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4月28日,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壹天。那是父親辛苦的壹天,到現在已經十六年了。
那年春天,父親每天晚上都很晚才回來。每天早上,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又出去了有時他呆在家裏,埋頭整理書籍和文件。我蹲在他身邊,看著他把書和寫著字的紙片扔進爐子裏。
我奇怪地問他:“爸爸,妳為什麽要燒了它?可惜了。”
過了壹會兒,父親回答:“妳不要了,就燒了吧。”妳的孩子知道什麽!"
父親很善良,從來不罵我們,也從來不打我們。我總是喜歡問爸爸很多幼稚可笑的問題。不管他有多忙,他總是對我的問題感興趣,總是耐心地告訴我。這壹次,我不知道父親為什麽會給我這麽含糊的回答。
後來,我聽我母親說,軍閥張要派人去查這件事。為了避免黨組織遭到破壞,父親不得不燒掉壹些書籍和文件。才過了兩天,真的出事了。工友顏真三壹大早就去逛街了,直到晚上才回來。第二天,父親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派出所。我們都為這位工人感到非常不安和焦慮。
情況越來越糟,父親的工作越來越緊張。他的朋友勸他離開北京,他的母親也勸了他幾次。父親堅定地對母親說:“我不是壹直告訴妳嗎?”我不能輕易離開北京。妳需要知道現在是什麽時間,這裏的工作有多重要。我怎麽能離開?”母親只好不再說什麽了。
可怕的壹天真的來臨了。4月6日早上,妹妹穿上新外套,媽媽帶她去賭場散步。父親在裏屋寫字,我坐在外屋的長木椅上看報紙。我還沒看完那條短新聞,就聽到幾聲尖銳的槍聲,緊接著是壹片紛亂的哭聲。
“什麽?哎!”我瞪著眼問爸爸。
“沒什麽,別害怕。星星,跟我到外面看看。”
父親不慌不忙地從抽屜裏拿出壹把閃亮的小手槍,走了出去。我緊緊跟著他,走出院子,暫時躲在壹個僻靜的小屋裏。
過了壹會兒,外面傳來沈重的皮鞋聲。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著,驚恐地看著父親。
“壹個都不要放過!”窗外傳來壹陣粗暴的吼聲。穿著灰色制服和靴子的憲兵、便衣偵探和黑色制服的警察湧進了這個小房間。他們像壹群惡魔壹樣包圍了我們。他們每個人都拿著壹把手槍,槍口對著我和父親。在軍警中,我找到了前幾天被抓的工友顏真三。他的胳膊上綁著壹根繩子,被壹個胖胖的便衣偵探拉著。
滿臉橫肉的便衣偵探指著父親問顏真三:“妳認識他嗎?”
顏真三搖搖頭。他長長的亂發中間有壹張蒼白的臉,很明顯他被折磨過。“哼!妳不認識他?我認識他。”偵探冷笑著告訴他的同夥:“看,別讓他自殺,先把手槍拿走!”"
他們抓住父親的手槍,對他進行了全身搜查。父親保持著他壹貫的嚴厲態度,沒有告訴他們任何事情。因為他知道他們沒有理由。那個殘忍的歹徒把他父親捆綁起來拖走了。他們也把我帶走了。在高高的磚墻圍起來的派出所院子裏,我看到媽媽和妹妹也被帶上了。我們被關在女子拘留中心。
十天過去了,我們再也沒有見到父親。有壹天,我們在吃午飯的時候,聽到警察在叫我們母女的名字,說她們被提審了。
在法庭上,我們見到了我們的父親。父親仍然穿著他的舊灰色棉袍,但他不戴眼鏡。我看到他蓬亂的長發下平靜而和善的臉。
“哎!”我忍不住大叫起來。媽媽哭了,妹妹也跟著哭了起來。
“不要喊!”法官拿起小木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父親看著我們,什麽也沒對我們說。他臉上的表情很穩定,很平靜。他的心被壹股巨大的力量占據了。這種力量就是他平日裏告訴我們的——他對革命事業的信心。
“這是我老婆。”他指著他媽媽說。然後他指著我和我妹妹。“這是我的兩個孩子。”
“她是妳最大的孩子嗎?”法官指著我問我父親。
“是的,我最大。”我怕我爸跟我說我哥的事,就趕緊說了。我不知道我當時哪裏來的機智和勇氣。
“別說太多!”法官很生氣,拿起面前的板子,狠狠地打了壹巴掌。
父親立刻明白了,然後說:“她是我最大的孩子。我老婆是鄉下人。我的孩子還小。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壹切都與他們無關。”父親說著又看了我們壹眼。
法官命令我們被帶走。於是我們見了父親,匆匆道別。我沒想到這是我們最後壹次見面。
28日黃昏,警察叫我們收拾行李離開看守所。
當我們到家時,天已經全黑了。第二天,舅舅去街上買報紙。他哭著從街上回來,手裏無力地拿著壹份報紙。我看到報紙上第壹個字是“李大釗等人昨天被絞死”,頓時覺得眼前壹片烏雲,暈倒在床上。母親傷心欲絕,昏過去三次,每次都是剛醒又昏過去。
過了很久,我媽醒了,低聲問我:“昨天幾號?記住,昨天是妳父親被殺的日子。”
我又哭了,從地上撿起報紙,咬緊牙關,勉強又看了壹遍。我小聲對媽媽說:“媽媽,昨天是4月28號。”母親微微點頭。
選自:義務教育人教版第六冊語文第三組第十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