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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詩

《對應與初始》選譯(1979)

《兒童》

歷史是壹團堆積物

人們是凝固的血液,日子是墳墓

歲月,從哪壹個宇宙

從哪壹條道路,綻裂而出?

兒童聽到了火的問題,睡去

身體是壹本火焰之書

臉龐充滿平和。

《最初的書》

“作主語或是作代詞。”

“時間用來形容。”

什麽,妳說的是什麽?或者

什麽東西以妳的名義在言說?

妳在借喻?隱喻是個幌子

而幌子,只是迷亂。

妳的生活被詞語席卷,

字典不會窮盡詞語的奧秘,

詞語不會回答,但它發問——迷亂

隱喻是壹次遷移,

在烈火與烈火之間

在死亡與死亡之間。

妳便是這樣的過渡,在每壹個意義中誕生。

妳的臉龐難以形容。

《最初的愛戀》

戀人們閱讀了傷口——那是我們之前

曾經書寫的傷口,我們還這樣描繪著時間:

我的臉龐是夜晚,妳的眼睫是清晨

我們的腳步,和他們壹樣

是血與思念

每當他們醒來,就采擷我們

將愛情和我們拋擲

如同風中的壹朵玫瑰

《最初的姓名》

我的日子是她的名字,

還有夢想——當夜晚在我的憂傷裏不眠——

也是她的名字;

愁緒是她的名字,

還有喜筵——當屠夫與被屠者混淆的時候——

也是她的名字。

有壹次我唱道:在困倦時,

在旅途中,每壹朵玫瑰

都是她的名字。

道路是否已終結?

她的名字是否已改變?

《最初的話語》

這個曾是“我”的孩子,有壹次,

光顧我

以壹張奇怪的面孔。

他壹言不發,我們並行

各自無言地註視對方。我們的腳步

是壹條奇怪地流淌的河流。

根源,以風中這片樹葉的名義,聚合我們

然後我們分手

成為大地書寫、季節灌溉的森林。

啊,這個曾是“我”的孩子,過來呀

是什麽,現在讓我們相會?

我們將說些什麽?

如果給妳壹個命題作文“最初的xx”,妳會想到什麽?有壹首勵誌歌曲叫《最初的夢想》:“最初的夢想握在手上,最想要去的地方,怎能在半路返航……”或許我們都想要回到最初的模樣,那是孩童的模樣。

人不知道“歲月,從哪壹個宇宙/從哪壹條道路,綻裂而出?”但是卻在追逐最初的單純,馬克思說過人類的“兒童時期”是兩希時代,那時的人類思想迸發,自由抒發,脫離了原始的愚昧,開始成長。

詩人又寫了《最初的書》,語言是思想表達的工具,語言本身就應該具有意義和形式的美。而最初的語言——書,在詩人筆下是迷亂的,隱喻、借喻,詞語言說的是何種思想?而最初的言語,在何種情境下誕生,在何種情境下衍生出不同意義。言辭就像是提線木偶,供人類賞玩,人稍不慎,用錯言語,要麽鬧出笑話,要麽賦予詞語新的意涵。

字是不是倉頡造的,似乎並不太重要,可以只當那是壹個美麗的傳說罷!最初的話語是誰人創造的,似乎也不必去追究。每壹個人,從呱呱墜地,到牙牙學語,到真正能準確地正常的表達,需要經歷許多年的說話練習。語言習得是壹個看似輕松實則困難的過程,有些人母語尚且學的不精熟,何況第二、第三語言。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語言學大師趙元任那樣,每到壹個地方就能學會那裏的方言。

我們最早學會說的話,壹般是喊“爸爸”“媽媽”,以及說自己的名字。父母往往喜歡給孩子在學名之外起壹個小名,以表示親昵關系或方便稱呼。妳還記得妳最初的名字是什麽?我最早的小名對我而言是非常委屈的,在當地的方言裏,是壹種和米的比喻,那個名稱跟了我幾十年,直到如今回到老家,伯母伯父們的招呼裏,還是時常聽到。早些年,每次聽到就覺得特別起雞皮疙瘩,非常地不習慣。小學時,我的學名是另壹個,直到初中之後,才發現,用了七年的學名,竟和戶口本上的不同。別人對我的稱呼,幾乎每個階段都不壹樣,也有過許多故事,如果有壹天閑暇時,可以跟妳壹敘。

“在旅途中,每壹朵玫瑰/都是她的名字。”我不知道詩人所言的“她”是誰,是愛人,是祖國,是母親,或僅是壹個稱呼而已?無論對象是什麽,詩人都用抽象的描述,將其概念化了,捕捉不到壹絲具體的痕跡。

“最初的愛戀”,是初戀。初戀的味道是什麽?是甜蜜、是害羞、是患得患失、是黏膩、是熱切、是浪漫、是苦澀、是怦然心動的感覺……(這都是我看和聽來的)詩人壹開始就拋出了“傷口”,戀人的傷口,帶著時間的痕跡,帶著血與思念。最初的愛戀,是玫瑰,紅玫瑰熱烈,粉玫瑰浪漫。

詩人寫了壹系列的“最初”,似乎就在寫人的前半生,從最初的話語和名字,到最初的愛情,這壹切,都是青春過完之前極為重要的事物。

2019年1月24日 當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