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隸辨》,八卷。清顧藹吉撰。據其初刊於康熙五十七年(壹七壹八),又以書前項絪識語有“焉可不鋟本而急傳也”之語,很可能此書即成於是年,書甫成,即付梓。有康熙五十七年項絪玉淵堂原刻本和乾隆八年(壹七四三)黃晟重刻本,前者有北京市中國書店壹九八二年版、中華書局壹九八五年影印本,影印本附有索引。
顧藹吉,生卒年月不詳,字畹先,壹字天山,號南原,長洲人(今江蘇蘇州)人。曾以貢生官儀徵教喻。精繆篆,八分;又善山水,宗法元人,沖和雅逸,綽有風情。《國朝書畫家筆録》卷壹、《國朝畫識》卷九、《國朝書人輯略》卷三有傳。
《隸辨》壹書,作者自謂“為解經作也”,因“漢人傳經多用隸寫,變隸為楷,益失本真,及唐開元,易以俗字,名儒病其無累”。於是“收集漢碑”、“銳誌精思”、“積三十年之久”而後成書。
此書是仿宋婁機《漢隸字原》鉤摹漢隸之文、以宋《禮部韻略》編次的體例,集以漢碑為主,兼收並蓄魏晉碑碣之隸字而成。就其內容性質而言,是壹部隸字字典。
書前為作者自序和梓行者項絪識語,概略介紹了此書的編纂宗旨、綴輯體例。全書八卷,其中正文五卷“偏旁”壹卷,“碑考”二卷,卷末附《隸八分考》和《筆法》各壹篇。
正文以四聲分卷,平聲分上下二卷,五十七韻,其餘上、去、入各壹卷,分別為五十五、六十、三十四韻,合計二百零六韻。凡同韻之字,則隸於壹韻之下。每字羅列漢代(也包括少量魏晉)碑碣中該字的隸書各體字樣,字皆“出自手摹,諦審無差”。如卷壹東韻“風”字,收集了《郙閣頌》、《衡方碑》、《曹全碑》、《華山廟碑》、《尹宙碑》、《夏承碑》、《孔耽神祠碑》、《楊震碑》、《綏民校尉熊君碑》中形體、風格各異的九個隸書“風”字,每字之下,除分別註出碑名外,又各引以碑語。 壹字而有異讀者,則分系各韻之下,如“上”字,其讀上聲者,見卷三養韻,讀去聲者,則見於卷四漾韻。古文多通假字,凡字有通假者,則將借字系於本字之後。如卷四漾韻“峻”字下即收有通假字“駿”和“俊”,“駿”下註曰:“《羊竇道碑》:‘危駿回遠’,《隸釋》雲:‘駿即峻字’。……《詩·大雅》:‘駿極於天’,《釋文》雲:“駿又作峻,同。'”“俊”下註曰:“《郙閣頌》:‘克明俊德’。……俊與峻通,《書·堯典》‘克明俊德’,《禮記·大學》作‘峻德”。”而稕韻又分別收有作為本字的“駿”與“俊”,則與“峻”字無涉。每字的釋文,除引的人書以作考證外,又多以按語之形式,提供有關字形演變以及訛體、俗字等知識。如卷三麌韻“羽”字按雲:“《說文》作羽,隸省作羽。”由此可見壹字之隸變。卷五麥韻“麥”字按雲:“《說文》作麥,從來從文,《廣韻》雲:“俗作麥。’”由此可見現在通行的簡化字,往往采用古已有之的俗字。卷四震韻“齔”字按雲:“《說文》齔從匕,俗作亂,非。”由此可見壹字往往有訛體,但習非成是,訛體因而轉成正體,如卷四線韻“羨”字即其例,《隸辨》按雲:“《說文》羨從,讀若涎,碑訛從次,今俗因之。”
卷六為“偏旁”,將許慎在《說文解字》中確立的五百四十部首由篆而隸的演變、始“壹”終“亥”作了說明,括其樞要,辨證精核。
卷七、卷八為“碑考”,將所采漢代和魏晉碑碣三百六十餘通,逐壹介紹其存亡等情況。存者註今在某處,亡者引某書雲在某處,俱有引證。以年代先後為次,條理頗為秩然,比較《漢隸字原》之“碑目”要詳核得多。
《隸八分考》和《筆法》二篇采輯舊說,取《說文·序》、《漢書·藝文誌》、《後漢書·儒林傳》、《晉書·衛恒傳》、《四體書勢》、《唐六典》、張懷瓘《書斷》七書中言及隸與八分者,以及蔡邕、鐘繇之書論錄其文而各為之疏證,徵引頗繁富。以其對研究隸書與八分之區別、隸書之法有壹定參考價植,遂附《隸辨》以行世。
《隸辨》承《漢隸字原》之緒,在元明金石學中衰之後,為清代復興時期石刻著錄中纂字類書中蒐集最完備的壹部書。雖以《字原》為藍本,由於將婁機之後續出之碑,如《魯孝王刻石》、《曹全碑》、《張遷碑》等,盡為摹入,而且脩短肥瘠不失本真,實足補《字原》之闕。《四庫提要》謂《隸辨》自稱采摭漢碑所有字,有不備者,始求之《字原》,“殆不足憑”,又譏其“所引碑語,亦多舛錯”,固有言之成理處,如卷壹東韻“通”字下引《漢成陽令唐扶頌》“通天之祐”,而《唐扶頌》實無此語,蓋以《隸辨》所載“受天之祐”句與前壹行“通天三統”句適相齊而誤抄所致,這是《隸辨》僅據《隸釋》而未見原碑、徵引又未加細檢之確證。然而《提要》以不狂為狂者,亦不乏其例,李慈銘《越縵堂日記》、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論《隸辨》之得失,均有駁《提要》之錯者。因之,《提要》所雲亦未可視為的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