去文化的輝煌,以至於忽略了人們現實的生存需求。愛爾蘭民族主義者片面狹隘。“這種日益高漲的民族主義已經變成了像壓迫者壹樣的極權主義和無法忍受的運動。讓他們解放人民有什麽好處?”他不滿足於被限制在這樣壹個狹小的空間裏,他想擺脫這種癱瘓狀態。為了喚醒“精神癱瘓”的祖國,獲得精神解放,他選擇了流亡。他不想為他不再相信的東西努力,不管是家,祖國,還是教會。這是喬伊斯叛逆精神的體現。
喬伊斯用流放來表現她的反抗和叛逆。但在藝術表現上,他所有的作品都以愛爾蘭(主要是都柏林)為背景。這就是他的寓意,就是影射整個歐洲。他曾明確指出:“我選擇都柏林作為背景,是因為我認為這座城市是癱瘓的中心。”它是歐洲的象征。“愛爾蘭是壹個負面的概念,是壹個威脅藝術家自由和正直的地方,剝奪了藝術家的獨立性,滋生了地方主義。”深受此影響,喬伊斯想找到自己的出路,即以“壹種無畏的現實主義,像易蔔生壹樣,剝去歐洲城市中產階級的社會面具,揭露他們精神上的虛幻和貧窮蒼白”。
他選擇流亡來守護自由,用藝術作為武器來發起對現實的尖銳批判。這樣,喬伊斯的猶太意識,對狹隘的地方主義和種族主義的警惕和批判,對藝術真實的堅守,都體現了他的精神反叛和現實批判意識,真正體現了壹個世界主義者的品質。肖像
1.喬伊斯在現代西方文學史上塑造了壹個典型的“反英雄”形象。所謂“反英雄”,就是“非英雄”,或者是與傳統文學中所有具有英雄主義、高尚精神和非凡能力的人物完全對立的人物。在文學作品中,“反英雄是註定要失敗的人。”引人註目的是,喬伊斯對《尤利西斯》中人物的看法發生了顯著變化。
喬伊斯構思《尤利西斯》這部文學巨著,正值第壹次世界大戰全面爆發,西方世界彌漫著前所未有的悲觀情緒。這時,喬伊斯把目光投向了現代社會的人們,試圖從普通人身上尋找創作素材。他刻意將街頭巷尾的路人和日常生活中的瑣事作為小說的重點描寫對象,既體現了他在異化時代對傳統文學中英雄形象的摒棄,也標誌著以“反英雄”為小說主體的現代主義人物觀的誕生。
第二,喬伊斯將小說中的主要人物與荷馬史詩中的人物巧妙地對應起來,具有強烈的對比效果和廣泛的象征意義。在《尤利西斯》中,喬伊斯的人物塑造藝術充分體現了神話與現實的巧妙結合和有機統壹。他不僅以荷馬史詩《奧德賽》中的主人公尤利西斯的名字作為小說的標題,還使主要人物某壹天在都柏林的活動與古希臘神話中壹些人物的傳奇經歷相對應。
作者通過講述荷馬史詩中智勇雙全的伊薩卡島首領尤利西斯在特洛伊戰爭後流浪墮落,最後回到家鄉拍攝與妻子尼洛重逢的故事,諷刺了20世紀初西方社會的現實。在小說中,今天的尤利西斯(也就是小說的主人公布魯姆)是壹個庸俗、懦弱、無能的平庸之輩;現代的特裏·默克斯(小說中的斯蒂芬)只是壹個孤獨、頹廢、多愁善感的青年教師。然而在20世紀,內洛·派(也就是布魯姆的妻子莫莉)卻是壹個水性楊花的感性蕩婦。而且《尤利西斯》中的許多其他角色,如穆裏根、校長德塞爾、酒吧女招待、“公民”和格蒂,也能在《奧德賽》中找到對應的角色。顯然,喬伊斯的人物設計將歷史與今天、神話與現實、英雄與反英雄進行了對比,具有強烈的對比效果和廣泛的象征意義。
第三,喬伊斯遵循現代主義重精神輕物質的創作理念,通過人物內部的微觀世界來反映外部的宏觀世界,使人物描寫藝術發生了質的變化。在《尤利西斯》中,喬伊斯不僅借助語言的表意功能成功地發展了符合人物心理特征及其思維活動的意識流風格,而且深刻揭示了異化時代的精神危機,反映了社會的本質。他在小說中生動地表現了人物在言語階段的瞬間意識活動和見詞前模糊混亂的思想幻想。在喬伊斯的作品中,人物的精神世界始終處於主導地位。
讀者看到的既有人物最原始、最低模糊的感情,也有人物最完美、最高理性的思考;既有流動的線性意識活動,也有放射的塊狀意識結構。而且,喬伊斯還用不同風格的語言表達不同性格、不同文化素養的人的不同形式的意識流,從而達到形式與內容的統壹。需要指出的是,喬伊斯註重揭示人物的情感生活,采用了由內而外、由微觀到宏觀的創作手法,這是英國小說史上的壹大創舉。事實證明,《尤利西斯》成功的秘訣就在於有效地運用了這壹創作手法,將人物混亂的心理世界展現在讀者面前,讓他們直接進入人物的意識領域去把握時代的脈搏。毫無疑問,喬伊斯重視精神、忽視物質、強調內省、忽視外部描寫的創作手法不僅充分體現了他的現代主義人物觀,而且為20世紀英國小說的人物描寫藝術開辟了壹條新路。
在三個主要人物(尤利西斯)中,布魯姆的形象充分體現了作者的現代主義人物觀。喬伊斯采用了荷馬的對應原則,將布魯姆描述為現代西方社會的尤利西斯,因為在他看來,這種人物對應不僅能產生鮮明的對比效果和廣泛的象征意義,還能深刻體現現代主義作家在塑造人物時所倡導的價值觀。
喬伊斯曾向朋友明確表示,荷馬筆下的《尤利西斯》不僅是“文學中唯壹完整的人物”,而且是“歐洲第壹紳士”。喬伊斯筆下的布魯姆是西方異化時代所有眾生的縮影。布魯姆是壹個過了不惑之年的猶太人。他謹慎地扮演著丈夫和父親的雙重角色,職業是廣告代理。他溫柔,安靜,體貼,大方,富有幽默感。他是壹個極其普通的都柏林人。在和朋友談論布魯姆時,喬伊斯曾說,“我全方位地觀察他,所以從雕塑的意義上來說,他是壹個全面的人。”但他也是壹個完整的人,壹個好人。“顯然,布魯姆的形象標誌著現代主義作家人物觀的重大轉變。讀者不難發現,喬伊斯作品中的英雄形象不僅與荷馬史詩中的英雄大相徑庭,也不同於維多利亞時代著名詩人丁尼生所歌頌的尤利西斯。
主人公布魯姆是20世紀初西方世界悲觀主義的縮影。作為壹個猶太人,他總是有壹種強烈的疏離感。與愛爾蘭白領中產階級聯系在壹起,讓他感到羞恥,缺乏歸屬感和安全感。他的妻子莫莉水性楊花,與許多人有染,這使他感到羞恥。父親的自殺和兒子的早逝讓他感到極度的沮喪和悲傷。雖然布魯姆的精神痛苦看似多由個人問題引起,但卻與愛爾蘭腐敗和道德癱瘓的社會背景密切相關。悲觀厭世的布魯姆無疑是20世紀初西方世界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盡管壹些西方評論家批評喬伊斯未能充分反映愛爾蘭社會中上層和下層人物的生活方式和精神面貌,但選擇中產階級作為表現對象恰恰體現了她小說中人物的典型性和代表性。在喬伊斯的作品中,布魯姆在壹天中的社會化和流浪實在微不足道,他嚴重異化的“自我”才是作者和讀者關註的焦點。在人性受到嚴重壓抑,人與人之間存在不可逾越的精神障礙的環境中,喬伊斯向讀者展示了壹種始終纏繞布魯姆內心的疏離感和揮之不去的悲觀情緒。作為壹部小說的第壹主角,布魯姆的形象在傳統的英國小說中是前所未有的。他既是壹個復雜而耐人尋味的人物,也是壹個矛盾的人物。他高貴,平庸,善良,卑鄙;他對諾諾彬彬有禮,百依百順。
《尤利西斯》中的另壹位主人公斯蒂芬是異化時代青年知識分子的化身。
斯蒂芬的悲觀、失望和不滿同時是愛爾蘭青年的代表。他的個人危機遠遠超出了他和他的室友,醫學生摩根之間的爭執,或者他對他的母親可能因為他拒絕信仰宗教而悲傷而死的內疚和遺憾。
事實上,斯蒂芬的危機意識有著極其復雜的歷史和社會根源。正如來訪的英國朋友海恩斯在小說開頭與斯蒂芬交談時所說,“看來歷史應該負責任。”郁郁寡歡的斯蒂芬認為傳統不是自我解放的積極力量,而是束縛自由甚至扼殺人性的破壞性力量。“歷史就像是另壹個經常聽到的故事”不斷重演,他自己也無可救藥地卷入了這種無休止的循環模式中。顯然,斯蒂芬已經意識到了他個人的困境和危機,所以他不禁大聲疾呼:“歷史是壹場噩夢,我正在努力從中醒來。”毫無疑問,喬伊斯以斯蒂芬的形象揭示了始終困擾青年知識分子的深刻的精神危機。
《尤利西斯》中的人物體現了現代主義的特點:首先,《尤利西斯》中的主角不是情節的驅動者,而是作者調節小說藝術形式的有效工具。堅決淡化小說中人物的傳統角色和作用,將其與情節分離,充分強調其對小說藝術的宏觀調控作用,這無疑是喬伊斯在人物描寫藝術上的大膽創新。盡管大多數西方評論家都稱贊《尤利西斯》中的人物與荷馬史詩中的人物之間的對應關系,並認為全面理解這種對應關系是有效解讀《尤利西斯》的重要前提,但他們對喬伊斯的創作意圖及其人物的藝術功能卻有不同的看法。
《尤利西斯》中的人物在角色和功能上出現了質的變化。顯然,這是從情節的驅動者到藝術的調節器的重大轉變,在《尤利西斯》中,以“荷馬書信”為原型的人物不僅為小說提供了堅實的藝術框架,也為這部表面結構看似混亂、內容包羅萬象的小說帶來了壹定的穩定秩序。
在《尤利西斯》中,主人公的精神世界不僅現實,而且具有強烈的層次感和立體感,呈現出多元、復雜、多變的立體世界特征。雖然人物意識的軌跡依稀可辨,但卻恍惚不定。各種想法、幻想、印象、感覺、記憶、前景相互滲透,不同層次的意識相互交融。它們代表了壹個看似分散但並不完全獨立的意識形態單元,就像壹個雜亂的“原子”或“光圈”,不斷地向四周閃爍折射,形成了壹個復雜、生動、有趣的三維世界。不言而喻,喬伊斯的鬼斧神工為英國小說增添了壹種全新的人物模式——立體人物。顯然,這個立體的人物作為現代意識的微型載體,不僅與傳統小說中的人物有了質的區別,而且成為英國現代小說畫廊中的藝術瑰寶。
寫作技巧
內心獨白:在《尤利西斯》輝煌的創作技巧中,內心獨白是使用最多也是最有效的。顧名思義,內心獨白是壹種無聲的心理語言,或者說是以書面形式表達的無聲的意識流。
喬伊斯通常采用直接內心獨白的方式來表達人物的意識活動,即讓人物以第壹人稱的形式直接講述自己思想感情的全部。讀者看到的是人物的原始意識活動。
這種直接內心獨白表達的意識,既不被作者解釋,也不受作者控制或支配,極其自然坦率,確實非常貼近思維的本質。《尤利西斯》的內心獨白涉及各種內容,各種離奇復雜的印象、感受、記憶、欲望混雜在壹起,形成壹股不知從何而來、消失得無影無蹤、飄忽不定、轉瞬即逝的主觀生命之流,使讀者有壹種直接感和真實感。
在《尤利西斯》中,人物的內心獨白不僅暢通無阻,而且與作者的第三人稱敘事自然相連。作者的敘述往往與人物內心獨白的視角相壹致,兩者之間存在某種內在聯系。
作者在過渡或融合時,只是巧妙地適當調整了人稱和時態,壹般不會留下明顯痕跡,讀者往往會不自覺地踏入人物的精神世界。下面是壹個典型的例子:
”布盧姆先生嚴肅地點點頭,盯著對方那雙布滿血絲的銳利的眼睛。神秘的眼睛,神秘而銳利的眼睛(b)。我猜他是* * *援助協會的成員。很難說(c)。再次和他在壹起。我們走在最後。我希望他能說點別的(f)。”
這是布魯姆在參加完壹個朋友的葬禮後遇到熟人柯南先生時的壹段內心獨白。A句是作者的敘事語言,其視角與布魯姆的內心獨白有壹定的內在聯系,使用的語域也基本符合布魯姆的文化素養和性格特征。句子中的“敏捷”壹詞與B句中的“犀利”壹詞有邏輯聯系,B句的開頭是他的內心獨白,其語義與a句密切相關,從“布滿血絲的眼睛”到“神秘的眼睛”,兩者的融合自然而安全,流暢而順暢。C句中的人稱代詞“我”表示A句中的第三人稱變成了第壹人稱,從而正式向讀者發出了從敘事到內心獨白的轉變和過渡的信號。喬伊斯的敘事技巧不僅在表達意識方面達到了生動的效果,而且充分體現了作者駕馭人物內心獨白的高超能力。
此外,喬伊斯還運用不同的語言形式來表達不同人物的內心獨白。在他看來,由於人物性格、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不同,他們的內心獨白也必然不同。他非常重視內心獨白的表意功能,並經常把他表達的“自我”作為對人物性格的暴露。所以在《尤利西斯》中,每個人物的內心獨白都充滿了極其鮮明的個性,對人物形象的渲染起著重要的輔助作用。這部小說中的內心獨白大致可以分為兩種類型:壹種是有組織的內心獨白;另壹種是自由的內心獨白。通常,結構化的內心獨白強調理性因素,具有壹定的邏輯性和連貫性。《尤利西斯》大多體現了人物思維、想象、思辨的清醒意識。此外,作品的流動也體現了壹定的順序和秩序。而自由的內心獨白則側重於非理性因素,既不符合邏輯,也不連貫,具有明顯的隨意性。
《尤利西斯》包含了對人物的大部分模糊印象和朦朧意識。小說中的三個人物中,斯蒂芬多采用連貫的內心獨白;莫莉用的是完全自由的內心獨白;布魯姆的內心獨白兩者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