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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在歌唱的作品節選

泥土在歌唱——“大衣哥”朱之文的故事(節選)

這正是三伏天,在山東省菏澤市單縣朱樓村通往郭村鎮的壹條土路上,壹位10歲的孩子吃力地拉著壹輛地板車,地板車上躺著他生病的父親。父親時不時發出的輕微咳嗽聲讓他有些擔心。土路被太陽曬得炙熱,這個小孩光著腳丫走在上面,像黑魚背似的脊梁努力往前弓著,瘦小的身板顯得力不從心,硌在肩膀骨上的繩套緊勒著皮肉,汗水留下來他並不擦。他就這樣壹步壹步走向郭村鎮,留在炙熱的沙土路上兩道車轍壹串腳窩,和伴著車軲轆聲遠去的童年印記。

那時朱之文不上學已經有兩年了,不認字就識不了歌詞,他想去學堂識字又不想被圈在教室裏,那時父親已經去世,家裏也給不起他錢上學了。每次去薅草或者是拾糞路過學堂,他就放下糞筐趴在窗臺上看老師在黑板上寫字。老師寫完了,他就在地上撒上土用手畫。

後來不知道朱之文從哪裏弄來壹本《新華字典》,是那種半塊磚頭大的書,他就整天抱著那本書看,壹直到他長成小夥子去外地打工。他身上壹直沒有離開這種字典,這樣的《新華字典》他翻壞了四五個。

有壹天,當那個年近四十,已經被生活折磨得滄桑的他裹著破棉襖,拿著這本破字典,對朱之興和朱之興的哥哥朱之松說“我把裏面的字都認下來了”的時候,沒人信他的話,兄弟倆對他嗤笑道:“妳在吹牛皮。”兄弟倆奪過字典說要考考他,無論怎麽考都沒有難住朱之文。朱之文往棉襖裏縮了縮脖子非常得意地說:“妳們有我認的字多嗎?”兄弟倆說:“熊貨,妳是咋著全認下來的?”

寒來暑往,春夏秋冬交替得很快,夏天早上大雨滂沱,他走過泥濘不堪的小路,上了河堤披著化肥口袋練習,雨水澆透全身;冬天大雪封林,嚴寒冰凍河流,他穿著黑棉襖走過樹林裏的雪地,壹如往常走上河堤練習,眉毛結上冰霜,臉上凍瘡化膿,練成的聲音卻是震得樹上冰雪下落,鳥雀紛飛,鼠鼬悲鳴。

當然這樣的嗓音不是壹朝壹夕練就的,他壹練就是近30年,這種耐性常人難比。春天草長鶯飛的時候,有村裏婦女早起路過,見這個後生披戴著化肥口袋在朦朧清晨mi ma作聲,像是孀婦披孝哭墳,就疑他得了神經病癥;又有村人見他數九寒冬踩冰立雪,亂吼瞎嗷幾小時不休,就認定他是傻子,跟村裏人講要不是傻了,能不知寒冷說些癡語?可恨這村人愚昧,不知世間靈秀之物藏於身側,稀世之音響於耳邊。

朱樓村全村壹千多口人,朱之文沒有跟任何人紅過壹次臉,沒有跟任何人吵過壹次架,論個頭力氣沒人能打過他,論吵架他又不是啞巴,但是別人欺負他他就躲了,別人嘲弄他他最多是走開,他既不打擊報復也不懷恨在心,難道他真的是傻子?他不是傻子,雖說他內心覺得自己有些卑微,但這不是他應該被人欺負的理由,歸根結蒂是他心地純潔地只想與人為善,村人說他是“誑心眼子白搭”,意思是歪心眼子甭想從他那找到。……歌聲從童年伴隨著他到現在,他壹直有壹顆童心,我不知道是歌唱留住了他的童心,還是童心純凈了他的歌唱,只是知道,在他沈醉的兒童世界裏,那種“人之初性本善”被他壹直完好無損地保存了下來。這也難怪不管什麽層次的百姓,聽到他的歌聲,便肅然起敬,這種歌聲不只是用技巧來打動人的,是那種內在的純真善良,直擊內心深處。

他給媳婦說過“誰對我好也沒俺娘對我好哩,俺娘跟疼小孩似地疼我”。朱之文在母親去世前沒下過跪,他是個硬氣人,既不跪天也不跪地更不拜神。母親咽氣的那天晚上,半夜裏媳婦和孩子都睡著了,他悄沒聲地走出來推開院門,院門外是個廢棄的豬圈窩棚,他躲在窩棚後面,壹個人靜靜地雙膝跪地沖黑漆漆的天說“天爺地奶,恁(妳們)要是真有靈的話,我求求妳把我那命換給俺娘,妳讓俺娘活過來,我情願不活了”。

前面我描寫過他在河邊上為失了愛情傷心流淚,那淚水裏多少有些抱怨他人瞧不上自己的意味,而失去母親的痛哭則完全是自責內疚恨自己無能,他恨自己沒來得及報答母親養育之恩,恨自己沒能讓母親過上好日子。

朱之文成名後,他和媳婦參加四川衛視《讓愛做主》欄目,欄目就以朱之文離婚的假消息做話題,讓朱之文表白對媳婦的愛。媳婦也不止壹次擔心丈夫成名會把她拋棄,她在家裏從沒有聽朱之文對她說恩愛什麽的,她想在節目上聽聽丈夫的心裏話。朱之文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是肯定不會把媳婦拋棄的,媳婦對他的那些好,壹件件在他心裏跟明鏡似的,當他說到媳婦去新疆拾棉花受苦的時候,媳婦的眼淚像是決了口的堤壩,……朱之文走過去主動給媳婦壹個擁抱,媳婦伏在他寬大胸懷裏流著眼淚感覺是那麽的幸福。

不管朱之文在外邊有什麽煩心事,只要回到朱樓村回到家,所有的煩惱都煙消雲散了。他回到家先是在家轉壹圈,抱抱雞、看看前面宅院裏種的菜,接著就跑到鄉鄰家裏串門拉家常。他去這家轉轉,去那家瞧瞧,還是和之前壹樣逗笑玩鬧,在鄉親的眼中他不是歌唱家而是“三大嘴”,是那個之前和他們朝夕相處的“小三兒”,他們還是笑罵他,他還是嘿嘿地笑。我感覺他在朱樓村比在北京要活潑開朗多了,媳婦早上醒來準是看不到他的,他肯定是跑到大街上聊天去了。……在他看來朱樓村以外的地方都是外面,在外面是討生活,這種生活並不快樂,只有回到村子才叫回到家才叫快樂。

今年麥子熟了的時候,他錄完央視《讀書》欄目就趕回來收麥子。……麥子收成不錯,把他樂壞了,去串門,走到哪家都要炫耀壹下麥子收成。大約壹個月後,有開著三輪車下鄉收麥子的,他把麥子賣了,把錢交給媳婦保管。

鄰居告訴我,朱之文在地裏收完麥回家時,看到落在地裏幾個化肥口袋,跑過去撿起來卷成團塞在三輪車裏帶回家。……朱之文也沒覺得自己是明星有兩個錢就和之前不壹樣了,窮慣了,他不舍得浪費東西,蓋完了廚房剩下的廢料,在別人看來幾乎都不能要了,他和媳婦收拾了滿滿壹三輪車,送到大李海陶峰的廢品收購站換錢。

剛剛出名有點錢後,他花了約5萬塊錢給村裏更換了兩臺變壓器又買了壹套健身器材,健身器材是他們兩口子和左鄰右舍壹起安裝的,後來又買了石桌石凳安在健身器材旁邊。他每次回家,見到大人孩子壹幫人在那聊天玩鬧,他迫不及待的上前和他們打招呼,喜得啥樣似的。壹年後,他前後花了35萬元為村裏修了兩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