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臥室裏掛著壹幅油畫《決鬥》,讓我在三歲的時候認識了《我的詩人》,成為我壹輩子都會記得的黑色剪影。我發誓用我的壹生來保護這位真正的詩人。他是“我的”普希金,只屬於“我的”普希金。每天,我都會去附近的公園看望他,和他說話,玩遊戲。雖然“他”只是壹個又黑又高的紀念雕像,但他是我唯壹的“朋友”。後來我想盡辦法把詩帶來,偷偷放在姐姐的櫃子裏看。雖然我不是很懂他們,但是我了解了慈崗人,奧涅金和那些莫名其妙的黑暗勢力,了解了什麽是真正的“愛”。普希金的《愛》感染了我,愛情的痛苦和分離成了我以後無法擺脫的人生印記。那壹天,我終於看到了夢寐以求的,屬於普希金的大海。這讓我更加堅定了追隨詩人的決心。大海象征著壹切力量的源泉——永恒的自由自然力,支撐著我永遠為“詩人的名聲”而奮鬥。
選集
類似於我們的祖母和母親最喜歡的小說《簡愛》中的壹章,我先從《紅樓的秘密》說起。
紅房子裏有壹個神秘的櫥櫃。
但是,如果妳想去那個神秘的櫃子,妳必須先通過掛在妳母親臥室裏的壹幅畫——決鬥。
雪,黑暗的樹枝,兩個黑衣人腋下夾著另壹個人,向雪橇走去。還有壹個人背對著他們,朝另壹個方向走去。普希金被帶走了,唐太斯走到了另壹個地方。鄧蒂斯向普希金提出決鬥的挑戰,即他把普希金引誘到雪地裏,並在樹葉已經全部掉落的黑暗樹林中殺死了他。
我了解到的關於普希金的第壹件事是他被打死了。後來我才知道,普希金是詩人,唐太斯是法國人。丹尼斯討厭普希金,因為他自己不會寫詩,所以他向普希金挑戰決鬥,也就是把他騙到雪地裏,射他的肚子。所以,在我只有三歲的時候,我就牢牢記住了詩人是有胃的,於是我回憶起我見過的所有詩人。我同樣關心詩人的胃,那些經常吃不飽的胃,那些殺死普希金的胃。普希金的決鬥在我心中萌發了護士般的心態。確切的說,“胃”這個詞對我來說有壹種神聖的感覺。哪怕是最普通的“胃痛”,也會讓我看起來高度緊張,富有同情心,毫無幽默感。這壹槍真的傷到了我們所有人的胃。
媽媽的臥室只有黑白兩種顏色,沒有其他顏色。窗外的景色也是黑白的:白雪和那些深色的樹幹。還有那幅黑白畫《決鬥》,表現的是雪域大地上的壹場黑暗活動:反派完成了壹場永恒的黑暗活動——殺死詩人。
普希金是我認識的第壹個詩人,我的第壹個詩人被殺了。
從那以後,是的,從我親眼目睹普希金在納烏莫夫的畫中被殺害開始,我的童年、童年、青春期就不斷受到傷害。我把世界分為兩部分:詩人和人,我愛上了詩人,把詩人作為我保護的對象,這樣他就不會被人傷害,不管他們穿著什麽衣服,叫什麽名字。
我們三池巷的家裏有三幅這樣的畫:餐廳裏掛著基督的主顯節,裏面充滿了無法解開的謎團:耶穌是那麽小,那麽不可思議的近,那麽近,又是那麽不可思議的小;第二幅畫是韃靼,掛在大廳的樂譜架上面。韃靼人都穿著肥大的白袍,在壹個沒有窗戶的石頭房子裏的白柱子之間殺人(“第壹個人被殺”);另壹幅畫是決鬥在我母親的臥室裏。兩起謀殺和壹個幽靈。三幅畫都很糟糕,很難理解,很嚇人。黑色卷發、鷹鉤鼻、赤裸身體的受洗人和孩子太多了,河水都滿了,壹滴水也沒有。這種可怕的景象不亞於另外兩幅畫。這三幅畫可以很好的訓練孩子面對即將遇到的可怕的世紀。
普希金紀念館不是普希金(所有格)紀念館,而是普希金紀念館,而且是壹個完整的詞,而不是由兩個令人費解的概念組成——普希金和紀念館。它屹立不倒,經得起風雨霜雪的考驗。哦,我看到了被雪覆蓋的肩膀,它承擔了俄羅斯所有的雪,是來自非洲的強壯的肩膀!無論清晨的太陽何時升起,無論暴風雪何時肆虐,無論我來還是走,跑還是跑,它總是站在那裏,拿著那頂永遠不變的帽子。這是“普希金紀念館”。
普希金紀念館是我們行走的必經之地,是我們行走的起點和終點:從普希金紀念館出發,回到普希金紀念館。普希金紀念館也是我們比賽的終點:看誰能第壹個跑到普希金紀念館。只有夏的保姆有時會簡單地說:“我們去普希金家坐壹會兒吧。”而我總想鄭重糾正:“不是給普希金,是給普希金紀念館。”
普希金紀念像也是我感受空間的第壹個尺度:從尼基塔門到普希金紀念像——壹片俄羅斯的土地,是普希金永恒的地標,是幽靈的地標,是冬日之路的地標,是普希金壹生的地標,是我們兒童選集讀者的地標,那些有條紋,有凸起,看不懂卻被接受的地標。
普希金紀念館已經融入我的日常生活,成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東西。在我的童年裏,它扮演著和鋼琴以及站在窗外的警察伊格納季耶夫壹樣的角色。然而,作為警察的伊格納季耶夫雖然和雕像壹樣壹動不動,但他並沒有那麽高。普希金紀念館是我們每天都要走的兩個地方之壹(沒有第三個地方)——要麽去大主教的池塘,要麽去普希金紀念館。我壹直比較喜歡去普希金的紀念雕像,因為我喜歡打開爺爺送給我的白色卡爾斯巴德蛇形“夾克”跑到紀念雕像前,讓衣服在奔跑中隨風起舞,跑到紀念雕像前,再繞壹圈,然後擡頭看看這位黑臉黑臂的偉人。他從來不看我。他和我這輩子遇到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共同之處。有時候我喜歡在紀念碑周圍跳來跳去。雖然安德露莎高瘦,夏輕盈,我胖乎乎的,但是他們跑步的時候都不如我。因為我總是爭強好勝:只要能第壹個到,累不累都無所謂。我很高興,因為普希金紀念館就像是我第壹次贏得比賽的地方。
我還和普希金紀念館單獨玩了壹個遊戲,壹個我自己發明的遊戲:在紀念館腳下放壹個孩子手指那麽大的白瓷娃娃。上世紀末在莫斯科長大的人都知道,瓷器市場上總有壹些小玩意出售:蘑菇下的小妖精,帶傘的小娃娃等等。我把這個小玩意放在巨人腳邊,慢慢擡頭看著整個花崗巖雕像,直到我的頭不能再往後仰了,這樣才能比賽。
普希金紀念館也讓我第壹次分清了黑白:多黑啊!多白啊!——因為黑色是壹個巨人,而白色是壹個可笑的小玩意,我必須馬上做出選擇,所以我永遠選擇了黑色巨人,不是白色的小玩意,而是黑色的顏色;而不是白色;黑色冥想,黑色命運,黑色人生。
普希金紀念館讓我對黑色有了近乎瘋狂的熱愛。這種對黑色的迷戀伴隨了我壹生。即使是今天,我也因為那些不小心闖進我眼睛的黑色的東西而感到幸福。比如在電車裏或者別的什麽地方,只要身邊有黑色的東西,我就特別開心。我身上同時存在著白色的共性和黑色的神聖。在每壹個黑人身上,我都能感受到我對普希金的熱愛,我能認出普希金的樣子——我啟蒙前的童年,也是全俄羅斯的黑人普希金紀念雕像。
.....我愛他,因為無論我們離開他還是面對面,他總是站著不動。無論是大雪紛飛還是落葉紛飛,無論是日出還是藍天,還是冬天乳白色的黑暗天空,他都屹立不動。
有壹次,普希金紀念館來我家做客。我在涼爽的白色大廳裏玩耍。這出戲其實就是坐在琴下,後腦勺靠在蓬萊礁花盆邊上,或者默默從大木櫃跑到鏡子前,額頭剛好到鏡子下端。
鈴響後,壹位紳士走過大廳。母親匆匆走出他剛剛走過的客廳,溫和地對我說,“夏目!妳見過那位先生嗎?”“我看到了。”“他是普希金的兒子。妳不知道普希金紀念館嗎?這是他的兒子。受人尊敬的監護人。不要走開,不要鬧,等他出來再好好看看。他真的很像他的父親。妳不知道他爸爸長什麽樣嗎?”
時間過得真快。這位先生從不出來。我靜靜地坐在那裏,眼巴巴地看著。我壹個人呆在冰冷的大廳裏,坐在維也納人的椅子上,不敢站起來,生怕那位先生會突然出去。
他穿過大廳——確實很突然。但不是壹個人,而是和父母壹起。我不知道從哪裏看,所以我看著我的母親。但她壹下子吸引了我的目光,強烈建議我去見那位先生,於是我突然看到了他胸前佩戴的星徽。
“夏目!妳見過普希金的兒子嗎?”
“我看到了。”
“他長什麽樣?”
"他胸前有壹顆星星。"
“星星!胸前有星星的人更少了!妳真會挑不該看的東西……”
“嗯,夏目,記住!”爸爸接過話題說:“今天,妳剛滿四歲的時候,看到了普希金的兒子。以後可以講給孫子們聽。”
我媽整天嘮叨我,老保姆整天嘮叨我,我爸媽讓我看的、記的東西都是和事物有關的東西——商場裏的白熊、噴泉上的黑衣人、寧敏和博紮爾斯基的雕像等等。,這不是生活。即使那壹次他們把我舉起來,我從人群上方看到的沙皇和約翰·克蘭斯塔斯基也不屬於人類,而是屬於聖人。所以這次給我留下的印象是普希金紀念雕像的兒子來我家做客。很快,不定性的兒子的屬性變得模糊起來:普希金紀念的兒子變成了普希金紀念。所以,好像來我們家的客人是普希金的紀念雕像。
年紀越大,這種意識在我心裏越強烈:普希金的兒子,因為他是普希金的兒子,就成了紀念。這座紀念碑是雙重的,既是普希金榮耀的紀念碑,也是他世系的紀念碑。現在,在經歷了這樣的生活後,我可以平靜地說,在上個世紀末壹個涼爽的早晨,普希金紀念館來到了我們在唐三的家。
所以,在普希金之前,在唐璜之前,我有自己的向導。
所以,我曾經有過自己的向導。
我的第壹個普希金是“措坎人”。阿樂兄弟、真正的恐懼和老人——這些名字以前從未聽說過。我只認識壹個老人,那就是奧西普,壹個在塔魯薩養老院有壹只手的老人。他的壹只手幹癟了——因為他用黃瓜殺死了他的兄弟。我的祖父,Aya da Main,還不是壹個老人。老男人不和我來往。他們都睡在街上。
我在石崗沒見過活人,但我曾經聽過壹個關於石崗壹個女人的故事。那是我的奶媽。她特別喜歡黃金。當她知道別人送她的耳環不是純金的,只是鍍金的,她竟然把耳環從耳朵上扯下來,踩在拼花地板上。
愛情對我來說還是壹個全新的詞。當妳覺得胸口發燙的時候,當妳心裏(那個地方大家都知道!)當有熱流卻不告訴任何人的時候——愛來了。心裏總是暖暖的,卻不知道這就是愛。我以為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壹直都是。後來才知道,只有茨岡人是這樣的。阿樂兄弟愛上了真正的恐懼。
然而,我愛上了小說《楚崗人》:我愛上了阿樂兄弟、真正的恐懼、瑪麗婭、楚崗人、熊、墳墓以及講述這壹切的奇怪語言。但我不能向別人吐露壹個字:我不能告訴大人,因為我是偷偷看的;我也不能和孩子說話,因為我根本看不起他們。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壹切都是我的秘密——我的紅屋子的秘密,我的藍書的秘密,我的衣櫃的秘密。
我壹直喜歡文學作品和書籍,就像我的孩子和所有的孩子壹樣,特別看重重量。到目前為止,聽到有人誇壹部新作,我壹定要問“長嗎?”“不長,只是壹個短篇小說。”“那我就不看了。”
安德留莎的文集無疑很厚,有很多內容佐證:有巴洛夫的孫子,也有巴洛夫的爺爺;有瘋狂愛孩子的母親,在孩子胸前呼吸;有年少糊塗的福清抓的滿滿壹桶魚;還有嘴裏念叨著“妳又睡不著了?”尼科連卡;有迅捷的獵犬和駿馬,也有俄羅斯抒情詩人。
我馬上拿到了安德留莎的選集《朗讀者》,因為他不喜歡閱讀,他讀不下去,但那些文學作品不僅需要閱讀,還需要用他自己的語言去理解、抄寫和轉述。我沒有上學,很自由,所以選集讀本成了我的寵兒。我媽把我壹個人留了下來,可能是覺得既然是文選,就不會有什麽高級內容。其實所有的文學作品都有點超前於孩子,因為他們說的壹切都是孩子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例如:
戴嶽是誰,
這麽晚還騎馬?
(媽媽問這個問題的時候,Andreusha回答:“我怎麽會知道?”)
.....他為什麽這麽珍惜自己的帽子?
因為裏面有壹封密函。
科丘貝問彼得皇帝:
關於惡魔黑特曼的消息。
其他孩子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這四行字裏我只知道魔鬼這個詞,而且因為魔鬼這個詞在三個名字當中,我以為三個都是魔鬼:海特曼,彼得大帝,科楚貝。之後很長壹段時間我都沒搞懂(即使是現在,我也沒完全搞懂)。原來魔鬼只有壹個,沒有人會知道是誰。我還是認為Hettmann是Kochubei和彼得大帝,Kochubei是Hettmann,等等。三個人在壹起,這就是魔鬼。我自然不明白什麽是告密者。不管別人怎麽給我解釋,我還是不明白。我心裏不明白,到現在也不明白。怎麽寫告密信?結果我腦子裏出現的是:虛幻的晴空下壹個騎著馬的哥薩克(夢!),星星和明月同時發光(這是不可能的!),他穿了明星戴月,就是為了讓人看清楚他!他頭上戴著壹頂帽子,裏面裝著秘密的東西——告密者的信,這是科丘貝告訴彼得大帝的關於惡魔海特曼的信。
這是我第壹次接觸歷史,這第壹個歷史故事充滿了邪惡。順便說壹句,當我在內戰期間聽到Hettmann(斯科羅·帕斯基,明確地說)的演講時,我立即想到了倒下的哥薩克。
第壹次看到海,卻沒有愛上它。就像所有人壹樣,我漸漸學會了使用它,也學會了在其中玩耍:收集石頭,互相玩耍,就像壹個幻想著獲得非凡愛情的少年,我漸漸學會了如何抓住機會。
如今,30多年過去了,我看到,當我“下海”的時候,其實是走向了普希金的心靈。我走進了普希金的腦海,伴隨著拿破侖和拜倫,伴隨著普希金內心的低語和浪花飛濺的轟鳴。自然,我在地中海的蛤蟆巖再也沒有這種感覺,後來在黑海和大西洋也是。
走進普希金的心靈,就是走進那張覆蓋世界和大海的藍色明信片。
更確切的說,我走進了那個在我耳邊響起的小貝殼。)
《致大海》意為大海+普希金對大海的熱愛;意思是海+詩人,不!詩人+海,即鮑裏斯·帕斯捷爾納克念念不忘的兩股自然力;
自由的自然力,自然力,
詩歌自由的自然力量* * *在-
在這裏,詩人省略或暗示了第三種也是唯壹的自然力:抒情的自然力。
但《致大海》也包含了大海對普希金的愛:大海是朋友,大海在呼喚,在期待,又怕普希金忘記。因此,普希金像壹個活生生的人壹樣壹次又壹次地承諾。大海是有回應的,唯壹的回應不是幸福愛情那樣的空虛,而是無比的充實,超越了天空。
這樣的海——我的海——我的海和普希金的《致大海》,只能寫在紙上,留在心裏。
還有壹點:普希金的海是送別的海。無論是跟海,還是跟人,都不是這樣。只有告別是這樣的。我怎麽可能體會到普希金第壹次見到大海就永遠告別大海的感受,因為那是普希金最後壹次站在海邊。
我的海——普希金的自由和自然力的海,是最後告別和最後瞻望的海。
是因為我小小年紀就親自寫了很多遍《再見,自由的自然力》嗎?詩,或者沒有理由,我只是在告別的時候愛著生活中的壹切,而不是遇見的時候;都是分開的時候才被愛,而不是和他們在壹起的時候才被愛;他們都寧願死也不願生。
從另壹種意義上來說,我與大海的相遇是對它的告別,是雙重意義上的告別——對從未出現在我面前的大海的告別,對我背對著真實的大海,用白色的石頭重新出現在灰色的巖石表面的自由的自然力的告別,對曾經出現在我面前,但我卻無法壹見鐘情的真實的大海的告別。
我再補充壹句:我把“自然力”和“詩”當成壹回事,是因為我年少無知。現在看來這是壹個頗有見地的願景:“自由的自然力”不是大海,而是詩歌,是唯壹壹首讓人無法告別,也永遠不會告別的詩歌。
1937
(東曉譯)
做出贊賞的評論
瑪麗娜·伊萬諾夫娜·茨維塔耶娃是俄羅斯白銀時代壹位命運多舛的具有藝術氣質的女詩人。除了眾多的詩歌,她最值得稱道的是她的散文自傳。從1927到1937,茨維塔耶娃寫回憶錄,回憶她早年生活中重要的人和事。當時女詩人流亡法國,所以整部作品籠罩著壹層淡淡的陰郁基調。茨維塔耶娃以詩意的思維和語言,重溫了被世俗遮蔽的經歷,希望借助對過去的回憶,擺脫命運的沈重壓迫。
我的普希金壹直被認為是回憶錄的特別之作。與壹般的傳記不同,茨維塔耶娃筆下的普希金不是壹個活生生的人物,而是她建構的壹個形象,壹個活在女詩人心中的“形象”。通過這篇散文自傳,我們可以觸摸到壹位才華橫溢的女詩人堅定不移地選擇詩歌道路的心理根源。從這個角度看,《我的普希金》是壹部純粹的“精神告白”,它不停留在童年記憶的表層,而是直入敘述者童年的內心世界。這種“童年尋夢”是茨維塔耶娃與她內心詩意靈魂的對話。普希金是壹個女詩人的詩意靈魂,他深深影響了茨維塔耶娃的壹生,包括她的愛情觀。
三歲時,母親臥室裏的壹幅黑白油畫《決鬥》讓茨維塔耶娃與普希金結緣,她與詩人“私了”終身。茲維塔耶娃的母親有著難得的音樂天賦,她很想把女兒培養成壹名真正的鋼琴家。因此,茨維塔耶娃與生俱來的詩歌天賦經常受到母親的嘲笑和奚落。但茨維塔耶娃繼承了母親堅定堅韌的性格,她不允許自己背叛普希金,因為畫中的男人已經成為她壹生追求的“夢想”。
為了躲避母親的責難,茨維塔耶娃隱藏了對普希金的深愛,每天都和他秘密約會。小時候,茨維塔耶娃就住在著名的普希金紀念雕像附近,她經常去拜訪這位常年矗立在莫斯科特維爾街林蔭花園裏的巨人。黑色普希金紀念館是茨維塔耶娃唯壹的朋友,也是她唯壹的觀眾。茨維塔耶娃喜歡和普希金紀念館聊天,圍著它玩遊戲。在小女孩的眼裏,這是壹個精神領袖。在茨維塔耶娃眼裏,只有真正的詩人才值得理解和尊重,其他的根本不值壹提,哪怕是人人敬仰的最高沙皇。黑色的普希金雕像讓茨維塔耶娃幾乎為“黑色”而瘋狂,黑色是壹種質樸,是壹種反抗的氣質。作為壹個孩子,茨維塔耶娃無法預見自己的人生,但這種“黑人般”的信仰其實已經深深植根於她的內心。日後的流亡經歷證明,“黑色”是形容她壹生最恰當的顏色,“黑色的教訓”是普希金帶給茨維塔耶娃的第壹堂也是最重要的壹堂課。
後來,普希金從壹個“玩伴”變成了詩集裏的壹首怪詩。六歲的茨維塔耶娃迷上了閱讀茨岡人、奧涅金和塔季揚娜。她不得不偷偷躲在姐姐的衣櫃裏看那些有趣的故事,以免被媽媽發現。壹個六歲的孩子無法理解“愛”的真正含義,但普希金告訴她,“愛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但它來了。”真實的恐懼和阿樂讓茨維塔耶娃體會到了愛情的痛苦,而塔蒂亞娜和奧涅金讓茨維塔耶娃知道了愛情的沈默。這種模糊的“愛的悲傷”在茨維塔耶娃後來的生活中發揮了重要作用。茨維塔耶娃從小就表現出詩人的敏感和熱情。強烈的情感需求讓她渴望被烈火般的愛包圍,大膽而真誠地奔向她愛的人。遺憾的是,她終其壹生都沒能完全得到自己所向往的,在詩歌中所表達的愛情。愛情總是在最後壹刻悄然離去,包括她與丈夫的生死離別。太熱情的人註定沒有幸福長久的愛情。這個人物從六歲的回憶和普希金的詩集裏找到了最初的影子。茨維塔耶娃並不是在模仿普希金的愛情故事,只是從這些故事中認清了自己。因為普希金和茨維塔耶娃明白,自己的愛情註定是悲傷的,這似乎是每壹個真正的詩人愛的必經之路。因此,茨維塔耶娃的詩歌創作更傾向於離別和死亡的主題。
這部傳記除了揭示了茨維塔耶娃與普希金之間深厚的血緣關系,還體現了文學大師之間的“血緣傳承”。每壹個文學大師都可以找到他潛在的親人,那些影響過他的人,和那些將被他影響的人。但丁視維吉爾為向導,金斯堡稱惠特曼為父親,茨維塔耶娃稱普希金為兄弟。文學的血液體現了壹種繼承的傳統。普希金把詩歌的精神傳遞給了茨維塔耶娃,茨維塔耶娃通過詩歌把這種信仰留給了她的後代。這是詩人的使命,也是代代相傳的理想。
但是,這種文學血脈的傳承,並不意味著茨維塔耶娃就應該仰望普希金。普希金不是茨維塔耶娃崇拜的對象。即使在普希金面前,她也努力保持獨立的人格,像兩個同樣偉大的靈魂壹樣平等交流。在傳記中,她稱普希金為自己的兄弟,而不是父親。她說:“我可以握住普希金的手,但我永遠不會親吻他的手。”也許在茨維塔耶娃的心目中,普希金真的是活著的,永遠和自己的生命在壹起。普希金是她詩中的哥哥,也是她精神上超越時空的愛人。所以,堅定壹個真正詩人的理想,是茨維塔耶娃和普希金最相似的地方。
詩人愛倫堡曾這樣評價茨維塔耶娃:“她在談到馬雅可夫斯基之死時說,‘生為人,死為詩人!’“對於茨維塔耶娃,我們可以換壹種說法:‘生而為詩人,死而為人。’“茨維塔耶娃在普希金的陪伴和啟蒙下開始了她的人生。多少年來,“普希金”壹直活在茨維塔耶娃的身體裏。她與普希金的親和與親密,讓我們有理由相信她天生就是詩人。是普希金的引導和支持,讓她昂首挺胸,不屈不撓,保持了壹個人的品格。
寫《我的普希金》的時候,茨維塔耶娃45歲。歲月的變遷沒有在她的作品上留下痕跡。相反,詩人的風格充滿了童真和率真,並帶有略帶戲謔的黑色幽默。對詩人和詩歌的真摯熱愛,對自由自然力和抒情自然力的熱烈熱愛,使茨維塔耶娃在流亡中保持了高貴、端莊和從容。
(莊家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