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褚人獲《堅瓠集》
東坡與小妹、黃山谷論詩。妹雲:“輕風細柳,淡月梅花。中要加壹字作腰,成五言聯句。”坡雲:“輕風搖細柳,淡月映梅花。”妹雲:“隹矣;未也。”黃曰:“輕風舞細柳,淡月隱梅花。”妹雲:“隹矣,猶未也。”坡雲:“然則妹將何說?”雲:“輕風扶細柳,淡月失梅花。”二人撫掌稱善。
清代人褚人獲《堅瓠集》載:壹天晚上,蘇東坡和黃庭堅和蘇小妹討論詩詞,小妹說:“輕風細柳,淡月梅花,中間要加壹個字,成五言的對聯。”東坡說:“輕風搖細柳,淡月映梅花。”小妹說:“好,但不夠好。”黃庭堅說:“輕風舞細柳,淡月隱梅花。”“也不夠好。”小妹又說。蘇東坡說:“那妳說加上什麽字才算好呢?”蘇小妹道:“輕風扶細柳,淡月失梅花。”東坡、黃庭堅拍著手說好。
蘇軾的“輕風搖細柳,淡月映梅花”,搖與映二字寫出了細柳在輕風搖晃下的動感,和皓月映照梅花之皎潔。黃庭堅的“輕風舞細柳,淡月隱梅花”,舞與隱二字比起搖與映二字,似乎稍勝壹籌。舞字讓柳的動感更直觀形象,隱字讓月光顯得更明亮。蘇小妹的“輕風扶細柳,淡月失梅花”,扶與失二字用的恰到好處。壹個扶字,是擬人化寫法,寫出了風之輕與柳之細,風與柳因親昵而相扶,何其生動感人。壹個失字,讓月光之皎與梅花之潔融為壹體,既突出了月光的明亮,又考慮到梅花的高潔,符合“淡”字的詩意。
二、齊己的壹字師
唐五代詩僧齊己,姓胡名得生,有詩《白蓮集》十卷,詩論《風騷旨格》壹卷。有壹年他寫了壹首《早梅》:萬木凍欲折,孤根暖獨回。前村深雪裏,昨夜數枝開。風遞幽香出,禽窺素艷來。明年如應律,先發望春臺。這首詩語言清麗,筆意含蓄,刻畫出梅花迎風鬥雪的品格和素雅清潤的姿色。詩人很是得意,覺得是詠梅詩作中的上品。
壹日,他帶著這首《早梅》去拜會當時的著名詩人鄭谷。此君為宜春人,僖宗時進士,以《鷓鴣詩》得名,人稱“鄭鷓鴣”。其詩多表現士大夫的閑情逸致,風格清新通俗。他吟誦《早梅》再三,連連叫好,最後卻說:“只需改動壹字,便是不可多得的好詩。”齊己好奇地問道:“不知要改哪個字?”鄭谷笑答:“既是《早梅》,全詩就要突顯這個‘早’字。妳寫‘前村深雪裏,昨夜數枝開。’‘數枝’顯然已花滿枝頭,與‘早梅’不大相符。如將‘數’字改為‘壹’字,‘昨夜壹枝開’,豈不顯出眾花未發,壹枝獨放,足見其‘早’。如此才不失為《早梅》。”
齊己聽罷鄭谷的精辟見解,頓開茅塞,佩服得無以復加,拱手拜道:“壹字師,壹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