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壹多曾把格律詩的創作比作戴著鐐銬跳舞。古典詩歌基本上是格律的。即使在現代詩歌誕生之前,詩歌也是以七言詩為主,普遍使用韻腳;現代詩出現後,對駢偶和音律(平仄)的強調尤為嚴格。前人的詩歌創作,與其說是自由,不如說是免於必然。這使得詩歌和散文在寫作中出現了壹些特殊的現象。
就詩歌詞匯而言,這就是借代的廣泛運用。例如,“金波”是月亮,“海印”是雪景,“芙蓉”是羽毛窗簾,“玉筷”是眼淚等等。除了這些特殊的“借代”詞,詩歌中同義詞的範圍也比散文中的要廣。例如,散文中“船”的同義詞。是“船”和壹些以“船”為部首的詞,而“篷”、“帆”、“輻”、“槳”只是船體的零件名稱,壹般不能用來代替“船”。在詩歌中,這種借代不僅可行,而且應用廣泛。如“此處妳須離我而漂遠,似松了的水草百裏”(李白《不做朋友》),“直到退潮的兩岸變寬,無風攪我孤帆”(王婉《北堡山下壹泊》),“歌唱徑向欲過平陽守備,守將互問姓名”(元傑《雲乃曲》),“當槳飛渡池, 名門何處可歸”(吳《沁園曲》再如“年”的同義詞,散文中有“載”、“歲”、“秋”,但如“客居他鄉十霜,歸故裏日日思鹹陽”(劉藻《北遊》),“天下大夢,人生幾度涼”(蘇軾《西江月》)。
這些轉喻的使用,最初可能是為了平仄押韻,有時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但實際效果遠沒有那麽負面。除了押韻協調,《無風攪我孤帆》所傳達的意境遠勝於寫《風只是在航行》;江面上有白帆,給人的印象更加生動美麗。與河流的平面相比,它的豎向造型相得益彰,表現出非常廣闊的空間感,是不可替代的。“霜”字,強調生命中幾度星霜的意義,如果改成“年”字就會消失,而變成純粹客觀的時間概念。同時“霜”字也表示詩詞寫於秋冬之交。就這樣,本來是壹種必然的考慮,結果卻獲得了自由,或增加了詞匯的形象,或豐富了詩歌的意義,可以說是因病而生。周先生在《〈宋詩百家選〉註》序中的壹些精辟見解,為詩歌鑒賞作出了很大貢獻。摘錄如下:
如果妳在詠梅的詞中看到“紅萼”這個詞,妳就不必認為“紅萼”真的是植物學定義的部分了。其實是因為這裏必須用入聲,所以用“花萼”而不是“花”。妳看到大雁的詞《晚獎金步下庭院》也不必以為這蓑衣草真的是種在嚴先生的院子裏,其實只是因為“草”是頂註,所以在這裏不能押韻。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因為“地”字是不發音的,所以有時要考慮用“川”、“元”、“沙”(平川、平沙,其實就是平地)這些詞。
然而,藝術是壹種奇怪的東西。據說用“花萼”代替“花”,用“癩蛤蟆”代替“月亮”,本來是由旋律引起的,但壹改,馬上就加入了比原意新的色彩和含義。所以關系不是單方面的。從這裏可以看出煉字選詞極其復雜的內涵因素。王國維提出,寫詞和抒情在於“分離”,壹切好詞都不分離。這個道理基本上應該說是正確的,但也很難堅持壹件事。周邦彥寫了壹句關於元宵節的話,“桂花在瓦間流”。批評的是這種境界很好,可惜用桂花代替月亮,所以“隔”了。但如果看不到“桂”字引發的“廣漢桂樹”的美好想象,“花”字引發的“月華”的聯想,“柳”字引發的“月有金波”的妙語,那麽就要求藝術家放棄壹切藝術思維,只講白話。
詩歌詞匯中“字字無出處”的現象只是問題的壹個方面。另壹方面,習慣也是詩歌的敵人。即使在詩歌詞匯中,創新仍然是壹個值得關註的重要問題。在這方面,詩歌似乎比散文更突出。
散文中的詞句是最忌諱的。詩歌中,造詞造句當然不好,但詩人可以造壹些,分寸要由詩人自己掌握。比如李商隱的《無題:隔著春——酒,趁它暖我,我提示妳怎麽賭,在那裏,壹群壹群,我們在絳燈下擲骰子。壹般來說,“蠟燈”僅指“蠟燭”。這裏說《蠟燈》適合練級,讀者不認為是創作。(王力《論語言的形式美》)。
不擅長押韻的人,往往會被押韻所困,有時會忍不住押韻。擅長押韻的人,反而能出奇制勝,不僅用韻自然,還能借勢表現出思想的新鮮感。.....李商隱在《錦瑟》詩中用了藍田植玉的典故。如果只是說種玉,那該是多麽平庸的句子啊!因為詩先韻,他恍然大悟“玉生煙”,既解決了韻的問題,又造成了詩的不凡。(同上)
這裏涉及的詩歌寫作,確實大量存在著因為很難看到別出心裁和出奇制勝的情況,尤其是在那些原創詩人的作品中。
唐代詩人李賀就是壹個優秀的代表。他在詩歌中創造詞語的重要方式之壹是借代。《雁門太守行》結尾寫道:“我向妳報告,妳在金臺,我帶玉龍為妳而死。”“玉龍”代替“劍”,不僅是因為有劍幻化為龍的傳說,更是因為它與帶有濃厚神話色彩的詩意意境相契合。《北中冷》雲:“百石強於河。”這裏的“水”字其實是“冰”,但是用“冰”字根本沒有什麽驚人的效果。《南園》詩中說:“壹個腰長的健康女子偷吃,會用八個繭餵給吳王。”這裏詩人的本意可能是寫“瘦腰”。“腰長”和“健康女人”的組合,不再是“腰姿輕盈”的手勢這可能更貼近農村采桑人的現實,形象很清新。更有甚者,它們絕對不同於那些大家熟悉的轉喻,比如“玉筷換淚”、“兄弟情”等等,而是為了壹篇文章或壹句話而造出新詞來起到警示作用。
這裏古詩詞中常用的諧音雙關手法造成字面隱語,也必須順帶討論壹下。這種手法意在通過聯想,巧妙地使用其他詞語,讀者必須知道他在這裏說的是別的意思。
綠地綠水,芙蓉紅鮮。郎見我,我欲懷蓮。(午夜四點之歌)
在詩中,女主人公將自己比作蓮花,將結蓮子,暗示著愛情的孕育。其中“蓮”是對“芙蓉”的諧音雙關,“蓮”是指對“憐”(愛)的雙關。讀者不僅要認識原詞,還要認識不同音的“他詞”,這樣才能對詩歌有確切的把握。六朝小樂府中的青陽渡也有雲:“下有蓮藕,上有蓮藕”,“蓮藕”二字也應讀作“偶”,“蓮”讀作“惜”。此外,“思”被用作“絲”上的雙關,如“蠶先成繭,相思為女秘”(《制絲》);用“晴”來雙關“愛”,比如劉禹錫的“東升西下,路晴卻晴。”看看下面這些絕句:
井底之燭,郎長星不去。玲瓏骰子安猴豆,妳知道妳有多想念嗎?(溫庭筠《南歌子》)
這首詩中有許多由雙關語構成的謎語,“蠟燭”應讀作“勸誡”;其中壹場的“長走”(雙地)應該讀成遊子的“長走”;“去”聽起來和“逾期”壹樣;“相思入骨”指的不僅僅是嵌在骰子裏的紅豆(即相思籽),還有女方的癡情。
如果我們不識字,怎麽欣賞這些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