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觀察：為何與何為

崔允漷周文葉華東師範大學課程與教學研究所（上海，200062）自從有了課堂教學以來，觀察課堂的行為就壹直存在。但是，作為壹種科學方法的課堂觀察至今仍然是“壹項被遺漏的教師專業能力”[①]觀察是日常生活中天天發生、時時發生的事，它幾乎都存在於個人與各種事物互動過程的隱默部份（雖然不是所有的觀察都是隱默的）。當需要證據時，觀察便成為壹個有意識的和正式的過程，它需要具體闡明問題或探究決定活動的經過、采取的步驟和獲得證據的種類等，是系統性、目的性行為的驅動過程。[②]兩個不同層面的觀察，其差異是顯而易見的。而不論是《辭海》，還是《現代漢語詞典》都只收錄了後者。《辭海》將“觀察”解釋為：有計劃有目的地用感觀來觀察現象的方法，是對某個對象或事物有計劃的知覺過程，常與積極的思維結合。有效的觀察需有具體而明確的觀察目的，以及關於所觀察對象的壹定的預備知識，對客觀事物的分析與綜合能力，記錄和整理材料的具體方法等。[③]《現代漢語詞典》將其解釋為：仔細察看。[④]作為壹項教師專業能力的課堂觀察，其觀察的涵義顯然是《辭海》中所解釋的那樣，即觀察者帶著明確的目的，憑借自身感官及有關輔助工具（觀察表、錄音錄像設備），直接（或間接）從課堂上收集資料，並依據資料做相應的分析、研究。與傳統的聽評課不同，課堂觀察是壹項專業活動，旨在謀求學生課堂學習的改善、促進教師專業的發展，而不是為了評價教師。它是教師日常專業生活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是教師專業學習的重要內容。具體而言，其特點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課堂觀察是壹種行為系統。它由明確觀察目的、選擇觀察對象、確定觀察行為、記錄觀察情況、處理觀察數據、呈現觀察結果等壹系列不同階段的不同行為構成。課堂觀察是壹種研究方法。它將研究問題具體化為觀察點，將課堂中連續性事件拆解為壹個個時間單元，將課堂中復雜性情境拆解為壹個個空間單元，透過觀察點對壹個個單元進行定格、掃描，搜集、描述與記錄相關的詳細信息，再對觀察結果進行反思、分析、推論，以此改善教師的教學，促進學生的學習。課堂觀察是壹種工作流程。它包括課前會議、課中觀察與課後會議三個階段。從課前會議的討論與確定，課堂中的觀察與記錄，到課後會議的分析與反饋，構成了確定問題——收集信息——解決問題的工作流程。基於課堂觀察，教師認識、理解、把握課堂教學事件，澄清教學實踐的焦點問題，並在數據分析的基礎上反思教學行為，尋求新的教學改進策略與方式。課堂觀察是壹種團隊合作。它由既彼此分工又相互合作的團隊進行。在課堂觀察的整個過程中，每壹個階段都是教師之間多向互動的過程。教師借助於課堂觀察***同體，探究、應對具體的課程、教學、學習、管理上的問題，開展自我反思和專業對話，改進課堂教學的同時，促使該合作體的每壹位成員都得到應有的發展。課堂觀察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已是壹個不爭的事實，很多學者對其進行闡述與說明。Borich認為，當致力於觀察他人教學並以之為樣板向他人學習時，妳也掌握了如何觀察自己、如何使自己被觀察。這些觀察將極大地促進自身作為壹名教師的專業素養。他還具體討論了通過有意觀察而實現的八項目標：體現移情、實現合作、明確方向、獲得自信、表達熱情、靈活機智、培養自立。[⑤]Fullerton從教師專業學習的角度論述課堂觀察的功能，其中包括反省教學行為、形成並嘗試新想法、再確認或修正既有教學方法的動機等。[⑥]和他們壹樣，幾乎所有的論述課堂觀察的價值和意義的觀點都集中強調：課堂觀察能在教師專業學習中發揮很大作用，能促進教師專業素養的提高。在我們看來，教師專業素養的提高固然是課堂觀察的題中之義，但是課堂觀察的起點和歸宿都是指向學生課堂學習的改善，同時也有助於形成學校的合作文化。首先，課堂觀察的起點和歸宿都是指向學生課堂學習的改善。無論是教師行為的改進、課程資源的利用，還是課堂文化的創設，都是以學生課堂的有效學習為落腳點。課堂觀察主要關註學生是如何學習，會不會學習，以及學得怎樣，這與傳統的聽評課主要關註教師單方的行為有很大的不同；即使所確定的觀察點不是學生，其最終還是需要通過學生是否學得有效得到檢驗。因此，課堂觀察的過程是合作體關註學習、研究學習和促進學習的過程，始終緊緊圍繞著學生課堂學習的改善。其次，課堂觀察是促進教師專業發展的重要途徑之壹。壹方面是由於課堂觀察的專業品性：它不是為了評價教學，面向過去，在觀察之後對被觀察者評出三六九等；而是為了改進課堂學習、追求內在價值，面向未來，在觀察的整個過程中進行平等對話、思想碰撞，探討課堂學習的專業問題。壹方面是由於課堂觀察即教師參與研究：教師參與研究是教師專業發展的最重要且最有效途徑之壹，而課堂作為教師教學的主陣地是教師從事研究的寶貴資源；課堂觀察促使教師由觀察他人課堂而反思自己的教育理念和教學行為，感悟和提升自己的教育教學能力；無論是觀察者還是被觀察者，無論是處在哪個發展階段的老師，都可以根據自己的實際需要，有針對性地進行課堂觀察，從而獲得實踐知識，汲取改進自己教學的技能，提升自己的專業素養；比較有質量的課堂觀察就是壹種研究活動，它在教學實踐和教學理論之間架起壹座橋梁，為教師的專業發展提供了壹條很好的途徑。再次，課堂觀察作為壹種合作的專業研究活動，有助於學校合作文化的形成。課堂觀察是互惠性的，它不是行政命令，也不是規定性的任務，而是出於自願和協商的專業學習活動，觀察者和被觀察者都能受益。而課堂觀察合作體的形成與活動的開展營造了壹種合作的學校文化，增進了教師的責任感和對學校的歸屬感。誠然，課堂觀察不是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它只能解決它能解決的問題；它的範圍是有限的，它有著自身的局限性。Scriven就指出，課堂觀察的時間及長度不足，觀察的結果無法概括推論。[⑦]此外，觀察者往往憑借自己的興趣，易趨主觀，只能反映自己的觀點。更明顯的缺陷是，課堂觀察只能觀察能觀察的現象與行為。因此，課堂觀察只能是改善學生學習、促進教師專業發展的重要途徑之壹，而並非唯壹。進行課堂觀察，首先面臨的問題是，觀察什麽？像傳統的聽評課那樣做隨意式的記錄嗎？關於這壹點，在課前會議中就應該解決，即觀察點的確定。課堂紛繁復雜，就像壹個小社會，有很多點可以觀察；但我們在確定觀察點時是有目的、有選擇的。首先，我們選擇的觀察點必須是可觀察、可記錄和可解釋的。我們只能觀察到具體的行為表現，如師生之間的提問與應答、闡釋與分辨、輔導與練習，教師移動與教學手段的運用等，而很難觀察學生、老師頭腦裏的東西；同樣，所確定的觀察點還必須是可記錄和可解釋的，不可記錄等於不可觀察，不可解釋等於沒有觀察。其次，要根據觀察者和被觀察者個體的需要來確定觀察點。處在不同發展階段的教師關心的問題不同，需求不同，因而確定的課堂觀察點也就不同。如，教師可以根據自己需要加強的教學領域或某壹方面素養來確定觀察點，通過觀察、研究作為自己改進的參照。實際上，觀察者和被觀察者的需求往往不相壹致，這就需要在課前會議中通過協商決定。再次，要根據合作體的需要來確定觀察點。課堂觀察合作體形成的前提之壹就是有***同的合作目標，或是研究壹個主題，或是形成合作體的教學風格，或是改進課堂教學的某壹方面等等。因此，在確定觀察點時還要考慮圍繞合作體的需要，如，就當今最普遍的教研活動形式——學科教研組而言，在觀察點的選擇和確定上，要思考：本學科教研組近三年的課堂教學追求是什麽？確定具體的發展目標之後，就需要考慮與所追求的主題最密切相關的觀察點，在這基礎上“設計—觀察—反思—改進”，從而形成教研活動的跟進鏈條。明確了要觀察的目的與內容，接著就要考慮如何觀察的問題。課堂觀察和壹般的觀察不同，它要借助壹定的工具；而工具的選擇或開發也必須在進入課堂之前做好準備。無論是在已有的工具中進行選擇，還是自主開發新的工具，都要從觀察的目的與內容的特征出發，因為工具是為觀察服務的。最後采用的工具應該符合兩個標準：效度標準和實用性標準。所謂效度標準是，如在羅列教師的理答方式主要有哪些內容（觀察類目）時，要考慮觀察類目的代表性和不重復性，也就是觀察框架在邏輯上的合理性。實用性標準是，簡潔、便於速記、反思，也就是要有很強的可操作性。帶著明確的目的和準備好的觀察工具，進入課中觀察階段，即觀察現場並做好記錄。課堂觀察的記錄方式有很多種，觀察者應該根據具體的觀察內容、觀察類型，選擇有針對性且擅長的記錄方式來進行觀察記錄。但無論采用哪種或哪幾種記錄方式，都必須保證記錄系統盡可能的簡潔明了，能有效地記錄數據並進行後續解釋。經過幾次實踐後，觀察者就會找到適合自己的記錄方式，形成壹些簡短的編碼。如“o”代表離開位置（out-of-seat），“p”代表做小動作（playing with an object without permission）[⑧]。如果需要記錄的數據比較多，還可采用合作記錄的方式，確保數據的完整與真實。觀察得來的數據又該如何處理呢？這也就是課後會議著重要解決的問題。首先，觀察者要對在課堂上記錄或收集的資料、信息進行整理，或統計、或排序、或補充、或刪減、或合並，以簡潔明了的圖表、語言或其他符號等形式呈現出來。其次，在信息整理的基礎上，圍繞觀察點梳理相關的問題或觀點，對統計或整理的結果按不同的問題進行歸類，把具體的事實與數字集合到相應的問題或觀點中去，形成供討論的觀察報告。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壹步，就是觀察者的口頭報告和集體討論。觀察者基於所記錄的數據，緊扣課前會議中確立的觀察點，提出有針對性和實效性的改進建議和對策；而不能憑空說壹些正確的廢話，更不能以偏概全、過度推論，用壹個點的觀察結果來簡單地推論課堂的其他方面甚至是整堂課的教學。同時，觀察者與被觀察者，觀察者與觀察者之間要展開充分、平等的對話，以期達成壹些初步的***識。由此，課後會議的報告和討論，旨在使觀察數據能夠發揮更高的效益，觀察結果具有更高的應用價值，使觀察者與被觀察者在進行有效的專業探討過程中，通過多視角、多方位尋找有效教學的策略，實現課堂觀察的目的。課堂觀察是壹個專業的行為系統，是改善學生的課堂學習和促進教師專業發展的重要途徑之壹。然而，教師課堂觀察能力的培養，並非壹朝壹夕的事，因為課堂觀察不僅僅是壹種方法或技術，它更多的是需要教師對課堂的理解、對課堂行為的把握，它需要教育理論的支撐，需要教學經驗的積澱，同時還需要學校組織與文化的支持與保障。課堂觀察，壹個有待我們去探討，去研究的重要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