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詩學的視角
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比較文學系教授厄爾·邁納(Earl Miner,孟爾康譯)是國際知名的跨文化研究學者。他曾是國際比較文學學會的會長,尤其擅長東方文學和日本古典文學。厄爾·邁納對東方有著特殊的感情,是壹位自覺走出“西方中心主義”的學者。他與斯坦福大學著名學者劉若愚教授壹起,在20世紀80年代發起了中美比較文學的雙邊研究與交流,強烈呼籲並實踐了壹種“真正的”跨文化視角的比較文學研究,產生了積極的影響。整體性與邊緣性厄爾·邁納認為,在比較文學研究中,真正的“比較”長期被忽視,“比較詩學”這個詞只有在材料是跨文化的、取自壹定歷史範圍的情況下才有意義。他認為,比較文學走向比較詩學是壹種必然趨勢。跨文化比較研究的內容廣泛而復雜,需要研究者對許多方面做出深刻的解釋。厄爾·邁納警惕西方比較文學傳統中的“西方中心主義”,認為那些看似公正客觀的理論和術語暗藏偏見。他致力於批判學習中西中心主義的論調,倡導文化間的平等對待,拓寬研究視野,真正以對話的姿態將那些處於邊緣的文化納入研究計劃,從而提供壹個比較的視角,博采眾長。這就是比較文學研究的意義。除了提倡跨文化的材料和方法,《歷史與理論》還強調了歷史的重要性。他指出,對待歷史有兩種不同。壹類人對壹種可以不受歷史和其他相關因素影響的假設理論表現出極大的興趣,而另壹類人則認為這種興趣是荒謬的,任何脫離歷史的東西都不需要認真對待。厄爾·邁納的觀點似乎是中立的。他承認,這種建構超歷史的理論,期望每個研究者都有。否則,如果妳懷疑這種不變理論的存在,幾乎沒有人會動筆。但他也指出,文學觀念總是處在千變萬化的歷史洪流中,壹切理論都是轉瞬即逝的。所以,理論和歷史應該並重。因此,具體的詩學理論應該公開承認自己是不完整的,縮小詩學的範圍,對日益豐富的材料進行狹隘的選擇。那個包羅萬象的詩歌繁榮的夢該醒了,研究者該讓位於普通批評家更專業化、更適合時代需要的文人。他認為,我們還應該“從歷史發展中尋找理論的源泉”。比較詩學中存在壹個視角和中介的問題。在廣泛的跨文化語境下討論的基礎上,我們應該選擇某種獨特的視角,因為那種包羅萬象的詩學在今天已經不可能了。厄爾·邁納選擇體裁作為自己的視角,並比較了其理論在其歷史發展中的不同取向,從而創造性地提出了原創詩學的發展和建立是當壹種流行的體裁被幾位有見地的批評家用來界定文學的性質和地位時。換句話說,基於壹種流行體裁的詩學理論是原創性的,它能在很長的歷史時期內占據主導地位並形成傳統。厄爾·邁納認為,在戲劇、抒情詩和敘事文學三大傳統流派中,只有兩種原創詩學是在戲劇和抒情詩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即西方在戲劇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模仿詩學”和東方在抒情詩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抒情詩學”,但世界上還沒有壹種基於敘事文學的原創詩學。這樣壹種體裁的比較視角是相當有意義的,它提供了壹個比較的視角和中介,使東西方詩學可以在具體的基礎上,在歷史的維度上互相觀察,互相發明。然而,作者特別指出,雖然“體裁的解釋是非常有用的,但將其視為唯壹的解釋將是偏頗的,甚至是壹個大錯誤。”比較詩學的研究是壹種開放的研究,沒有唯壹的解釋。比較精神是壹種平等的對話,所以我們應該提倡多視角和每個人的獨特視角,以豐富普遍詩學的理論。選擇並強調厄爾·邁納對文學元素的分析,即詩人(詩人)、作品(文本)、詩(詩)和讀者。這五個要素是必不可少的。符號中介是文本,作品是詩人的創作,詩歌是讀者接受的詩歌。作品、文本、詩歌不同,但兩端不同。厄爾·邁納(Earl Miner)指出,詩人、讀者和文本都存在於我們假定的“世界”中,這個“世界”涉及時間和空間(文化時空),時間和空間會隨著詩人和讀者而變化。這個假設的“世界”還涉及許多其他的文化因素,比如作為文學的獨特媒介的語言,包括語言的歷時性和時間性特征。他還認為,壹個完整的詩歌體系必須考慮到生產方式,如作為生產者的詩人和大量從事文學教學和批評寫作活動的大學教師和教授。厄爾·邁納指出,“詩人身份”的概念在不同時期的不同詩學體系中是不同的,分析它是詩學中“比較”的職責的壹部分。什麽是詩學?詩學研究的是詩人創作中尚不明確的東西。按照亞裏士多德的著作,它應該被定義為壹種把文學的本質和實踐當作自律的主體的描述。厄爾·邁納特別指出,“沒有壹種詩學可以涵蓋壹切。”事實上,不同類型的詩歌體系之間存在許多矛盾,任何壹個詩歌體系的設計者都不可能熟悉世界上所有文學體系中的所有術語和假設;而且,每壹個詩學體系都不可避免地只是局部的、不完整的,因為可利用的材料是有限的。所以,某種詩學體系只能選擇和強調五行、世界和文學生產的某些特征,犧牲多數只選擇壹個關鍵的東西。這可以從西方浪漫主義詩學-現實主義詩學-懷疑主義詩學的變遷中得到印證。在這些占主導地位的文學理論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哪些方面得到了強調。總之,強調就是無視。差異、相似性和可比性厄爾·邁納的尖銳批評,被稱為比較研究的壹大部分,根本不是“比較”。在平時的教學和寫作中,研究者往往比較“某壹文學或某壹時期內”的作家,而很少比較不同文學體系中的作家。人們似乎認為這樣更“可比”,更安全,不會出現類別錯誤。問題的關鍵是,什麽構成或什麽步驟可以確保“充分”的可比性?厄爾·邁納認為,“比較的尺度決定了比較的性質,當然也決定了比較的結果。”比如比較兩個日本詩人和兩個中國詩人,會發現兩個中國詩人很像,但又和兩個日本詩人不同;當我們擴大比較的尺度,將兩位西方詩人納入其中,我們會驚嘆於中日詩人的相似之處。由此,在厄爾·邁納看來,比較的尺度和範圍要大,而且要盡可能在不同文化之間進行,以保證使比較成為可能的差異的存在,因為同樣的東西不值得比較。當然,要做比較,首要問題是要確定要比較的東西足夠相似。沒有相似,沒有不相幹的比較,就沒有科學的保證。可見,在比較對象的選擇上,要保證相似性和差異性,同樣的東西和完全不同的東西是無法進行科學比較的,所以要警惕這兩種方式的危害。在這裏,厄爾·邁納為我們提供了壹個“實用原則”。他說,“只有在形式或想象上相同的主題、情節或構成單位能夠得到證實時,比較才是可行的。”假設的相似性是可行比較的基礎。雖然它和實際的相似度有差異,但差異並不太大,所以假設的差異“足以維持比較的公平性和合理性”。厄爾·邁納的比較詩學中使用的例子,正如他所提倡的,都是跨文化的,而不是同壹文化體系內的。他對東西方詩學的比較是基於這樣壹個假設的可比性論證:“當壹個天才的批評家從當時被認為是最有影響的流派中解釋文學的概念時,這個文化體系中系統的、清晰的、創造性的詩學就產生了。”西方詩學是在亞裏士多德對戲劇體裁的闡釋的基礎上形成的,中國詩學是在《詩序》的抒情詩基礎上形成的,日本詩學是在《集貫古今》日文序的基礎上形成的,都證明了這壹假設的相似性。也就是說,西方原創詩學是以戲劇體裁為基礎的,東方詩學是以抒情體裁為基礎的,但都不是以敘事體裁為基礎的。這個假設的相似性被證明後,兩者的比較就可以公平合理地進行了。這種比較當然是為了尋求兩者的差異,從而達到對兩者更深入的了解。厄爾·邁納將比較詩學的中心問題定義為:西方詩學與世界其他地區詩學的顯著差異。西方詩學的顯著特征在於壹系列源自模仿的觀念。這種詩學傳統是建立在亞裏士多德《詩學》基礎上的,是壹種基於體裁-戲劇再現的模仿詩學。那麽,非西方詩學如何命名?厄爾·邁納批評它為“非模仿”詩學,這是壹個以歐洲為中心的概念。如果這種詩學真的存在,西方詩學就會變成真正的非實體。因此,他提出了另壹個名稱,把以抒情詩為基礎的不同詩學傳統稱為“情感——表現”詩學。在這種詩歌傳統中,人們認為詩人是由經驗或外界事物引發的,是詩歌用語言表達了自己的情感,也正是這種情感的表達感染了讀者或聽眾。厄爾·邁納還指出,這兩種經久不衰的“生成詩學”有壹個共同的前提,即它們都在傳統上堅持唯物主義哲學,認為世界是真實的、可知的。此外,他還指出,許多現代文學打破了這個前提,在西方出現了“反擬態”的詩學,而在日本則出現了“反表現主義”的詩學。通讀全書,印象深刻的是厄爾·邁納強調比較詩學應該有兩個要義:壹是令人滿意的概念和真實的比較,二是對基於詳實史料的詩學(文學概念)的重視。厄爾·邁納(Earl Miner)贊同勒內·艾根博羅(René Eigenboro)的預測:“歷史探索和批判性審美沈思,這兩種方法看似對立,實則相輔相成。如果能把兩者結合起來,比較文學必然走向比較詩學。”中國比較文學的未來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