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行把壹個空間的概念轉換成時間的概念,說明人們對速度的要求越來越高。到了現代,他們恨不得把所有的空間都換成時間,於是有了竭澤而漁的發展,敲骨吸髓的利用,燒琴烹鶴的娛樂。現代人拼命勒索資源和時空,這很像路易十五的卑鄙和貪婪。
緩慢,漸漸成為過去。現在即使妳想慢下來,也像在火車上冥想。妳怎麽能忍受妳的閑暇?慢動作,必須回放;節奏慢了,就要復習;慢生活壹定要回憶。而慢的,已經是黃色相冊裏的那些茶和簡餐和衣服了。聞其味不知其趣,看不見其形。
據說上帝創造世界的時候很不耐煩。他在七天內創造了山、河、植物、昆蟲、魚、鳥和動物。他造成之後,後悔了,內疚自己的粗心大意,壹切都像狗壹樣。於是他決定靜下心來,完成壹個完美的創造:人。在《月亮與六便士》中,毛姆道出了上帝創造的真諦:“上帝的磨盤轉得很慢,但磨得很細”。的確,上帝給人的所有配置都體現了壹個詞:慢——慢慢發育,慢慢成熟,慢慢死亡。人是萬物之靈,但人的發展在動物中是非常緩慢的。三歲的母馬能生孩子,而男人三歲還是嬰兒。三十歲的馬在垂死掙紮,人類卻正值壯年。在早期發展的每個階段,人類都被其他動物遠遠甩在後面。小貓出生後很快就能穿過房間,幾周內就能抓到老鼠,而嬰兒需要幾個月才能邁出第壹步,幾年才能學會系鞋帶。人類不能飛越鳥類,不能跳過猴子,不能碾過羚羊,不能打虎豹。然而,慢給人類帶來了巨大的好處。看看我們人類的世界,再看看其他動物的世界,妳就知道上帝有多偏心了。
人類所有的興趣、情感、思想、智慧都來源於慢,在慢中消化、凝聚、升華。壹旦加速,人類就會變得遲鈍、無趣、自私、暴力,就像其他動物壹樣。在人類的慢世界裏,那些生長迅速的植物、昆蟲、魚、鳥、動物,無壹例外都成為了人類悠閑生活的背景和工具:
唐朝的陸羽寫道:“所有采茶都是在二月、三月和四月之間。茶筍,生於爛石沃土,四五寸長。如果蕨類植物開始冒煙,露水就會開花。茶之牙長在疏叢上,有三枝、四枝、五枝,擇枝突出者而選之。”
清代學者李漁寫鳥鳴時說:“最可愛的鳥鳴,不是人坐著的時候,而是人睡覺的時候。鳥兒應該傾聽黎明的聲音...黎明是指人起床之前,也就是起床的人少,鳥無心防問題,能做什麽就做什麽。而且經過壹夜的舌戰,感覺心裏癢癢的。至此,我想到了調侃。所謂沈默已是,壹鳴驚人。這是小爺獨有的。”
法國人法布爾斯這樣描述昆蟲:“蜣螂神聖地滾動著它的球,就像壹個清道夫在解釋星星的運動;蟬在地下地牢裏年復壹年地譜寫著夏日交響曲;蛐蛐在圓窗和草影裏彈琴,遙遠而遼闊的銀河並沒有使它們氣餒。"
俄羅斯作家普裏什文這樣描述樹葉:“我坐在壹棵小白樺樹旁,渴望傾聽小樹葉顫抖的沙沙聲,但什麽也聽不見...灰頭雀趁機歡叫起來。聽著真的很刺激——妳會覺得生活在地球上是多麽美好!然而,我真的很想聽聽那棵白樺樹上,嫩黃的、油亮的、芬芳的葉子發出的沙沙聲。不要!他們還那麽年輕,只能顫抖、閃光、嗅嗅,卻不能沈默。”
可見,人的生活節奏慢下來,就會有閑適、有誌氣、有雅量,對自然的認識和理解,是行色匆匆的花鳥蟲魚永遠達不到的。因為慢,人類借此機會,把自己的感性觸角悄悄地、遠遠地深入到每壹種事物的內部,窺探它們奇妙的組織、獨特的規律和隱秘的心智運作。
與不同物種和其他事物的交流和歌唱是人類文學藝術產生的必要條件,西班牙詩人洛爾卡有壹首詩,講的是壹個啞童努力尋找自己的聲音。是蟋蟀王偷了他的聲音。當啞童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時,他高興地穿上蟋蟀的衣服,變成了壹只昆蟲。就像中國詩人顧城說的,成為詩人需要很長的時間。詩人需要融入上帝賦予的壹切,在那裏慢慢發酵,就像水變成酒,土變成陶,絲織成錦,各種符號變成畫、旋律、文章。因為慢,人們開始在生活的腹地建造詩歌的城堡,建立對美的信仰。不能只有“三天壹樓”的經濟高樓和百年壹遇的政治大樓!顧城說得好:“昆蟲對我來說是沒有妄想的生命,不會變得很大”。這其實就是詩人本人的寫照。
由於引導緩慢,我們看到約翰·繆爾像壹只快樂的小鳥壹樣走進內華達山脈,帶著壹隊狗和壹群瘦羊。大自然清爽的風,像神諭壹樣,來自於他的《夏日行山》。
我們看到約翰·巴勒斯在哈德遜河西岸建造了自己的“河邊小屋”。在他的《鳥與詩人》壹書中,他冷靜地描述了麻雀飛過時的振翅聲,海鷗有節奏的叫聲,以及藏在老橡樹下的松鼠奇妙的巢穴。
我們看到梭羅向朋友借了壹把斧子,獨自闖入瓦爾登湖邊的森林,砍樹,自己建了壹個小屋。他在那裏住了兩年兩個月零兩天。《瓦爾登湖》不僅是壹部文學經典,也是壹種理想生活模式的寫照。
我們看到奧爾多·利奧波德已經在壹個廢棄的農場生活了十三年。他不僅寫出了可以與自然相媲美的巨著《沙鄉年鑒》,還每年和家人壹起種上千棵樹,以勞動者的身份與土地完全融為壹體。
我們看到約翰·布羅斯把壹個谷倉變成了壹個書房,在這裏他與四面八方相連,甚至每壹件小事的最輕微的顫動都讓他感到真正的興奮。他說:“當外面下著大雨,樹枝猛烈擺動的時候,我多麽想聽聽它的歷史,以及搖過它的人的生平故事。”
我們可以看到,林語堂主張心靈的“邊緣化”,用幽默和熱情為陰暗的人生畫出日月星辰。他希望千禧年後的街頭,人們還是不要那麽匆忙,不要坐車,最多坐牛車,最好是穿著拖鞋邊走邊和大家打招呼。
我們看到韓少功決心離開這座城市,定居在湖南汨羅八景洞水庫旁。他在那裏學習和寫作,也在那裏種菜和耕作。“山南水北”是農村漫漫長夜中錘煉出來的精神之火、靈魂之光,是從傳統勞動生活中撿來的壹串珍珠。
但是,在飛機、高鐵、電腦的時代,慢顯然已經過時了。人們爭先恐後地擠進快車道,壹心想著快速致富、快速升職、快速成功,連幸福都異化為“快”的幸福。《說文·朱端》說:“快,快樂。”可見,快樂是壹個聯合短語,快樂也是幸福,而不是流行的“盡快吃喝玩樂”。“快”包含喜和義,表示壹種心理感受,而不是身體速度。當代人在試圖用身體速度代替心理感受,用感官代替靈魂,用物質消化精神。他們在名利的快車道上不斷加速、超越、加速、超越...即使沒有因為技術高超而發生追尾、撞車,也會因為高度警惕和不斷增加的追逐而疲憊焦慮。
中國人喝好酒,有句話說:“醉了就發財,日月長在鍋裏。”。我不善酒,故改曰:“慢而竭,日月長在書中。”用這個鼓勵自己,送給所有有幸讀到這篇文章的先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