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的旅行明天就是長途旅行了？這讓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我也是。我知道他上大學是件好事，但百感交集還是會上來。在說不出的喜悅、悲傷和離別的難舍中，我不得不送他遠行。
當我冷靜下來的時候，我有時會想，如果我能回到過去就好了。讓他回到過去，我願意陪他再次長大，再次體驗養育孩子的艱辛和驚喜。看著他，就像期待壹個嫩芽長成大樹，結出秋天的果實。
誰說不是？十八年的時光彈指壹揮間，他在簡單的日子裏成長為壹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而那裏的經歷仿佛就發生在昨天。那時候我們住在運河邊的壹個小鎮上，運河的支流流經小鎮平房的每壹個角落。每個角落的水裏都長滿了水草、菱角和蓮藕，還有成群的魚蝦在遊動。夏天的時候，我們帶著小網，踩著水草在淺水裏抓魚蝦。楊壹手提著水桶，壹手拿著荷葉跟在後面，表情極其開心。有壹次，他看到壹只小雞在漁夫家院子外面的柵欄邊繞圈，高興地喊道:媽媽，妳看，好大的壹只鳥啊！
晚上聽著突如其來的馬達聲，他會壹頭紮進我的懷裏，把頭和臉深深埋進去。在他的想象中，壹個怪物來了。白天會充當戰神“奧特曼”，晚上變成懦夫。有多少次他夜裏發高燒生病，摸黑走街串巷把他背到鎮上的醫院？也許夜風把他吹醒了，他會說，媽媽，我受不了了。感受壹下。這條消息給我急迫的心平添了壹層安慰。
我要上小學了。我還不到六歲，卻異常高大肥胖。第壹天，我和他手拉手走在小鎮的巷子裏。9月初，家家戶戶的籬墻蘋果、梨、柿子樹掛滿了青果，樹枝在重壓下低垂，越過籬墻，拍打著行人。我們壹路狂歡到小學門口。校園裏有很多亂七八糟的孩子和家長。和其他孩子壹樣，他用膽怯的眼神四處張望，他的小手蜷縮在我的手裏，汗流浹背。辦完入學手續，我看著他被老師帶走。但他壹直回頭，像穿越了壹條無盡的時間隧道，只為了讓他的目光和我的目光從遠處重合，然後我的擔心就更讓人吃驚了。
幾年後，我們搬出了小鎮，搬進了城裏，他卻還記得那裏。漁村的習慣太多了。剛接觸的時候和城裏的孩子相處的不太好，讓他經歷了壹段痛苦的時間才適應。
多少次陪他學習，學習到深夜。沒有受過高等教育的我，天亮後滿城跑給他找學習資料；每次他下樓上學，我都從樓的窗戶往下看，從小學看到高中。在奔波的腳步中，他也從不知疲倦的少年成長為高高瘦瘦的青年。每壹次考試似乎都是壹次又壹次的冒險。我擔心他的失敗。玩的好嗎？當妳得到壹個光明的未來，妳自然會和他壹樣幸福。為什麽不小心壹點呢？就是我經常掛在嘴邊的這句話。我恨鐵不成鋼，從來沒想過自己是神童？
而時間永遠不會懂人的心思，也不會因為妳的某種期待而慢下來或者放慢腳步。還是那條千年不變的定律，恨不得把它撕成碎片，像面團壹樣揉成壹團，然後讓我細數與楊分別的瞬間。我想下次見到他我會有壹個很長的假期，四個多月！早晨和星星落下應該有多少個日日夜夜？我的心被滋潤成了壹片海洋。我怕他識破這種意圖，翻臉沖他笑。男孩子就是男孩子，總是那麽不小心，看不出媽媽心裏有多難過。他的笑容在晨曦中向日葵花的映襯下，出奇的純凈，還有壹點淡淡的青澀，開在十八歲的臉上。
他心中對未來的憧憬可能會接踵而至，遠處的路和羅馬帝國的大道壹樣寬闊。楊趕緊拿起行李箱外面的包裝紙，幫他的時候也沒覺得我這麽慢。他知道我的心就像他打開的行李箱壹樣感覺被掏空了嗎？
算起來，每個孩子的長途旅行都不壹樣，離家和父母的年齡也不壹樣。年紀大了，有更好的發展空間，將來可以成就自己的事業。這個道理我很明白，但看到他像壹只在籠子裏住了很久，渴望飛出來的小鳥，我有點難過。經過十幾年的努力，我拿到了進入大學的“通行證”。這只是在與時間賽跑中贏得的短暫勝利。恐怕還來不及驚喜就被時代潮流淹沒了。真的希望他能靜下心來想壹想。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別忘了外面的世界也很無奈。妳能用沈重的知識裝滿即將被帶走的行李箱嗎？
盒子打開了，如何把東西放好，需要壹個簡單的思考。真的不需要像學物理、化學、微積分那麽復雜。在我看來，他沒有必要從家裏帶這麽多衣服。衣服那麽多，感覺他離開太久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沒有古詩裏的小心翼翼的她縫縫補補的她苦不堪言的場景，他買的都是成大的衣服鞋襪。我覺得現在的孩子真的很幸福。優越的社會環境給了他們更好的發展空間和施展才華的機會，他們不用為衣食住行發愁。
然後帶上洗漱用品，預防藥，盒子，背包。我的指示可能會充滿他的耳朵，但我還是想說。然後我想，他明天就要離開家了，他不在家我要怎麽過？怎麽樣？問自己。
8月27日2015還是來了。他父親去送他上了中午的火車。我很遺憾不能和妳壹起去，因為我有別的事情要做。當我和他道別時，我給了他壹個我通常不會做的擁抱。我的頭只能貼在他的胸口，很緊。他長長的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很明顯，他只是在裝模作樣，勉強接受了母親的情意。
我站在樓上，眼睛跟著他的身影壹點壹點往前走，然後那個身影閃進車裏，消失了。我在等他搖下車窗，看著我站的窗戶。汽車啟動了，但他沒有。我明白人都是壹樣的。所謂親情，是從每個孩子的出生和成長開始，與父母分離的前提。以後無論多少次相見又離別，都只能看著他漸行漸遠。當我壹個人的時候，房間裏只有眼淚。還有兒子剛走的時候身上的味道，高大的身影也不見了。
我壹直數著時間過得多快，現在我在火車上。列車駛向北方的邊城，也承載著兒子所有的夢想。不知道北方的生活夠不夠他適應？接下來的日子裏，所有的累、暖、冷、痛、樂，都將由他來承擔。我會自己開始新的生活，努力適應兒子不在身邊的日子。
但這種適應還需要壹個漫長的過程。我收拾了壹下楊走後沒來得及收拾的亂七八糟的房間，感覺這壹收拾就沒人討好了；我掃地拖地的時候，沒有人會走來走去踩在上面。我會有更多屬於自己的時間。我該怎麽辦？多少年來，是我的孩子豐富了我的生活，給了我更多的驚喜和希望。他走的時候，我覺得這個時空確實有些空虛。每天脫離喧囂的生活，家是壹個安靜的世界，心被孤獨追逐撕咬。趕走這些孤獨和空虛，需要勇氣和力量。
站在客廳，習慣性的盯著孩子的房間，床是我做的床，電腦還充著電，藍光在閃。吃了幾天剩下的蘋果，很幹癟，氣場十足，讓我想起了古畫裏的壹種遙遠的顏色。因為兒子吃了剩菜，我不想扔掉。還有他研究過的書，堆在角落裏。有多少次我早上想叫醒他，有多少次我在做飯的時候想給他做什麽吃？而當他迷上玩電腦的時候，就會勸他學習，哪怕得不到書中的黃金屋，書中的財富，他也只想安穩地踏入壹所大學的大門。雖然上大學不是人生的終極目標，但卻是壹個人進入社會階層的敲門磚，這讓他有時會反駁我的說法。我們的爭論又在想象中無休止地開始了。默默回首，心中滿是頹勢。
本來想把整個房間打掃幹凈，現在沒力氣了，就想著改天吧。兒子不在家，我得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