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中語文課本上有這樣兩個句子:
①“我將深味這非人間的濃黑的悲涼;以我最大的哀痛顯示於非人間,使他們快意於我的苦痛,就將這作為後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獻於逝者的靈前。”(魯迅《記念劉和珍君》)
②“他留著濃黑的胡須,抗餉髁粒?肥薔笄康靡淮卮刂筆?鵠吹耐販ⅲ?路鶇Υυ詬姘姿?韻質瞪緇岬牟壞骱汀!保ㄌ茝|《瑣憶》)
①句中,“濃黑的悲涼”用顏色“濃黑”來修飾沒有顏色的“悲涼”,這裏“濃黑”本是客觀存在的能作用於視覺器官的現象,魯迅卻用來形容主觀感覺——“悲涼”,通過感覺的互通,更確切地刻畫出舊社會的極度黑暗,深化了文章的意境。
②句中,“倔強”壹般用來形容人的性格,現在卻用來修飾“頭發”,正是這種臨時性的搭配,把肖像和性格溝通起來,表現出了魯迅先生倔強的性格和不屈的鬥爭精神。
以上兩句中都用了“移就”的修辭。“移就”作為修辭的壹種,雖然經常可以看到,但卻並不為人們所熟悉。移就,又稱詞語移用。《辭海》註曰:“甲乙兩項關聯,就把原屬於甲事物的修飾語移屬於乙事物,叫移就。”陳望道《修辭學發凡》的定義是:“遇有甲乙兩個印象連在壹起時,作者就把原屬於甲印象的性狀移用於乙印象,名叫移就辭。”
移就是在特殊語言環境中改變詞語搭配關系的壹種臨時遷就,是詞語搭配的創造性運用。從語言邏輯上看,好像不合規範,也不合情理,但在具體的語言環境中,它卻能賦予壹個詞語以新的意義,增強語言的表達效果。恰當地使用“移就”好處很多。
壹.移就使文句更簡潔生動。
如茅盾《子夜》:“吳蓀甫突然冷笑著高聲大喊,壹種鐵青色的苦悶和失望,在他醬紫色的臉皮上泛出來。”由於移用“鐵青色”來修飾“苦悶和失望”,就將肖像描寫和心理描寫勾通起來,省去了分別去寫肖像和心理的許多筆墨,使文句顯得更簡潔生動、深刻有力了。張潔的散文《挖薺菜》中,用“懶洋洋”來修飾“筷子”,通過這種巧妙的移用,來表達晚輩們對薺菜感情之淡漠,從而表現出兩代人之間的隔膜,收到了事半功倍的好效果。
二.移就使語句表達力更強。
李瑛的長詩《我的中國》中,寫“南京大屠殺”之後有這樣的詩句:“歷史/倚著憤怒的廢墟/站在地獄的門口/以熱血/壹次次淘洗我們/黎明前的祖國”,其中“憤怒的廢墟”就用了移就,連“廢墟”也在“憤怒”,可想而知,這些經過高度凝縮的詩句,蘊含了如何深不可測的潛在的力度,更具有了如何震撼人心的力量。
同樣在這首詩中,寫十年動亂時詩人用了“憂傷的雲”、“窒息的河流”等詩句,通過對具有憂患意識的意象的描寫,表現出詩人對社會現實的深層思考,對十年動亂的深刻反思。
三.移就給人想象的空間,給人以無窮詩意。
詞語本身沒有好壞之分,用得合適就是好。移就是詞語創造性的活用,大膽地創造性地使用往往能夠給人以無窮詩意。如“學生們舉行中秋聯歡會,操場上燃起了歡樂的篝火”壹句中,“歡樂”修飾“篝火”,能充分調動人們的想象力,想到操場上熊熊燃燒著的篝火,想到壹張張年輕的笑臉,想到壹個個精彩的節目,它比羅嗦的壹大段描寫更管用。還有如詩歌中經常出現的“蒼白的日子”、“消瘦的日子”、“滾燙的話語”、“溫情的茄子”、“淺淺的蟲鳴”、“沈默的綠意”等等,這些看似有語病的組合,卻往往能喚起我們的想象,傳達豐富的情感,給我們以無窮的詩意。
總之,移就看似詞語的錯用,但正是這種錯位,錯出了壹種美麗,錯出了壹種詩意,產生出無窮的藝術張力,起到了出奇制勝的好效果。靈活使用詞語,是詞語使用的最高境界,我們在寫作時不妨嘗試著“移就”壹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