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大石登時變成壹塊鮮明瑩潔的美玉,且又縮成扇墜大小的可
佩可拿。那僧托於掌上,笑道:“形體倒也是個寶物了!還只
沒有實在的好處,須得再鐫上數字,使人壹見便知是奇物方妙
。然後攜妳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詩禮簪纓之族,花柳繁華地,
溫柔富貴鄉去安身樂業。”石頭聽了,喜不能禁,乃問:“不
知賜了弟子那幾件奇處,又不知攜了弟子到何地方?望乞明示
,使弟子不惑。”那僧笑道:“妳且莫問,日後自然明白的說
著,便袖了這石,同那道人飄然而去,竟不知投奔何方何舍。
後來,又不知過了幾世幾劫,因有個空空道人訪道求仙,忽從
這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經過,忽見壹大塊石上字跡分明,編
述歷歷。空空道人乃從頭壹看,原來就是無材補天,幻形入世
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攜入紅塵,歷盡離合悲歡炎涼世態的壹段
此系身前身後事,倩誰記去作奇傳?詩後便是此石墜落之鄉投
胎之處,親自經歷的壹段陳跡故事。其中家庭閨閣瑣事,以及
閑情詩詞倒還全備,或可適趣解悶,然朝代年紀、地輿邦國反
空空道人遂向石頭說道:“石兄,妳這壹段故事,據妳自己說
有些趣味,故編寫在此,意欲問世傳奇。據我看來,第壹件,
無朝代年紀可考;第二件,並無大賢大忠理朝廷治風俗的善政
,其中只不過幾個異樣女子,或情或癡,或小才微善,亦無班
姑蔡女之德能。我縱抄去,恐世人不愛看呢。”石頭笑答道:
“我師何太癡耶!若雲無朝代可考,今我師竟假借漢唐等年紀
添綴,又有何難?但我想,歷來野史,皆蹈壹轍,莫如我這不
此套者,反倒新奇別致,不過只取其事體情理罷了,又何必拘
拘於朝代年紀哉!再者,市井俗人喜看理治之書者甚少,愛適
趣閑文者特多。歷來野史,或訕謗君相,或貶人妻女,奸淫兇
惡,不可勝數。更有壹種風月筆墨,其淫穢汙臭,屠毒筆墨,
壞人子弟,又不可勝數。至若佳人才子等書,則又千部***出壹
套,且其中終不能不涉於淫濫,以致滿紙潘安、子建、西子
君、不過作者要寫出自己的那兩首情詩艷賦來,故假擬出男女
二人名姓,又必旁出壹小人其間撥亂,亦如劇中之小醜然。且
鬟婢開口即者也之乎,非文即理。故逐壹看去,悉皆自相矛盾
,大不近情理之話,竟不如我半世親睹親聞的這幾個女子,雖
不敢說強似前代書中所有之人,但事跡原委,亦可以消愁破悶
;也有幾首歪詩熟話,可以噴飯供酒。至若離合悲歡,興衰際
遇,則又追蹤躡跡,不敢稍加穿鑿,徒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
傳者。今之人,貧者日為衣食所累,富者又懷不足之心,縱然
壹時稍閑,又有貪淫戀色,好貨尋愁之事,那裏去有工夫看那
理治之書?所以我這壹段故事,也不願世人稱奇道妙,也不定
要世人喜悅檢讀,只願他們當那醉淫飽臥之時,或避事去愁之
際,把此壹玩,豈不省了些壽命筋力?就比那謀虛逐妄,卻也
省了口舌是非之害,腿腳奔忙之苦。再者,亦令世人換新眼目
不比那些胡牽亂扯,忽離忽遇,滿紙才人淑女、子建文君紅娘
空空道人聽如此說,思忖半晌,將《石頭記》再檢閱壹遍,因
見上面雖有些指奸責佞貶惡誅邪之語,亦非傷時罵世之旨;及
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倫常所關之處,皆是稱功頌德,眷眷
無窮,實非別書之可比。雖其中大旨談情,亦不過實錄其事,
又非假擬妄稱,壹味淫邀艷約、私訂偷盟之可比。因毫不幹涉
時世,方從頭至尾抄錄回來,問世傳奇。從此空空道人因空見
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為情僧,改《石
頭記》為《情僧錄》。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鑒》。後因
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
當日地陷東南,這東南壹隅有處曰姑蘇,有城曰閶門者,最是
紅塵中壹二等富貴風流之地。這閶門外有個十裏街,街內有個
仁清巷,巷內有個古廟,因地方窄狹,人皆呼作葫蘆廟。廟旁
住著壹家鄉宦,姓甄,名費,字士隱。嫡妻封氏,情性賢淑,
深明禮義。家中雖不甚富貴,然本地便也推他為望族了。因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