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命的是,我永遠不能像別人壹樣習慣這個世界。
--直到有壹天--寶貝,來,把信用卡插進來,密碼是他的生日,好好看看,妳自己已經透支了多少熱情?讓妳知道妳的善意是多麽廉價。
--"不對,換了我是妳的話我也會去揍他,為他高興,是我們這些健康人該做的事情,沒有人有權利要求妳去為他高興。"
--我不是那種使用同情心像使用壹次性塑料袋壹樣的人。方可寒以前跟我說過:什麽'同情',什麽'設身處地',什麽'溝通',這些詞兒都是很重的--根本不該被用得這麽濫。
--看來人總得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代價。還有壹句我沒告訴妳,她說:總要有人來還,不能大家都只想著逃避。那時候我真驚訝她會這樣想。可是現在我覺得,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在還,時間,方式,程度不同而已。當然我們誰也不願意跟妳互換位置--可是這並不表示我們都可以置身事外--那些自認為自己置身事外的人不夠聰明,妳大可不必跟他們認真,他們不配傷害妳
--壹片黑暗中我告訴自己:這就是妳自作聰明的結果,妳以為妳自己是誰,也配討厭這個世界。妳壹直拒絕使用世界這本字典,妳不過是個鬧別扭的小孩。
--因為我很容易就會失去對另壹種生活的想象力,甚至忘記了還有其他的生活。
--生活過到了另壹種境界:不再看手表,也不再看日歷
--十五歲那年,我在人群裏壹眼看見了江東。妳知道那時候我是多渴望傳說中的愛情嗎?我以為它可以把我從這無邊無際的寂寞中解救出來,我以為有了愛情之後我可以更愛這個世界壹點,我以為這是讓這本冷漠的字典對我微笑的唯壹的辦法。先不談後來的事實是如何教育我的吧,我只能說,有那麽壹段時間,我以為我是對的。
--牽掛壹個人是件好事情。可以把妳變得更溫柔,更堅強,變得比原來的妳更好。當妳看著他打籃球的時候,妳沒有告訴他他奔跑的樣子讓妳想“要”;當他壹言不發緊緊抱住妳的時候,妳沒有告訴他就算是吵架的時候妳也在欣賞他的臉龐;當妳們靜靜地坐在壹起看冬天結了冰的湖面的時候,他抓著妳細細的手腕,他的手指纏繞著妳的,皮膚與皮膚之間微妙的摩擦讓妳明白了壹個漢語詞匯:纏綿。——什麽叫幸福呢?幸福就是:目擊眾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壹片。在這幸福中妳可以是壹個俯視這片草原的眼神,妳也可以是眾多野花中的壹朵,都無所謂。在這幸福中妳蛻變成了壹個女人,壹個安靜、悠然、滿足、認命的十五歲的女人,盡管妳們從來沒有“做過”。
--直到有壹天——寶貝,來,把信用卡插進來,密碼是他的生日,好好看看,妳自己已經透支了多少熱情?
--公元前我們太小,公元後我們又太老,沒有誰能夠見到,那壹次真正美麗的微笑.
--渡口旁找不到壹朵相送的野花...
--那麽多人都打著‘我愛妳’的旗號做壞事,咱們跟他們不壹樣,是吧?
--我要再愛壹次。我說什麽也得再愛壹次。像我十年前愛江東那樣再愛壹次。妳抱緊我,抱緊我吧,在公元以後,在我還沒有太老之前。就算我還是會粉身碎骨,就算我還是會壹敗塗地,就算我們終究依然會彼此厭倦,就算我們的肉身凡胎永遠成就不了壹個傳奇,就算所有的壯麗都會最終變得丟人現眼。——我不管,我全都不管。我已經等了整整七年。
--為了奉獻,不是為了犧牲,我是為了我自己,為了我自己的綻放。再不愛壹次的話我就真的老了,我就真的再浴火也不能涅槃了。但願妳我是棋逢對手勢均力敵,但願我們可以廝殺得足夠熱鬧,但願我們可以在這場血肉橫飛的廝殺中達成最刻骨的理解和原諒,但願我們可以在硝煙散盡之後撫摸著彼此身上拜對方所賜的累累傷痕相依為命,像張雯紋和羅小皓那樣相依為命。但願,周雷,我也需要有壹樣東西來提醒自己,我不是靠活著的慣性活著的。現在開始,妳來提醒我吧,來吧。
--幸福這東西,壹點不符合牛頓的慣性定律,總是在滑行得最流暢的時候嘎然而止。剩下的事情就是鍛煉妳的承受能力了。
--妳愛壹個的時候,妳就會怕她。這沒什麽丟臉的。不過妳要記住壹點:妳可以怕她,但是妳不能忘了,妳怕他是因為妳愛她。妳愛她是因為妳看得起她。她沒有權利利用這壹點讓妳順從她。如果妳發現她在利用這個,妳就要毫不猶豫地離開她。懂我的意思嗎?
--目擊眾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壹片,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我的琴聲嗚咽,淚水全無,我把這遠方的遠歸還草原。
--“我壹點也不想死,但我想掉下去。這念頭閃得太快,我都來不及把它翻譯成語言。妳總是會害怕沒法變成語言的東西,因為它們比妳強大,比妳有生命力。”
---最開始發現自己愛上壹個人的時候,都有點害怕。也許有的人更多的覺得是甜蜜,但對於我來說,確是最初的恐懼。
---她喜歡咬我,是因為她愛的束手無策麽?
--打人是暴力,罵人是暴力,強迫別人用妳們的方式去“感受”也是壹種暴力。從那時起我就發現,這世界是本字典,事無巨細全都定義過了,任何壹種感情都被解釋過了,我們就只有像豬像狗像牛羊壹樣地活在這本字典裏,每個人的靈魂都烙著這本字典的條碼。
--“我想著妳,想著妳,不知不覺間,就想掉眼淚。”
--從前我總是對她說,我想妳,想到哭。因為想念太噬骨,愛情太絕望。我想著妳,想著妳搞怪時的的清純小樣,想著妳的別扭壹笑,想著妳終有壹天離開我的身旁。
--我就是這樣由笑變哭的,因為我知道我的未來,註定沒有妳。
--“我曾經差壹點就忘了妳了,天楊,差壹點。所以我得爭分奪秒,在我還愛妳的時候,在我還能愛的時候,試試看。我得抓住壹樣我認為重要的東西:理想也好,愛情也好,我需要這樣東西來提醒我:我不是靠‘活著’的慣性活著的。”
--我還愛著妳,我還能愛妳,可我壹樣東西也抓不住,理想也好,愛情也好。
--現在我明白了什麽叫“這就對了”,天楊,妳,我,肖強,我們都在這世上茍活著。這世界上我們這樣的人怕是越多越好、因為我們的數量越多,這世界就越和平。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作為壹個整體才能顯現出來。我們組成壹個永恒的黑夜,維持世界平衡地運轉。但是總有壹些人,總有壹些人要以“我們”這個黑夜為背景怒放,就像煙花,比如程蝶衣,比如張國榮,比如方可寒。所以方可寒,這世界需要我們,而我們需要妳。
--小王子說:她的身體將我包圍,照亮了我的生命。我不應該離她而去。我早該猜到,在她不高明的把戲背後隱藏著最深的溫柔;花朵的心思總叫人猜不透。我太年輕了,不明白該如何愛她。
妳愛壹個人的時候,妳就會怕她。這沒什麽丟臉的。不過妳要記住壹點:妳可以怕她,但是妳不能忘了,妳怕是因為妳愛她。妳愛她是因為妳看得起她。她沒有權利利用這壹點讓妳順從她。如果妳發現她在利用這個,妳就要毫不猶豫地離開她,懂我的意思嗎?
我轉過頭去看天楊,發現她奇怪地微笑著,“就是。怎麽這幫人,都這麽沒種呢?”灰白的寧靜像病毒壹樣侵蝕她臉上的每壹寸肌膚,“誰都只會講這種故事。到最後沒戲了就把‘死’搬出來,好像壹‘死’就什麽都神聖了。騙人。‘死’又怎麽樣?有什麽了不起的。誰活到最後不會死啊?全是騙人的。”
--別人在這幾天都會充滿同情地看著我們這些高三學生,想象我們在這最後二十天裏地獄般的日子。其實事實遠非如此。最後那些天,班裏的氛圍呈現出壹種奇跡般的松散,甚至是閑適。老師也不大管那些自習課上明目張膽地聊天的人了,平時那幾個最乖的女生也在午飯後看幾眼言情小說,男生們又開始踢球,就連吳莉和幾個班幹部都在策劃逃掉星期六下午的自習輔導去看《甜蜜蜜》。
--地理書上講過四大高原。青藏,雲貴,內蒙古,它們美麗而荒涼。只有我們這兒,荒涼而已,沾不上美麗的邊兒。至少我這麽認為,水土流失嚴重得就像是這片高原已經被五馬分屍。到處都是很長很深的溝壑,聽說,兩個人常常是可以隔著溝壑喊話,但是要走到壹起,走上壹天也未必碰得了面。聽聽這裏的地方戲和民歌吧,連情話都得不知羞恥地喊出來,讓它們被風沙打磨過,才能談壹場戀愛,很牛郎織女,不過天河是土做的。
但是在那個夏夜的晚上,也許跟那只智慧的豬有關,我突然想到壹件事:是這個高原,這條河流,這些田野,這些動物們支撐起我們生活的城市的。那個被我們北明中學所有人輕視抱怨的城市原本來自壹個這樣深邃的夏夜的田野。來自壹種如此廣闊的荒涼。相形之下,輕浮的人,只能是我們。我們只知道居高臨下地同情壹下希望工程照片裏失學小姑娘的大眼睛。然後心底暗自慶幸:還好那不是我。我們就是股市上的那些泡沫——不對,泡沫之間也有區別,有小人魚公主變成的泡沫,也有張國榮唱的“天空海闊,要做最堅強的泡沫”,也有洗潔精和洗滌劑的泡沫,我們當然是最後壹種。
--我在壹個明亮的夏夜裏翻箱倒櫃。壹張我們四個人的合影從壹本很舊的筆記本裏掉出來。我,江東,肖強,方可寒,我們並排坐在肖強店門口的臺階上。是夏天,身邊有很蔥蘢的綠意。江東攬著我的肩膀,方可寒笑得又艷麗又放蕩。她的大紅色吊帶裝和肖強的黑色T恤簡直是絕配。
我的眼前突然浮現出壹九九六年夏天我們四個人壹起喝啤酒的晚上。方可寒興致來了就跟肖強拼酒,路燈的映照下,樹葉像是透明的。肖強說:“這些葉子綠得像種液體。”江東笑了,“那叫‘青翠欲滴’,還‘壹種液體’,說得那麽曖昧,我看是妳教育受得太少了。”我和方可寒於是大笑。
--他的眉宇間有了風塵氣。不過不是那種令人生厭的、猥瑣的風塵氣。
生活是簡單的。簡單而安靜。我的故鄉畢竟善良地接受了我。我就要像個真正的成年人那樣在這裏安家,立業,有自己的孩子。也許過不了多少年,我的表情也會變得跟街頭這些來往的人壹樣。我第壹次覺得這不是壹件不可以接受的事。我想要個小女孩。壹個像童年的天楊壹樣安靜,壹樣聰明的小姑娘。最好漂亮壹些但也別太漂亮。
--妳看看吧。我在心裏對這座城市說。妳只養得出來我這樣的人,我這種半吊子的貨色。不夠好又不夠壞,不夠重情又不夠絕情。這樣的人多得車載鬥量,但問題的關鍵是:在妳懷裏,孕育得出來壹個例外嗎?
--也許天楊是例外,方可寒也是例外。可是妳看看妳是怎麽對待她們的。妳讓天楊心碎,妳讓方可寒死。妳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個古城,說自己閱盡了人間風情。大學的時候我的壹個同學考上東南大學,他自豪地說南京是個繁華落盡的古都。其實妳才是繁華落盡呢,東周的君王在妳這裏封臣,李世民在妳這裏起兵,元好問在妳這裏記錄過壹個感天動地的傳說,怎麽沒人用“繁華落盡”來形容妳呢?因為妳的繁華“落”得太徹底,都沒人記得妳“繁華”過了。妳丟人不丟人?
--妳就是壹個貧窮的母親,蓬頭垢面地養了壹堆兒子,妳很少給他們笑臉。在他們興沖沖地告訴妳今天在學校裏被老師誇的時候妳只是漠然到可憎地說:“打醬油去吧。”妳永遠不會溫柔地鼓勵我們,不會教我們怎樣去愛別人。諸如交給自己孩子壹枚硬幣,讓他去放在乞丐面前的杯子裏的事情,從來都是那些穿著呢子大衣,妝容精致的媽媽做的。妳的兒女們長大後要不然變得和妳壹樣冷酷,要不然開始永久的逃離和放逐——就像我。
--妳簡直不可饒恕。我惡狠狠地咬了咬牙。我已經背叛了妳無數次,我以後還要再背叛妳無數次,但是妳知道嗎?我他媽的,愛妳。
--我的天楊和江東都是好樣的,他們因為勇敢所以孤獨,他們不屑於給自己找借口,他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完成壹場沒有答案的追問,他們或者忍受了比別人多的傷害,可他們得到的回報就是:他們終於和他們的命運達成了溫暖而刻骨的理解和原諒。那句古老的成語:生生不息,講的是不是這種寂靜的輪回呢?
--妳可以每天來上課但是每天都錯過這個學校最美麗的時刻,但是當妳可以享受這種美麗的時候妳可能已經因為壓力而無心欣賞。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選擇後者。因為我發現生活是公平的;因為我發現任何壹種美麗都需要經歷艱辛才能活得;因為我發現美麗之所以成為美麗就是因為痛苦是她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