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比喻,哪怕是最簡單的比喻的兩造之間;反諷的兩個組成部分之間;散文風格與詩歌風格之間”。(2)近年來,在中國文學理論界,“張力”這壹術語也頻頻出現,但對其基本性質、原理和意義等方面幾無專論。我認為,這是壹個相當重要的理論範疇,有著豐富的理論內涵和重要的理論價值,應予以深入地探討。
壹
意義的多層面性、多向度性,使整個文本空間內的沖突多樣化、豐富化,積聚了大量的文學張力質。
其二,情感的飽綻。文以情深動人,文本情感的飽綻,其實是文本背後的作者對文本的形式層面與內容層面的多種因素的深情,作者又把這種深情熔鑄在文本當中。壹把辛酸淚,滿紙荒唐言,《紅樓夢》包孕著曹雪芹對當時整個社會制度的厭憎與留戀,對人生的追求與超脫,乃至對每壹個人物的體察與闡釋。美國作家海勒的作品《出了毛病》,運用壹種陰沈沈的語調,把痛苦與歡笑、荒謬的事實與平靜得不相稱的反應、殘忍與柔情並列在壹起,達到情感多樣組合的張力效果。情感的結構愈是多層次的,密度愈大,文本的情感承載愈豐厚;同時,對立情感的組合也愈是豐富,從平衡到失衡的震蕩頻率越高,張力效果也愈加突出。
文本的多義性與情感的飽綻往往是相互對應的,兩者互相促發,且往往是妳中有我,我中有妳,***同植基於作者感知、認識、體驗的積累。意義繁富的文本,往往同時又是情感充盈的文本。多義性與情感的飽綻可以被喻為是創造文學張力的資源寶庫,不具備渾厚文體風格的文本根本談不上張力的存在。
其三,對矛盾沖突的包孕。***處壹體的矛盾沖突因素,可以說是文學張力得以產生的直接的動力,凡存在著對立而又相互聯系的力量、沖動或意義的地方,都存在著張力,這正如中國當代詩論家李元洛所指出的:壹覽無余的直陳與散文化的松散,都不能構成張力,而是要在矛盾的對立統壹基礎上,由不和諧的元素組成和諧的新秩序,在相反的力量動向中尋求和而不同。(《古詩新賞二題》)例如,杜甫《絕句》:“兩個黃鸝鳴翠柳,壹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裏船”,便是玲瓏剔透、細致入微的細筆與天高海闊、力勁氣遏的粗筆和諧地統壹在壹起。再如中國古文論中所講的反常合道,即,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人們往往會表現出反常的心態、言行舉止,而這種反常的心態和言行舉止卻又是合乎邏輯的。如杜甫的詩《述懷》:“自寄壹封書,今已十月後”,若雲“不見消息來”,則極為平常,而接之以“反畏消息來”,便陡覺驚心動魄,這是反常合道的張力效果所在。與此相同,《紅樓夢》中以今世之淚還前世之情、平時動輒啼啼哭哭的林黛玉在大限將至之時,面對來探望的眾人,卻總是以“微微壹笑”或“笑而不語”相對,也正是運用反常合道的令人嘆為觀止的大手筆所在。反常合道,實際上是存在兩種情感的對立與轉換,《述懷》詩中是對家書的“盼”與“畏”;在《紅樓夢》中是黛玉的表面的“笑”與令人斷腸的“悲”,在反邏輯與合邏輯、反情理與合情理的對立中產生張力效果。矛盾、沖突的因素並置在壹起,這是張力的動力所在,因為正是矛盾的雙方產生相對抗的力,***處壹統壹體中,才形成動態平衡的張力效果。
其四,彎弓待發的運動感。情感的宣泄、多樣意義的陳列不能形成文學張力,物理張力是在靜止或相對靜止狀態中,同樣,文學張力也是要在平衡態中包孕不平衡態,壹瀉千裏的不平衡態的展示只能是張力的消解。形成文學張力,首先,必須能把多義與情感的飽綻這種“大”容納進文學意象的“小”之中。西班牙詩人阿爾蒂《茶山》壹詩的片段:“在餐桌的玻璃杯裏,/開放了小小的園林,/它是春天註入杯中的/碧綠的友誼。”園林之大,友誼的含義的廣博註入壹小小的茶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柳宗元《江雪》)的闊大、遼遠,以及“孤舟蓑笠翁”隱居的高遠情懷與孤寂,最終都凝縮在“獨釣寒江雪”的那壹根細細的釣魚線上。其次,情感的流露、意義的表現要含而不露,具啟示性。舒婷的詩《思念》,“壹幅色彩繽紛的但缺乏線條的掛圖/壹題清純然而無解的代數/壹具獨弦琴,撥動檐雨的念珠/壹雙達不到彼岸的槳櫓//蓓蕾壹般默默地等待/夕陽壹般遙遙地註目/也許藏有壹個重洋/但流出來的,只是兩顆淚珠”,詩人在情感的漩渦裏煎熬、翻滾,但卻沒有使之壹泄千裏,正可以避免了盡情宣泄後的乏味與失落。彎弓待發的運動感的取得,壹方面需要情感的積澱,如魯迅所說:“我認為感情正烈的時候,不宜作詩,否則鋒芒太露,能將‘詩美’殺掉。”(5)這也就是戴望舒所說的“情感的洄流”(《詩歌零劄》)。另壹方面,需要作者強大的駕馭情思與文字的能力,不只是能放得開,更能夠收斂起來,能放才有力度,能收張力才能完成。文學張力的彎弓待發的運動感,正如米隆的雕塑《擲鐵餅者》,抓住了擲鐵餅者奮力投出之前的向相反方向擺臂、躬身的瞬間動作,使整個人體象壓緊的彈簧、拉滿了的弓壹樣凝聚起巨大的力;也猶如急弛的駿馬突然騰空立於懸崖峭壁之前,龍吟長嘯,空谷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