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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雍的社會評說

翰墨家風書壇楷模

——清明節憶康雍先生

郭永琰

康雍先生是我國當代著名書法家,他壹生潛心藝道,不倦求索,在中國書法藝術園地裏辛勤耕耘了半個多世紀,取得了驚人成就,其楷書、隸書被業內人士公認為達到了爐火純青之高度。

康氏家風壹門五傑

康雍先生生於壹個書畫世家,人稱二康。長兄康殷,號大康;四弟康寧,號“四康”;六弟康莊,號“六康”;兒子康默如,號“少康”,通稱“五康書畫”。康氏壹門五人的書法、篆刻和繪畫,技藝超凡,形成獨特的書法風格,被譽為“康氏書風”。

長兄康殷(大康),幼承家學,10余歲嶄露頭角,曾入吉林師大攻西畫,解放後做文物工作。壹生浮沈,潛心藝道,苦行不懈。平生解開古文字形之謎逾千,揭示古文字構造、變化規律近百,皆數千年來未發之秘,變深邃為通俗,獨辟蹊徑,自成體系。其為書法,尤精金、甲文,造勢活潑自然,筆法雄渾蒼勁,如鑄如刻,入木三分,金石氣十足,前無古人。篆刻得力古璽印,兼能隸、楷,尤擅榜書,既承傳統,又有強烈個性,遂成壹家。大康積四十年心力編成《印典》24冊,集古印之大成,堪稱著作等身。大康生前為首都師範大學研究員、中國書法家協會顧問、中央文史館館員、北京印社社長、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等。

四弟康寧,少時習寫意花鳥,出手不凡,就讀北京工美,註重寫生,功底深厚,所作細致工潤。後又受苦禪大師無私親炙十余年,得苦老真傳。他的大寫意畫,賦形簡潔精煉,用筆沈郁痛快,酣暢淋漓,大氣磅礴,墨色渾厚而多變。除向苦禪大師習學外,他還上溯文人畫之源的陳向白、徐青藤、八大山人等明清大師,兼取眾家之長,熔壹爐而制之,並在題材、筆墨及表現手法上,不斷探索開拓,漸次形成自家形神兼備之風格面貌。他筆下的白鵝豐腴肥碩,十分可愛,雄雞則昂揚俊拔,有殊烈活力;荷花厚重而筆法靈活多變;筆下之魚用筆簡古、形態生動,堪稱壹絕;偶然設色做牡丹,秀雅高古,冷艷雍容,分明畫出花朵之水分生命及神韻。他的題畫草書流暢俊秀,自成壹格,尤為突出文人畫之特點。六弟康莊,其楷書遠追歐體,力求楷書與北碑、篆隸之古樸氣息相融合,質拙樸茂,雍容嫻雅。1988年,在《中國書畫報》社組織的評選活動中,其楷書被評為“書法十佳”之首。他的書法作品參加過國內外多次大型展覽及新加坡、日本、韓國等國家和地區文化交流百余次,入選多部大型辭書。出版有《歐陽詢九成宮》臨本、《張猛龍》碑臨本、《康莊楷書千字文》、《康莊楷隸正氣歌》、《康莊楷書唐人絕句》等書作。其書法作品廣為流傳且多次獲獎,深受業內專家和群眾喜愛。康莊曾任內蒙古文聯常務副主席、書協主席,現為中國書協理事,內蒙古書協名譽主席。

兒子康默如(少康),幼時即馳名書壇。1972年,年僅15歲的他在北京中山公園蘭花室接待文革期間首次來訪的日本書法家代表團,懸腕寫下“行萬裏路”四個篆書大字,給所有在場的人帶來了震撼。他20歲出版《四體百家姓》字帖,印行63萬冊,風靡行全國。其後又相繼有《四體中國歷史三字謠》、《篆書千字文》、《康默如篆書成語字帖》和《康默如草書成語字帖》等,向世人全面展示其兼擅多體、才藝卓犖的不凡書風。他的草書,出入喪亂、苦筍、風信諸帖,恪守法度,氣息高古,更得益於孫過庭《書譜》的奇堀雄健。他曾在十余米之長卷上用蘇州仿古帛書寫《少康草書進學帖》,於質樸中噴發著興奮,雄奇中洋溢著婉約。他的藝術境界與人的品德合而為壹,倔強率真的性格造就了他縱橫奔放的筆墨,深厚的家學淵源及長期磨礪的功力又熔鑄了他的藝術品格,從而使他的書法力矯時弊,獨標風骨,將遒媚與質樸融為壹體,不墜流俗。現為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中國國家博物館副研究員。

康雍先生的書法是“五康”中功力最深厚的。他初學褚河南,兼學瘦金書,幾可亂真。後棄去瘦金而專學漢隸、唐楷,臨《張遷》、《華山》、《石門》、《九成宮》、《大虞公》等。多年夙夜臨池,茹苦不懈,用心專壹,誌高神遠,多有心得,尤得《曹全》三昧,純茂秀美,臨全碑之文,整齊雅潔。又善以《曹全》筆法作小字,累數千字,壹筆不茍,可謂壹時無兩,因而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即有“活曹全”之譽。他習歐書深得李琪本《醴泉銘》之力,厚重醇潤,渾穆含蓄,壹如其人。其小楷則有《黃庭》味,沖淡古樸,無壹絲煙火氣。

1987年5月6日至17日,“五康書畫展”在全國美術最高殿堂中國美術館展出兩周。這是康雍藝術高峰的展現,也是康門兩代人作品的大檢閱。“五康書畫展”,在見多識廣的首都各界觀眾中引起極大轟動,觀者潮湧,展廳內摩肩接踵,獲得極大成功。各家電視臺、電臺及60余家報紙、雜誌,都作了報道介紹,中央新聞紀錄電影制片廠甚至破例拍出“五康書畫”專題紀錄片,由中央電視臺轉播,並在國內外放映。香港、泰國、新加坡也對此作了專題報道。展覽《前言》大概是各類書畫展中最簡短的:“虛心強骨,道充不盈;勤而習之,寵辱不驚;和而不同,為而不爭。”這是康殷集老子《道德經》中的六句話,概括了他們幾十年來處世求藝之抱負、襟懷及氣度,也道出康雍壹家的全部甘苦、歷練及藝術境界。這幾句話,同時也是康雍壹家為人處世的六句箴言,康雍壹家,用其身體力行之火,點燃了這滿含哲理的智慧之光。

淡泊明誌寵辱不驚

清人朱和羹雲:“品高者,壹點壹畫自有清剛雅正之氣。”康雍先生為人極像他的字:厚道、端莊、嚴謹。中國書法家協會籌建時,北京市八位書法家代表之壹的他,在書法藝術上早就達至爐火純青程度,可在現實生活中卻甘於淡泊,遠於名利,篤誌於書法藝術之追求,對別人的褒獎,他敬而不敢自詡,對自己的成就,終覺不足。先生胸懷坦蕩,失意時坦然,得意時淡然。“文革”時,他受到不公正待遇,失過業,當過壯工,但他並不在意,用他自己的說是“什麽都經過了”。據知情人士講,解放之初,他有幸步入仕途,是某省級政府的機關幹部,可他交椅沒坐熱,便掛冠離去,南下廣州,照料兄嫂,作了長兄學術研究和藝術創作的私人助手,並在那裏娶妻生子。他按照自己的信念去生活,去生活,壹生沒有驚天動地的舉動,但生命的光和熱卻發揮到極致,得到了人生的大歡樂。1958年,他陪同長兄回到北京與父母生活在壹起。兩年後妻子離去,他孓然壹身,侍奉雙親,養育幼子,賦閑索居。他住在北京南城姚家井壹巷,與陶然亭公園只僅壹墻之隔,院門和園門相鄰,是解放初興建的居民區。平房雜院,壹院壹排,壹排十間,壹間壹戶。康宅也只壹間,十幾平米,擠住三代五口:父母、康雍父子、六弟康莊。就在這樣的平房雜院,康雍先生臨池課子兩不誤,文革中他出版自己的字帖,十五歲的康默如隨廖承誌接待日本書法代表團,壹時傳為書壇佳話。

1981年,康雍先生父親中風臥床不起,他除了上班之外,還擔負起為父親奉飲食、扶起居、打針進藥諸事。父親去世後,又照料年事已高的老母,直到1999年93歲的母親去世。在他家兄妹六人中,他照顧父母出力最多,不攀不靠,盡心盡力。先生日常起居十分簡樸,不抽煙,不喝酒,也不喝茶,吃飯穿衣壹切從簡。然待人卻極為熱誠,為他人所想,無壹點傲岸之氣。2001年3月,先生被查出患有癌癥,醫生斷定他只能存世兩個月,急需住院治療。面對死神的威脅,先生以堅強的毅力,放棄住院治療,在家繼續他那壹生所追尋的書法事業。他壹如既往地臨帖創作,並集壹生之功力,在短短兩年時間裏,完成了近10部書法著作的創作和修改。在離開人世的前10天,體重下降到不到30公斤的他,仍在研究他癡心的書法,直至生命的最後壹息。他壹生的實踐確乎實現了毛澤東所講的“壹個高尚的人,壹個純粹的人,壹個有道德的人,壹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壹個有利於人民的人。”

藝貴於精書如其人

《曹全碑》,現收藏於西安碑林,此碑極負盛譽,其結字均勻,秀潤典麗,用筆方圓兼備,而以圓筆為主,風致翩翩,美麗多姿,是漢隸成熟期秀麗書法的典範。康雍先生的隸書,以漢為宗,尤得《曹全碑》之神采。早在他三十歲左右時,即形成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贏得了“活曹全”的稱譽。他臨的《曹全碑》,神韻完足,贏得“活曹全”的稱譽。他說,我學《曹全碑》始於50年代初,當時是為了給繪畫題款。《曹全碑》清麗流暢,珠圓玉潤,在漢碑中雖沒有《石門頌》的飄逸,《張遷碑》的古樸,《禮器碑》的剛健,但它特點明顯,用筆簡練,易學易用,自成壹格。他認為,《曹全碑》最重要的是跳出“膚淺”的弊病,但想要深入掌握則是難上加難。因此,他在《曹全碑》的習學和創作中,不斷汲取漢隸諸家碑帖之長,並以用筆穩健,結體勻整,清麗流暢,神采飄逸而顯出自己的藝術特色。《康雍隸書千字文》,是他為初學者學習漢隸真髓而精心書寫的。

他的楷書取法初唐,同時融入漢隸和魏晉之風骨,汲取眾家之長,融會貫通,力創自家面貌,既得歐體之精髓,食古而化,於平正中見險絕,於規矩中見意趣,因而骨力勁峭,法度森嚴。其顯著特點是吸收隸書筆意較多,撇筆捺筆呈八分之勢,莊嚴古雅。而拋鉤處不用鉤,也采用隸書燕尾捺腳筆法,則遒勁又顯飄逸;長橫畫左邊起筆細而收筆重,左傾右重,起筆方而收筆圓,有體方筆圓之妙;橫畫細而豎畫粗,對比鮮明,則造就輕重變化之勢。因而凸顯朗暢舒展,深得書界同仁贊賞。他曾用朱筆臨寫《九成宮》,幾可亂真。他常說:“笨人取巧,壹事無成;壹學就會,不是好字。初看新鮮,再看平常,就乏味了。”

書風獨具風範長存

康雍先生精深的書法表現力,得力於他對書法理論的認真研討和實踐上的勤苦探索。先生常說:“學習書法要沈浸於知識的深淵,保持恒溫。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怒海嘯於側而不變聲。有創見,不動搖,不趨時髦,不求藝外之物。別人理解,淡然;不解,則欣欣然。”他遵循歐陽詢“澄神靜慮,端己正容;秉筆思生,臨池誌逸”的古訓,把書法作為陶冶情操、磨練意誌的好方法。他主張,學習書法首先要胸襟開闊,目光遠大,既有刻苦精神,又講求方法。他非常註重吸收各家碑帖的之長,強調臨古人碑帖,學誰要像誰,力求形神兼備,然後在傳統的基礎上,聽其自然地發展變化。他非常贊同米芾″集古字″的學書方法,認為只有熟習諸家,融會貫通,形成自己面目,這便是創新。他認為對待歷代碑帖,都必須有分析,有批判,取其精華,揚其糟粕,決不能盲目崇拜,也不可壹筆抹煞。他的選帖和臨帖標準極其嚴格,並在實踐中摸索出壹套非常實用的方法。在選帖上他堅持以“難學、禁瞧”為標準,在臨帖上采取科學的方法,將全碑分為好、壹般、差三部分。好字反復練習到神形兼備的程度;壹般字以好字為基礎逐步充實;不夠理想或碑中沒有的字進行再創造。這樣,好字全盤繼承,壹般字充實提高,差字改好了,碑中沒有的字也以該碑的風格創造出來了,這才能掌握所學碑帖的精神實質。”他的創作態度極其嚴謹,不到胸有激情,不輕易動筆,不是成功之作,決不輕易示人。在用筆上,先生經仔細品味,揣摩古人碑刻墨跡,掌握了壹套運筆之法:講究入筆、行筆、收筆,壹招壹式交代清楚,使人感到壹種凝重的氛圍,點畫本身堅實有力,轉折處幹凈利落,收筆處筆筆送到,發揮毛筆的彈性作用,將筆的提按,貫穿到整個點畫之中隨按隨提,使點畫飽滿而有風采,提處不飄,按處不滯,在生動的點線之中,顯示出壹種厚重遒勁的風度。

1982年以來,人民教育出版社、中國和平出版社等先後為他出版了多種書法作品集。他的楷書和隸書被收入《當代書法大字典》,作品被收入由趙樸初、啟功先生任主編的《當代著名書法家書毛澤東詩詞》。他還為全國眾多的名勝古跡及企事業單位題寫匾額或石刻。在歷屆全國書法大展中,他每屆則換壹體,令人耳目壹新。

康雍先生的成功,得力於對傳統的深刻理解,更得力於對傳統與時代、傳統與個性等關系的領悟。值此康雍先生逝世四周年之際,我們對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書法大師,作壹次新的認識,其治學精神、書藝軌跡,將啟迪後學,以促進書法藝術之繁榮。(此稿曾發表於《海內與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