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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中使用外語

 在中學生的作文中,常常可以見到外語單詞或句子的影子。這只是最近幾年才出現的現象。作文中使用外語好不好,到底應該以什麽樣的心態看待這種現象呢?

  壹、盡量別讓老師反感(老師筆下無情)

 中學生作文中可不可以用外語詞匯?這個問題交給中學生回答,肯定者多,反對者少。因為他們經常學外語用外語,寫作時遇到用漢語表達不出或表達不便的意思,借用外語,文思不至於停滯,能較從容地寫好文章。

 但教師們怎麽看呢?尤其是閱卷老師怎麽看呢?我多次參加中學生作文閱卷工作,接觸到本校外校本縣外縣的老師,大家均對此持否定態度。據參加高考作文閱卷的老師說,高考評卷對此也是不以為然。

 語文老師認為,這種作文的毛病有以下四個方面:壹、使用外文壹定程度上反映出該學生漢語學得不好,中文水平太低,詞匯儲備不豐富,不能用合適的字眼準確清楚的表達,“臨時抱佛腳”,勉強借用來湊數。二、寫作態度不夠嚴肅,文章作風輕浮,用外文有“扮酷”的嫌疑。就好像中學生吸煙強裝成熟的心理壹樣,是在張揚所謂的“個性化”的“浪漫瀟灑的情調”。就像在偏僻的鄉村農人的羨慕的眼光中打手機,演壹個另類的形象罷了。三、思想不夠端正,對母語缺乏應有的尊重,對祖國語言的感情不深厚,熱愛更是談不上。如果說的嚴肅壹些,就是不忠誠。四、外在形式上不倫不類,有“買辦”的嘴臉。中文裏攙雜外文,仿佛穿旗袍拿手杖,或者穿中山裝戴牛仔帽壹般,著實汙染眼目,淆亂視聽。

 因此,對此類文章,中學語文教師十有八九是排斥、蔑視、歧視乃至敵視的,而贊同、首肯、默許、容忍的寥寥。於是,在賦分時,潛意識裏總是要打擊壹番,單憑“語言通順準確”這壹把尚方寶劍就讓妳吃不消,給妳壹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老師的想法做法可以理解。語文教師肩負著傳播民族文化和傳授祖國語言的兩副重擔,壹方面代聖人傳道——傳儒家之道,做優秀文化的使者,另壹方面為純潔美化漢民族語言而傾盡畢生心血。他們熱愛神聖的教育事業,積極維護漢文化的權威,精神是可貴的。設身處地的想壹想,誰做語文老師會容忍外語肆意侵犯中國文明的領地呢?同樣,外語作文中使用漢語,外語老師也無法容忍,這是職業使然。

 那麽,從考試角度來說,為學生切身利益著想,外語還是不用為好,以免撞上電網,闖入雷區,弄得焦頭爛額,叫苦不叠,後悔莫及。

  二、很想為他們鳴冤

 但我還是想替這些孩子鳴壹番冤,叫幾聲屈。為什麽呢?

 首先,作文是用語言表情達意的,而語言是工具,不管用什麽樣的語言,只要把心裏話說出來,讓讀者明白就成,只要不是張冠李戴,何必斤斤計較,大加砍伐呢?

 其次,世界性的語言融合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語言上互相學習借鑒,為本民族語言註入了鮮活的血液,人類文明園地裏因此開出了多少奇葩!語言的交融,有的是光輝燦爛的前景。上個世紀出現的洋涇浜語,沒有人說那是鳥語;十裏洋場中人,以土洋結合的口語為時髦;亭子間裏弄文學的現代作家們,在他們的作品裏不知鑲嵌了多少外語詞匯!現在,幼兒也開始學習外語了,這是可喜的現象。他們開始用雙語與家長交談,思維並沒有混亂,相反,口齒更加伶俐了!有兒童教育專家講,兒童生活在多種語言並用的地方,學習效果更好。我們不由得羨慕起東南亞的國家來,那裏學習語言的環境比我們的好啊。

 文學作品並不因中西兼用而失去藝術魅力,被受眾櫃之於千裏之外。有許多流傳很廣的作品並不避諱使用外語。劉歡演唱的《北京人在紐約》,中西合壁,天衣無縫,久唱不衰;韓磊演唱的《不見不散》、《我的野蠻女友》中英、中韓結合,大家也都很喜歡嘛!魯迅在《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裏寫對百草園的無限依戀:“Ade,我的蟋蟀們!”“Ade,我的.覆盆子們和木蓮們!”情之所至,感人至深,毫無做作之嫌。他用的是德文,如果換成“唉!”“唉!”“嗚呼!”

 好個好,太直白,太古板,都不如德文Ade的詠嘆意味來得悠長。郁達夫在《故都的秋》裏評秋論秋時大大方方地用了較冷僻的anthology,用我們評卷老師的眼光審視,怕是無聊透頂的。余光中在《蓮戀蓮》中說西方玫瑰的特點是熱情爽朗:“Don't stare at me!”,若翻譯過來就是:“別盯著我看!”讀者是好明白了,但是不是帶刺的玫瑰味淡了些呢?不然,余先生何苦用原文來表達呢?郭沫若在他的《給日本女郎》裏不說“再見”,卻用“沙揚娜拉”,日本女郎的溫柔形象可以想見得到。作者這樣寫,營造了與日本女郎分別的情景氛圍,恐怕更合乎詩歌的題材、合乎所贈予的對象吧?

 這裏,有必要提及《傅雷家書》中的語言。著名翻譯家傅雷寫作的語言精湛流暢,可在他的家書中,使用外語的地方卻有七八百處之多。這其中,有英文、法文、意大利文,有單詞,有短語,還有長句。他壹向為人嚴謹認真,寫作壹絲不茍,為何非用外文呢?

 原因是傅雷外文程度極佳,思維之時,許多事物,往往在不知不覺間,首先以外語形式湧現腦際,信手拈來,自自然然流露於字裏行間了。他執筆寫家書時,常常思潮澎湃,感情洋溢,下筆如行雲流水,自然奔放,不像翻譯名著時字斟句酌,推敲再三,所以用起外文字句來,也是依情順勢而出。這些鑲嵌在中文裏的外文字句,多半用外文寫來快捷方便,用中文不容易直接表達或者表達出來別扭累贅。(金聖華女士語)

 金聖華女士在翻譯《家書》中的外文時,曾遇到壹處涉及到傅雷為父的自尊的問題。當年大陸上糧食奇缺,做父親的不得不要求兒子從國外寄回日常生活所需的牛油、煙草等物品,可是又於心不忍,生怕增加兒子的負擔。於是,做母親的在給兒子的信裏寫道:“(傅雷)每次order食物,心裏矛盾百出……”這個order簡單地譯為“訂購”或者含糊地譯為“要求”都不妥,金女士只好借古文造“囑寄”壹詞,才較真實地反映了傅雷的心情。多虧金女士翻譯功夫高妙,要不然,翻遍詞典也難找到壹個恰當的詞語!

 外文有外文的好處。中文裏的有些意思用外文表達顯得委婉確切壹些。比如,書信的擡頭若用“親愛的**”,那必定是在情人或者好友之間,用於別人就顯得不合適了,人家會以為妳發神經呢,可用外文就大方而且親切了。《圍城》裏蘇文紈要求方鴻漸吻她,用的是外語,顯然要含蓄多了。外文能營造壹種情境,或高雅如鋼琴,或新鮮如小號,或熱鬧如架子鼓,或浪漫如薩克司,或俏皮如木琴,歡快如俄羅斯民間舞蹈。讀者睹文聯想,很容易在潛意識裏置身於另壹個世界另壹種氛圍中,體會特殊的感情,特殊的情調。

 正因為這樣,語言大師們靈活駕馭,創造性地開辟了中西語言和諧相處、***同構建名篇佳作的道路,也為我們嵌用外文提供了依據,我們可以理直氣壯地鳴冤叫屈了。的確,只要用的巧,用的妙,用的恰到好處,有何不可呢?用的好,就像王府井添了麥當勞,上海港有了Apec壹樣,珠聯壁合,熠熠生輝。

 三、期待和諧的二重秦

 當然,這對學生和老師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學生必須對自己外語水平有清醒的認識。外語水平高的學生能靈活運用,不致於用的蹩腳,否則,滑稽古怪,貽笑大方,也褻讀了祖國的語言。諸如Teacher張、mumi、dadi之類語言,或調侃戲諺,油腔滑調,或嗲聲嗲氣,奶油味十足,與中國文化的厚重樸實的大雅格格不入,不用為好。

 作為語文老師,壹方面,要不斷提高自身的外語水平,使自己成為學貫中西的大家。另壹方面,要有博大的胸懷,不要對中學生作文裏的外文壹棍子打死,“永世不得翻身”。其實,這種語言吃不了中文,它變不了中文的顏色,改不了中文的姓氏,動搖不了中文的根基。如果每個語文老師都以寬容的心態對待這種語言,也許是對中學生個性思維的壹種解放吧!說不定,這壹放手,不知救活了多少語言大師呢!壹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