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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學西夏史,為何得上俄羅斯學俄文?

對我國很多人來說,西夏只是那個《天龍八部》中?虛竹?和?夢姑?相會的地方,記憶中好像只有唐宋元明清,對於西夏的正史記載少之又少(二十四史中沒有西夏史,只能從其他地方找點邊角料),唯壹的辦法只能賴於出土文物。但問題就在於,關於西夏的重要文物和文獻資料,幾乎全數被俄羅斯占有!

在國內,關於西夏的遺址居然僅留西夏王陵和黑水城,而且西夏王陵由於歷史上被搗毀過,所以現在看來,大多是?土堆?,而另壹個遺址,黑水城,則早已被俄羅斯人掏空!

現存的唯壹壹本西夏文的漢語詞典,居然在聖彼得堡的東方研究所,關於西夏的學術研究成果幾乎被俄羅斯完全壟斷!以至於以前中國學者要想研究西夏歷史,繞不過的事情就是跑到俄羅斯,為了看懂俄羅斯學者的專著,還帶順帶學俄文,或者等同行的翻譯,看能不能把俄國人的著作先翻譯過來再說。

後來科技稍微發達壹點了,我們能夠拿到西夏文獻的的版本(俗稱:PDF)進行研究。到了2013年,社科院的史金波教授用漢語寫成了壹本《西夏文教程》,才算給這種的事情畫上壹個逗號(原始史料還在人家哪兒呢,想研究?上俄羅斯吧!)。

導致如今這般尷尬的局面的?罪魁禍首?便是這壹個來自俄羅斯的盜墓賊(探險家?)?科茲洛夫。

彼得?庫茲米奇?科茲洛夫是俄羅斯的壹位探險家,於20世紀初去到了阿拉善,於額濟納對哈拉浩特(哈拉浩特就是我們所說的黑水城)進行挖掘,最終,在他的領導下,西夏歷史浮出水面。

少年時期的科茲洛夫是家裏的得力幫手,總是定期幫家裏把家畜趕到集市上賣掉,去往集市的路上,要沿頓河而上,路途遙遠,也因此,少年科茲洛夫練就了壹身膽魄。

1888年的科茲洛夫

1881年,科茲洛夫因機緣巧合與世界著名探險家普爾熱瓦爾斯基相識,在雙方互相表達過對冒險的向往後(科茲洛夫曾對普爾熱瓦爾斯基這樣說過:?我想,在遙遠的西藏,夜晚壹定更為美麗,可我有機會看到那壹派洪荒的高原嗎??),普爾熱瓦爾斯基便邀請科茲洛夫做他自己探險隊的助手,由此,壹段牽連中俄歷史的往事拉開了序幕。

因著熱愛冒險的年輕的心臟和對中亞神秘歷史的向往,科茲洛夫隨著他的恩師普爾熱瓦爾斯基來到了中亞,完成了四次中亞探險活動,然而在第五次探險時,普爾熱瓦爾斯基因喝了中毒的河水不幸去世,科茲洛夫悲痛不已,懷著悲痛,代表恩師帶領其他隊員完成了這壹次的探險活動。而在恩師死後,科茲洛夫因其豐富的中亞探險經驗成為了俄國最熟悉中亞地區具體情況的人。

終於在1907年10月,在俄國政府和俄國皇家地理學會的支持下,科茲洛夫開始了他的第六次中亞探險之旅,沿途中的戈壁風景使得他對哈拉浩特古城的向往更加真切,於紮薩克圖汗盟見到了該盟的王爺。

科茲洛夫給這個王爺了壹大筆賄賂,這個王爺就在私底下告知了他壹些哈拉浩特的情況,並且由於連日來的相處,王爺對於科茲洛夫的好感與日俱增,在科茲洛夫臨走前還專門設宴為其送風,並且為他提供了向導和駱駝以幫助科茲洛夫更好更快的找到目的地。

黑水城遺址

後來,科茲洛夫專門在自己的著作中提到了他初見?黑水城?的情況,筆者摘錄如下。

從哈拉浩特西面走近該城,將會被距城堡的南角不遠處的壹座大的建築所吸引,這個建築有壹個結實粗壯的圓形尖頂,因此,給人們的印象與伊斯蘭教用來祈禱的清真寺並無二致。幾分鐘後,我們已經通過西門進入了這座死亡之城的內部。這西大門與建在東邊城墻上的大門呈斜線相對。我們進西門後碰到了壹個正方形的荒廢場地,這個正方形場地的邊長約有333米,場地裏有不少或高或低、或寬或窄的廢棄建築物,建築物四周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垃圾,其中包括壹個陶器碎片大堆。到處都是塔,寺廟的數量也不在之下。寺廟是用沈重的經過充分煆燒的磚砌成的。我們不由得被眼前的壹切深深地迷住了?科茲洛夫《死城之旅》

在跋涉了幾個月後,終於在1908年3月19日到達了哈拉浩特,因著古城被掩埋已久,荒無人煙,科茲洛夫將其稱為?死城?。

受命而來,不敢推辭。十九世紀下半葉開始就有大批的西方人以科考的名義對我國進行相應的文化掠奪,而與英國和德國相比,同樣作為侵略國的俄羅斯還遠不能及,科茲洛夫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臨危受命?,俄羅斯方面希望經驗豐富的科茲洛夫能帶來些不壹樣的東西,而這又與科茲洛夫對於中亞的向往相壹致,所以受命來到這傳說中有無盡寶藏的黑水城並開始了進壹步的挖掘(哈拉浩特是蒙古語黑色之城的意思,漢語也叫黑水城,傳說有位黑將軍在黑水城埋藏了數不盡的寶藏,不過早已消失在風沙中)。

盜掘的文獻

在翻越了巨大的沙丘後,黑水城出現了,目之所及處有壹座被沙丘覆蓋了壹半的城堡,西北角壹座高塔聳立,於沙漠之中,盡顯孤傲。科茲洛夫帶著他的考察隊對能看到遺跡的範圍進行了破壞性的挖掘,他本不是考古學家,僅僅作為探險家,歷史素養匱乏,也難能體會這金沙下覆蓋的璀璨珍貴的中華文明。

最終,科茲洛夫與他的考察隊沒有找到他們認為的寶藏,挖掘了三天,將十箱文物寄往俄羅斯,之後便離開了。誰知,數月後,俄羅斯皇家地理學會震動!科茲洛夫收到了返回黑水城的要求,並告知他黑水城可能是震驚世界的發現,希望他不惜壹切代價以最快的速度返回繼續發掘。

於是乎,第二批發掘開始了。這次發掘,最終創造了世界探險史的奇跡,壹個文明被發現了,大量的藏書、畫卷和雕塑以及各種神秘的符號和現象,全數被科茲洛夫運回了聖彼得堡。半個世紀後,該批文獻的目錄才被俄羅斯學者整理出來面世,可見其數量之浩繁。

科茲洛夫,這個與考古、歷史的邊緣人物,作為所謂的?探險家?硬生生的把西夏的歷史?鑿出了壹個洞?,而他本人也因為劫掠了足夠多的西夏文物和文獻被晉升為上校!還應邀到夏宮為沙皇講述考察探險的全過程以及在途中搜集到的?寶貝?,就連英國和意大利也橫插壹腳,兩國的地理學會分別授予了科茲洛夫金質獎章,法國學術院也給予了他相當高的榮譽。可謂是?壹將功成?,而促成他而今這般成就的,竟是黑水城中的萬千歷史!

科茲洛夫對定遠營和賀蘭山尤為喜愛。他在《死城之旅》中這樣表達:

我的大部分時間是在定遠營度過的,這兒有各種各樣的工作需要我來做。但我的內心深處卻十分牽掛著賀蘭山,很想早壹點進入這座美麗的山。?在我們沿著和滕郭勒峽谷攀登賀蘭山途中路過壹座山峰時,在那裏度過的壹段時間是讓我感覺最為愜意、美妙的時光。山的兩邊是像波浪壹樣延伸的長丘,它們被薄霧輕籠,壹直伸向遠方;山的西部是無邊無際的沙漠,東邊則是黃河那閃著銀光的?水帶?。而我當時是壹個人坐在那裏,靜靜地坐在那裏,沒有任何人來打擾我。?

科茲洛夫的發掘震驚世界,在西方學術界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轟動,直接揭開了西夏歷史的面紗,在這壹刻,西夏學學科形成,人們開始將視線轉向這段被覆蓋的歷史,但是由於語言、文化的差異,壹直以來俄羅斯對於西夏的研究僅僅是冰山壹角。另壹方面,俄羅斯之外的以中國為主的其他國家,由於受到俄羅斯公開材料較少的限制,對西夏歷史的進壹步研究存在相當大的阻力。

說回科茲洛夫,他在哈拉浩特完成了發掘報告後,便打算朝著殷殷向往的西藏而去,但是由於第壹次世界大戰爆發,未能如願。後期由於受到英國的強烈反對,科茲洛夫的願望最終止步烏蘭巴托。在之後的幾年,科茲洛夫又在蒙古國發現了匈奴首領的墓葬,又是考古史上的壹大發現。但是科茲洛夫晚年始終放不下當年的哈拉浩特和烏蘭巴托,在設法取得跨國許可證後,科茲洛夫再壹次來到了哈拉浩特,卻因為風沙改變了地貌,最終未能找到他要找的東西,終身遺憾。

1935年,72歲的科茲洛夫最終長眠於列寧格勒郊外的療養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