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應當怎樣理解“文明”壹詞呢?
文化壹詞中文的意思可以理解為“文改變人”,文化這個詞也被用來廣泛地指宗教信仰、倫理道德、科學技術、風俗習慣、生活方式等,所有不由基因決定的東西都屬於文化的範疇。英文“文明”(Civilization)來源於古希臘的城邦(City),城邦裏的居民就叫(citizen),相對於世界上很多地方,人還是生活在絮毛引血的社會時,古希臘人已生活在成市化的城邦制社會中了,他們有議會制的管理,有公民代表,有教育,有良好的社會結構,他們認為人類的發展方向都應是城邦化,也就文明起來,城邦化就是civilization,這個希臘詞後來成了英文中“文明”的意思。Civilization在英文字典中解釋為:文化和科學發展到了壹個高水平的人類社會(而不是成邦化)。文化發展到什麽樣的水平是文明的社會呢?不妨分別看看世界公認的文明國家和當代所謂文明的西方社會,就知道文明意味著什麽意思。中國是公認的文明古國之壹。中國的文明是相對而言,也就是相對於其他人類社會還處在缺乏教育的、原始的、吃人的、野蠻的部落社會,他們沒有農業,沒有明顯的社會文化和牢固的社會結構,而中國卻建立起壹個政治結構復雜而牢固的、經濟強大和文化發達的社會。但是,中國還未形成復雜的社會結構之前,人們的生活目標是追尋“道”,如生活之“道”,治學之“道”,治國之“道”,人們所追求之道也就是普天下之真理,這是否算是壹個文明的社會呢? 老子認為:“得道者得天下:其原則是:“人法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那麽古人究竟能否得道,有待人們進壹步研究。但是老子感嘆說:“大道非常平安,世人卻偏行險路,這個背離大道的世代啊!”孔子也說:“如今大道隱去了”《禮記》“天下無道已很久了,我行道的希望也破滅了。”《史記》。墨子說:“三代聖王之後,天下壹片亂象。這是因為世人不相信神明了!哪裏有君子當行之道啊?” 孔子對道的遠離任而去很失望,壹個補救的方法就是提倡“修己以安人,修己治人”的原則,轉而為求“德”,“以禮樂治國”,即是“禮治制行”和“以樂治心”的主張,因為“窮本極變,樂之情也”。用“樂”來陶冶人的心靈和改變人的本性,社會有了禮,也就有了規範,也可以說,中國文明的靈魂在於追求“德”的過程中,通過“德”的演化而形成了中國主流的社會文化,因此,中國素有“禮樂之邦”的稱號。 儒教的教育以“始為士,終為聖人”為目標,即“學而優則士”。其實,古代的希臘大哲,如柏拉圖、阿裏斯多德之輩也有這樣的理想,在柏拉圖的《理想國》中,提到他的理想國是培養哲學王來管理,他也只是提倡民主,而沒提出什麽法治,他認為人類的道德還沒墮落到需要用法律來節制人的行為的地步。於是,柏拉圖設立了壹個叫做“阿克德米”(Academy)的地方,入口掛匾曰:“不懂幾何者不得入學”,出口掛匾曰:“能談哲學者方可治國”,這個“阿克德米” Academy 逐漸成為西方的“大學”,柏拉圖對治國之道的追求也就是希臘文明的體現。在希臘文明衰退之後,人類的道德進壹步的墮落,墮落到人已經不可以相互信任的地步,因此,羅馬人借上帝的名而立下了“法律”來節制人的行為,則使用“國家的權力和嚴刑重罰”,同時用宗教來節制人的內心,則是用天堂來吸引人們,讓人對天堂的向外和羨慕,用地獄來使人產生敬畏和恐懼。由於中國的傳統壹貫“以禮治制行”和“以樂治心”的主張,故中國的歷史上沒有法治的概念。當我們面對道德崩潰和藝術物質化時,不得不學習西方法制國家,用法律來節制人的行為,可惜我們忽略,更加需要學習的地方是如何節制人的內心。中國有壹些知識分子終於悟到了“中國需要上帝”這壹真理,可是,經過了基督文化洗禮的東西方人也在遠離教堂,他們生活在現代法制社會裏的人,不時也感覺到法律的無情,因為,法制健全的社會裏並未能阻止道德的崩潰。美國和英國,壹個壹年級的女孩子坐在男老師的大腿上,表示喜歡跟老師在壹起,或男老師用擁抱的方式來安慰壹個傷心的幼兒或小女孩,這種方式的身體接觸都隨時被控告性騷擾。當西方的文化也許將被法律摧殘時,人們不得不懷念消失了的徳。 今日的世界,無論是東方或者西方,精神的大廈都在崩塌。男男女女們陷入難以自拔的精神迷茫,心理疾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人與人相互為敵,冷漠殘忍;宗教信仰萎靡,精神理想破滅,真理和信念被相對主義腐蝕,人生意義變得越來越虛無;人類對客觀世界的認識達到從未有過的廣泛深入,自己的內心世界卻變得日益模糊,形同陌路;由此導致的社會麻木、沖突或失衡已成為遍及全球的尖銳難題。 其實,對整個人類社會來說,地球絕大部分地球只是暫時告別了壹個非常野蠻的時代,但是壹個時代的結束並未意味著新的時代自然降臨,也許是同壹個時代以不同的形式出現,如,以前的流氓都是衣冠不整的,現在的流氓都是西裝革履的,流氓的本質還是壹樣,社會文化的本質,並不因為物質文明就改變了它的本質。壹個文明的社會不應存在著戰爭、貧窮、和缺乏正義,壹個文明的社會應該是人人都能享受物質富足,精神豐富,人與人和平相處。事實上,歷史以來都沒有壹個這樣的文明社會,所以才有不斷的物質、權力的掙奪和戰爭演變。 既不能根據社會的物質文明來判斷該社會是否真正意義的文明,也不能只是從社會的文化遺產中看該社會的文明,更不能僅僅從世界各地的文字記載、文物和歷史古跡中了解當時的物質文明。我們不要忘記世界各地的皇宮、皇陵和城堡等等都建立在無數的失去政治、經濟和精神自由的奴隸、農奴、農民、工人、技術員的死靈上。不但要對古代“文明”描繪要警惕,就是近代文明也要謹慎地歌頌。現代文明的西方工業發達國家,也是建立在殖民時代掠奪的基礎上,有人在描繪資本主義的發展時說:“美國西部鐵路的每壹個枕木下都躺著壹個華工的靈魂。”我們在弘揚中國文化時說:“用我們的血肉築成了新的長城。”如果誰能聽到孟姜女哭到長城倒塌的聲音,都不會認為長城是中華民族文明的象征。在高樓林立和豪華賓館的背後,有多少農民兄弟被超常地透支生命的故事。壹部分人被迫為另壹部分人創造了文明,算不算是壹個文明的社會呢? 不久前,北京王府井改造時,新華書店被迫讓位給大商場,很多老北京在那裏哭了,也許哭的時間不夠長,聲音也不夠大,所以沒有感動上帝,沒哭到新的商場倒塌就停止了,改造後的王府井大街就這樣被放在“文明”的寶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