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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亂)”字的上下其手都能拽出些什麽?

這小董到底是在淘氣還是真的懂“上下其手”?

看著小董那十三歲少年的“天真無邪”的眼神,我決定:不管老媽看兒子的眼神有多不準,都先信了這“天真無邪”。

所以:

火速過壹下上篇文章的歷史遺留問題。點擊《 為什麽周武王和十個“亂臣”同心同德? 》

現在,開開妳的腦洞,這兩只手對中間這個東西都可以幹些什麽呢?

壹只手遞東西,壹只手接東西,造出的是“受”字。

“受”是壹只手把壹個盤子遞給另壹只手。

整理東西和把東西搞亂的的上下兩只手造出的字是“亂”字。

“亂”是兩只手在處理架子上的絲線,不管是把它搞亂還是把它搞整齊。

爭東西搶東西的兩只手造出了“爭”字。

上下兩只手在爭奪的“凵”,壹般認為是牛頭。

壹只手去拽壹只手造出了“爰”字。

“爰”象壹只手拿壹只棍子或繩子給另壹只手。

“爰”是援救的“援”的本字,本來“爰”字裏就有兩只手了,後來又加壹只手,成了三只手的“援”,看來救援的事情不怕人多。

如果只看這些字的甲骨文和金文的圖形,任何壹個圖型都可以看出“爭”的意思來。為什麽只有兩只手拽牛頭才是“爭”,拽別的東西都不是“爭”呢?

對這個問題,要從兩個角度來解釋:

第壹:甲骨文是怎麽識別的?

第二:甲骨文的造字含義是怎麽推斷的?

在解答這兩個問題之前,最重要的事情先說三遍:

第壹個問題,甲骨文是怎麽識別的?

判斷壹個甲骨文是什麽意思,它相當於後代的哪個字,靠的不是發揮神奇的、天馬行空的、非壹般的、帽子和蛇吞象的看圖猜字的想象力,而是在冷板凳上坐下來,搬出《甲骨文編》《金文編》《古文字詁林》《說文解字》等等各種大字典,以及《尚書》《詩經》《易經》《春秋》等各種古經典,練習以肱二頭肌為主的手臂肌肉。

練完後,把啞鈴翻開,哦,錯了,是把書翻開,練習以死腦細胞為主的燒腦運動:研究甲骨文字形的構成部件,比照金文、小篆等字形,找出字形之間的聯系,發現字形發展演變的脈絡,並用傳世文獻加以佐證。

如果妳用看圖猜字的方法去看甲骨文,那麽甲骨文的“大”字,妳只能看出它是壹個正面的人形,但這個字形不是“人”字,而是“大”字。而“大”的這個意思妳從看圖像裏是看不出來的,妳只能通過字形的分析比較,發現它和現在的“大”字在字形上的聯系,才能辨認出這個甲骨文是“大”字。

又如“毓”字,甲骨文是壹個人(“人”字、“女”字或“母”字、“每”字)生下壹個小孩(倒寫的“子”字),因為孩子出生時頭朝下,所以“子”字是倒過來的。如果看圖猜字,“毓”的甲骨文可以釋讀為“生”“產”“娩”等等字,但這個字形之所以釋讀為“毓”,是因為這個字形和“毓”字有字形的承繼關系,而和其他幾個字沒有字形上的聯系。

“亂”的古文字字形,和諸多字形比對之後,它的字形和小篆的“亂”最接近,字形的變化符合文字演變的規律,這個字形才可以確認為“亂”的早期字形。

這個工作很虐人,在陣亡 N 多腦細胞之後,也許才能大致確定某個甲骨文相當於後代的哪個字,但到底是不是也不是妳說了就算,妳還得把妳的研究成果寫成論文,接受專家學者們的審視和質疑,取得比較壹致的認可才行。

甲骨文單字大約有5000個,已經找到後代的甲骨文大約1500個,但其中只有1100個左右取得了壹致的認可,另外四五百個雖然找了後代,但基因鑒定還沒完全過關。

為了讓文字們認祖歸宗,壹年多以前,河南安陽的中國文字博物館還發布“懸賞”令,為壹個甲骨文找到後代就獎 10萬!

要知道現在還有3500個左右的甲骨文還沒後人呢。

真是想想就讓人激動啊,雖然這3.5個億跟吃瓜群眾真沒關系。

但這並不妨礙諸多沒有古文字學專業素養的業余文字愛好者和民科們用靈機壹動、靈光乍現來指(擾)點(亂)古文字的江湖,不管有沒有懸賞,甲骨文的識別從來不缺少大膽的想象。

第二個問題,已經找到後代的甲骨文,怎麽分析它的造字含義?

通過字形比對給甲骨文找到後代後,甲骨文字形的字義就基本確定了。第二步就會分析這個字為什麽這麽造,字形和字義之間有沒有關聯,有關聯的話,關聯的邏輯是什麽?

甲骨文的認字已經夠亂了,甲骨文的解字更混亂!

“帝”字找出甲骨文字形後,對“帝”的造字本義是什麽,出現過至少十幾二十種說法。

這麽多不同的腦洞和為這些腦洞尋找的各色證據,足以把人虐得腦短路。

哪裏有虐待,哪裏就有反抗。被虐的人奮起反抗:

解字原來就是看它長得象啥啊!我也會!

誰沒有幾兩望文生義的想象力?妳的腦回路清奇,我的也不差,與其被別人的腦洞虐,不如讓別人被自己的腦洞虐,我也來給“帝”國大廈添磚加瓦。

在古文字的認字和解字領域,半專業的研究者,專業不對口的學者,業余的和民科的文字愛好者為人們貢獻了大量腦洞,壹些初學者就這麽稀裏糊塗地給帶到野路子上去了。

甲骨文的造字本義得根據造字時的歷史特點去分析,妳至少得了解上古的文化習俗和人們的生活方式、思維方式,不能用後代的歷史特點去分析甲骨文。

“亂”是用手理絲線,蠶桑在早期社會中很重要,從前技術有限,絲線易亂,整理絲線是人們常做的工作,所以古人用兩只手和架上的絲線來表示“亂”和“理亂”。

如果不比對字形,不分析字形裏的構成部件和組字邏輯,不考慮字的含義,只是對著字形圖發揮想象,天知道各路大神會把亂的古文字形想象成什麽。

《說文解字》裏,就把“亂”字中間的絲線看作“幺”字,認為“亂”是兩個小孩(幺子)打架,大人分頭把他們拽開。

如果讓現在的人來造“亂”字,也許就不會用兩只手和絲線了,現在機械化卷絲線不會再讓絲線亂得讓人頭皮發麻,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別的事:

“上下其手”真是個被報紙新聞玩壞了的成語。

它本來是比喻暗中勾結,串通作弊,顛倒是非,才不是動手動腳呢。

語出《左傳?襄公二十六年》:

楚國和鄭國打戰,楚軍的壹個小將領穿封戌俘虜了鄭國的皇頡。但戰後,楚王的弟弟公子圍說皇頡是他俘獲的。穿封戌不幹,和公子圍爭起來,伯州犁來裁定是非。

伯州犁派人把皇頡帶上來,對皇頡說:有兩個人都說自己抓住了妳,妳看看到底是誰抓的妳。

然後伯州犁開始介紹兩個人。

先介紹公子圍,伯州犁“上其手,曰:‘夫子為王子圍,寡君之貴介弟也。’”伯州犁把手擡得很高,畢恭畢敬地指著公子圍說:“這位是公子圍,他是我國國君最寵愛的弟弟!”

然後介紹穿封戍,伯州犁“下其手,曰:‘此子為穿封戌,方城外之縣尹也。’”伯洲犁把手壓得很低,不屑壹顧地指著穿封戍說:“這個人叫穿封戍,是我國方城外的壹名小縣尹。”

皇頡也是個混官場的老江湖,壹看這架勢,心領神會,馬上說是公子圍抓的自己,還拍馬屁說:“公子圍身手過人,驍勇善戰,在下服輸。”

最後,公子圍生擒皇頡有功加封,伯洲犁提升,皇頡脫險,穿封戍被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