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論杜甫詩歌的現實主義
李陽
壹個
杜甫是中國封建時代最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他繼承了《詩經》和樂府以來現實主義詩歌的優良傳統，並加以發展和完善。他以進步的儒家思想和高超的藝術，深刻而多樣地反映了國家的重大事件，描寫了各個階級和階層的現實生活，表達了廣大人民的意誌和要求，從而揭露了開元、天寶以來四十年動亂時代的歷史面貌，為我們創造了“多”的詩歌，把我國的現實主義詩歌藝術推向了壹個新的高峰。
有人認為，大詩人賦在創作方法上不能用某壹流派來概括。誠然，杜甫自己也在詩中說:“竊登宋代宜”，他也說:“不剪假身，飄逸。”在稱贊陳子昂時，他還說自己“才華橫溢，風度翩翩，但不如哲學家”。公生馬後，名掛日月。”可見，杜甫在中國古典詩歌中，對代表現實主義傳統的馮、雅，以及代表浪漫主義傳統的屈原、宋玉，都曾給予高度評價。同時，在杜甫為數不多的作品中，我們也可以看到他們身上有壹些浪漫主義的成分——要麽是浪漫主義的精神，要麽是它的表現形式。例如，“壹旦爬到山頂，妳就會看到，其他的山在天空下都顯得矮小。”《望嶽》中表現了盛唐時期知識分子奮發向上、鄙夷壹切的精神；比如《房兵曹呼瑪》中的“我若沒有開放的心態，我就不能生生死死！如果真有這種事，萬會猖狂的。”以及“這匹馬長久以來所向披靡，與人同心同德，大獲成功。".....頭發都纏在頭上了，怎麽出了門道？”在其他地方，作者用托物贊懷的手法，表達了自己馳騁沙場、建功立業的英雄豪情。這也是他在《邊塞九首》中明確提出的“夫願辭窮”的精神；在《飲酒八仙歌》中，他通過描寫八個無拘無束的飲酒者，生動地表現了知識分子蔑視封建禮教和等級制度，要求個性解放，回歸自然的精神。在《洗車馬》中，他說:“安得壯士扼守天河，不必洗甲久矣！”在《蠶谷行》中，他又說:“不能鑄甲為農具，可以耕牛壹寸。”在《白日夢》中，他甚至說:“耕者有其田，必有其戰，無官不到處要錢。”在這些地方，他幻想在階級消滅之前，可以消滅戰爭和剝削的制度，出現壹個和平的勞動社會。在《草堂被秋風吹破》中，他以儒家的“餓死自己，淹死自己”的精神，激發了“擁有千萬間寬敞的樓房，保護世界不受壹切窮人的侵害”的美好理想。這些作品所表達的杜甫精神和理想，雖然有些在階級社會是不現實的，但無疑反映了封建社會廣大人民的美好理想和願望，是鼓舞人心的，是積極浪漫主義的表現。
杜甫也有運用浪漫主義表現手法的作品，但數量較少:如《鳳凰臺》、《朱鳳行》中，他運用神話傳說中的幻想因素，塑造意象，表達思想感情；在《李白的兩個夢》中，我通過夢的描寫，表達了對李白的真摯友情和對李白不幸命運的同情。他偶爾會使用誇張的手法。比如在《庫珀之旅》中，庫珀被描述為“四十左右霜雨，其王魚-藍之尖，天兩千尺。”這麽高的柏樹在現實世界裏是不可能的，但在藝術界可以允許它存在。
雖然杜甫的少數作品中出現了浪漫主義的因素，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表現上，但是杜甫的大部分作品，比如屈原的《離騷》或者李白那些浪漫主義的代表作，在精神上和表現上都是充分浪漫主義的作品，但絕對不是。像世界文學史上許多偉大的作家壹樣，他常常在自己的作品中包含人類藝術中的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兩大流派。但是，如果從杜甫壹生對待現實的態度、他在藝術道路上的主導傾向和他大部分作品的創作方法來看，他是壹位偉大的現實主義者，是中國古典詩歌發展史上現實主義流派最傑出的代表。他極大地豐富和發展了現實主義的精神和表現手法。他的成就和貢獻在中國古代詩人中是無與倫比的。
二
我們從兩個方面考察杜甫對現實主義的成就和貢獻:其詩歌的現實主義精神和表現手法，即其作品的思想內容和藝術造詣。
為了探究杜甫從中國現實主義詩歌的思想內容中繼承和發展了什麽，有必要簡要描述壹下《詩經》以來的現實主義詩歌傳統。
我國最早的現實主義詩歌總集《詩經》中的大部分作品，其作者都無法考證。壹般來說，作品有兩種:壹種是人的創作，壹種是文人的作品。在詩歌中，人民歌唱他們的勞動和愛情，描述他們受壓迫、受剝削和參加戰爭的生活。這些作品深刻而真實地反映了當時廣闊的社會現實，是《詩經》中的優秀篇章。特別是那些反映勞動人民對被壓迫被剝削的生活不滿，對統治階級表示強烈反抗的作品，如《伐譚》、《說書》等，數量不多，但卻是《詩經》之最，因為它們揭示了階級社會階級對立的本質。壹些文人作品的作者，或當時政府的卑微雇員，或身處困境的知識分子，或寫他們在工作和生活中的艱難困苦，或寫他們在愛情中的苦樂，或寫他們因被上層統治集團排擠而產生的憤怒和怨恨。他們通過描寫本階級的生活，廣泛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現實，產生了許多優秀作品。這些作品，如《趙南的小行》、《泰豐的衰落》、《正月》、《北門的北山》和《瀟雅》等，數量相當多。這兩類作品是《詩經》的精華，也是中國現實主義詩歌最早的兩個源頭。所以，千百年來，中國進步詩人壹直把馮、雅作為自己的創作方向和典範加以推崇和提倡。
漢魏六朝樂府民歌是《詩經》中人們創作的延續和發展，有許多優秀作品。自秦漢統壹中國以來，封建制度日益鞏固，統治階級對人民的思想、文化、文學藝術的束縛和壓制，自然比封建社會初期及其以前的時代更加嚴密和殘酷。這種狀況不僅會影響人民在文藝創作中不能自由大膽地表達階級意識，還會影響統治階級所收藏的樂府民歌的本來面貌。現存的樂府民歌，大部分是由當時政府的音樂機構樂府搜集並創作的。即使他們中的壹些人被私人傳統所保留，但有能力保持和促進優秀的私人自然是“非常富有的官員”，他們仍然是統治階級的成員。可見，樂府民歌除了少數由民間唱法保存下來的，都被統治階級審查刪除了。所以，我們看到的樂府民歌，雖然在很多方面反映了民生疾苦，繼承了《詩經》的現實主義精神，但可以說，還沒有像《割譚》、《說書》這樣反映階級對立本質的作品。即使人民曾經創作過這樣的作品，也是被統治階級在收集和審查時刪除的。
《漢古詩十九首》是對《詩經》起源的繼承和發展。大部分是當時失意知識分子所表達的感慨，如嘆息自己的晚年，為自己的生活擔憂，想家，傷心，離別，情緒低落，現實狹隘。但由於他們接受了當時人民創作的樂府民歌的深刻影響，並有自己的創作，所以取得了很高的藝術成就。鐘嶸稱她們為“溫柔美麗；意義是悲傷而遙遠的。驚心動魄，可以說幾乎是壹個字！”(《詩集》卷上)也是對藝術的贊美多於對內容的贊美。它們壹直被視為五言古詩的典範，被後世的作家所推崇和模仿。
建安時代的作者壹方面繼承了《古詩十九首》的傳統，另壹方面又有意識地從樂府民歌中吸取豐富的藝術營養。他們的作品視野開闊，反映了那個動蕩時代的歷史風貌，使得文人的創作在中國詩歌發展史上第壹次達到了頂峰——同壹個時代，出了那麽多優秀的詩人，出了那麽多優秀的詩歌，各有風格，同壹個時代。他們不僅表達了自己的經歷和抱負，也表現了廣大人民的疾苦。其中的傑出作家，如曹操、曹植、王燦等，都以強烈的同情描寫了普通人的命運:如曹操的《豪李星》中，“甲生虱子，姓死: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留下遺產的人有幾百個，思想都斷了。”例如，在曹植的《泰山傅亮行》中，“戲是給邊關上的人看的，他們被送到草地上去了。妻子就像壹只動物，她停在森林邊。”還有王燦的《七傷詩》中的“出門不見，白骨蓋葉萍。路上有個饑腸轆轆的女人，抱著孩子，棄草而走；溫孤嚎啕大哭，獨自揮淚。如果不知道自己會死在哪裏，怎麽可能最終在壹起？“有這樣內容的作品，雖然在建安時代詩人的作品中不占多數，但在那些作品中是有進步意義的。同時，這種思想在文人作品中如此突出地出現也是第壹次。是這種出身的思想素質的壹個飛躍。因為無論是《詩經》中的文人生產，還是《古詩十九首》，都只是表達文人作者的個人經歷，很少接觸到普通人非人的生活和殘酷的命運。建安時代的作品對後世產生巨大而深遠的影響，是由於其藝術技巧的發展和新風格的確立，但作品中明確而強烈地表達了同情人民疾苦的思想，這也是壹個重要因素。從建安時代開始，它就不斷出現在文人所作的作品中。
魏晉南北朝的作者們在詩歌的體系、節奏、表現手法等方面都很豐富，進行了多方面的探索，為唐詩的發展繁榮準備了條件。其中謝靈運、謝□等人開拓了山水詩的傳統，拓展了詩歌的描寫領域，但除陶淵明、鮑照外，很少有人對現實主義詩歌的思想內容作出多大貢獻。陶詩歌的思想內容錯綜復雜，在此無法作全面的分析。我們只是從現實主義的角度來評價它們的意義。陶淵明基於對田園生活的熱愛和對勞動生活的親身體驗，結合質樸的風格，謳歌了勞動的意義和參加勞動的快樂，產生了許多優秀的田園詩。在《桃花源記》詩中，他幻想“日人願耕，日人休離家。”桑竹掛蔭，黍備藝；春蠶收絲，秋熟蠶納稅，這是壹個和平勞動，沒有剝削的美好社會。雖然他的幻想只是階級社會不可能的幻想；他贊美勞動的思想中也夾雜著隱逸的因素；但像他這樣壹個出身士大夫家庭的知識分子，能體會到勞動的意義，體會到勞動的快樂，提出上面所說的理想，是很難能可貴的。這種思想不可能是對地主階級剝削制度的白抗議和否定。這是陶淵明之前的文人詩歌傳統中沒有出現的高明思想。與現實主義詩歌傳統中單純同情民眾思想的出現相比，在思想品質上是更深刻的飛躍。這也是他的山水田園詩在中國詩歌發展史上的特殊意義。由於鮑照的“才情”，他不僅深刻地觀察了社會的現實生活，而且常常表現出對封建制度不合理現象的不滿和不平。因此，他的《十八首難行》、《五音代東》、《濟北門北遊》等作品反映了更為廣闊的社會生活，成為南朝時期的優秀作品。他在《仿古》第六首中描寫“柬薪清幽，粟冷陰，北風傷筋，飛鳥驚憂。”年底付井，追課，租田送函谷關，畜失於林。河水還沒開，關隴積雪已深。摑官有罰，見侵有辱。“它反映了統治階級對農民的殘酷壓迫和剝削，揭露了封建社會的本質。陶淵明和鮑照的這些進步思想不僅在六朝詩歌中熠熠生輝，而且在《詩經》以來的文人創作中也是不可多得的。此外，他們在藝術技巧上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因此成為六朝最傑出的兩位詩人。
另外，中國古典詩歌傳統中壹直有壹個重要思想，不僅出現在現實主義作品中，也出現在浪漫主義作品中，那就是愛國主義。《詩經·李蜜》這首詩所表達的感情，壹直被認為是這壹思想的萌芽。因此，“李蜜思想”成為後世文學創作中愛國思想的代名詞。愛國主義在中國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屈原的作品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之後也有少數作家在作品中偶爾表現出這種意識形態因素。比如西晉永嘉之亂後，中國北方大部分土地落入外族統治。當時劉琨運氣不好，肩負著敵後對敵作戰的重任。但他的詩歌主要表現的是個人的情感和對喪事的憤懣，他的“離鄉之念”並不太強烈。再比如，庾信遭受了後晉之亂，國家被廢，卻遠居異國，在異國為官。他在賦中表現出強烈的懷舊情結，如《哀江南》。他在詩中還表達了“楚才稱金庸，陳琴為昭關”、“李陵從此壹去不復返”(《詠懷》)的思想。但在他的作品中，總是有很多人感嘆個人的生活經歷，很少有人表達自己的愛國思想。因為他和劉琨壹樣，並沒有把個人的經歷和國家、民族、人民的命運聯系起來，而主要是以個人的經歷來看待國家的混亂，所以他們的作品雖然不同程度地帶有愛國主義的思想因素，但並不能說他們的作品已經具有充分的愛國思想。
愛國主義，對封建社會階級對立本質的揭露，對普通民眾苦難的同情，對勞動人民的歌頌，都是在中國古典詩歌傳統中逐漸發展起來的進步思想。只有杜甫像屈原壹樣，把自己的經歷與國家、民族、人民的利益緊密地聯系在壹起，使安史之亂後的作品充滿了澎湃的愛國主義精神，產生了催人奮進的力量。從許多對杜甫詩歌的評論和許多論詩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的創作態度和作品的思想內容確實受到了中國古典詩歌傳統中進步思想的影響。但絕不能說杜甫詩歌的思想成就僅僅是他對這些傳統思想材料的熟悉、繼承和接受其影響的結果。那樣的話，他不僅成不了大詩人，反而會成為最沒出息的藝術模仿者和藝術教條主義者。杜甫之所以取得這壹成就，是因為他既接受了傳統思想的影響，又在那個偉大而變革的時代經歷了嚴肅而廣闊的生活實踐和藝術實踐，從而繼承了那些思想因素，並在某些方面加以發展。
三
建國以來，唐朝統治者沒有采取貴族地主獨攬壹切的政策，而是采取了壹些比較開明的措施，使中小地主的政治經濟實力有了壹定的發展。同時，他們通過科舉制度吸收這些階層的知識分子參與政權，以更廣泛地團結本階層的力量，鞏固自己的統治。這是貞觀至開元時期行之有效的政策。壹般來說，那些中小地主出身的知識分子，背景相對較差，與普通民眾的接觸和交往較多，但其下屬階層在政治和經濟上受到貴族地主的排擠和壓迫。因此，在政治上，他們總是主張實行任用人才、責罰分明、減免賦稅等開明措施，以利於自己階級力量的繼續發展和鞏固。這些知識分子的政治主張對代表貴族地主的上層統治者來說是壹種進步力量，也更有利於當時的廣大民眾。但是，本質上，他們屬於地主階級。他們不僅擁護封建剝削制度，而且總是希望自己能上升到上層統治者的行列。這就使得他們不可能沒有地主階級固有的那些反動落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