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關於《春江花月夜》,聞壹多先生曾給這首詩以極高的評價:“在這種詩面前,壹切的贊嘆是饒舌,幾乎是瀆褻。”又說“這是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從這邊回頭壹望,連劉希夷都是過程了,不用說盧照鄰和他的配角駱賓王,更是過程的過程。”
《春江花月夜》既富於南方民歌的色彩與風調,又較成功地運用了經過齊梁到唐初百年醞釀接近完成的新詩格律,還首次探索了七言詩中以小組轉韻結合長篇的技巧,三者的糅合是那樣完美,給後來的詩人提供了壹個很好的範本。這理所當然是個頂峰。
《春江花月夜》的章法結構,以整齊為基調,以錯雜顯變化。三十六行詩,***分為九組,每四句壹小組,壹組三韻,另壹組必定轉用另壹韻,象九首絕句。這是它整齊的壹面。它的錯綜復雜,則體現在九個韻腳的平仄變化。在句式上,大量使用排比句、對偶句和流水對,起承轉合皆妙,文章氣韻無窮。詩中春、江、花、月、夜、人幾個主題詞錯落重疊,伸縮變化,把讀者引進了壹個目眩五彩、渾然忘我的境界。
我們在詩篇中看到江與月這兩個主題中的主題被反復拓展,不斷深化。春江、江流、江天、江畔、江水、江潭、江樹這紛繁的形與景,和著明月、孤月、江月、初月、落月、月樓、月華、月明復雜的光與色,並通過與春、夜、花、人的巧妙結合,構成了壹幅色美情濃斑斕迷離的春江夜月圖。詩人沒有局限於壹輪江月,而是把壹種復雜的人類情感貫穿始終。無論是初月的明媚、高月的皎潔還是斜月與落月的迷離纏綿,抑或樓頭月的徘徊、鏡中月的清影、簾內月的傾註、砧上月的流照,無壹不打上情感的烙印。把壹輪明月寫到如此清雅且奪人心魄的地步,就不僅僅是傳世之作、而應該是曠世之作了。自《詩經》至張若虛,其間壹千幾百年,沒人把壹輪江月寫得如此淒美多情。在詩歌的表現形式上,南朝民歌和齊梁聲律學,經過多年的醞釀發展,到了張若虛手裏,恍如金丹煉成突現奇光,語言聲律與形式技巧以及描篇布局,被那樣的完美地糅合在壹起。在詩歌發展還找不到前進方向的唐前期,《春江花月夜》本身就如同光耀千古的壹輪高天朗月,照亮了盛唐的路,催生了詩國的燦爛。而張若虛之後,又是壹千多年過去了,仍然無人能把壹夕江月渲染得這般淋漓盡致,歷盡滄桑變幻,詩篇不朽而江月依舊。
3,“聲律風骨始備”,即盛唐詩歌最重要之特征。盛唐詩歌,壹者繼承漢魏詩歌之風骨;二者完善自六朝以至初唐之聲律。
盛唐時期,政治昌明、經濟繁榮、社會安定,促使文化發達。唐玄宗大力倡導、“以詩取士”,又為詩歌發展奠定基礎。大唐帝國充滿活力,疆域遼闊,外交頻繁,各種思想、文化、藝術交匯,儒、道、佛三教自由發展,詩人思想空前解放、創作領域空前廣闊。浪漫主義、現實主義、山水田園詩派、邊塞軍旅詩派,各樹壹幟,各領風騷。
清人吳喬《圍爐詩話》謂盛唐詩歌:“變漢魏之古體為唐體而能復其高雅,變六朝之綺麗為渾然而能復其挺秀。”中國詩歌至此終於達到中國詩歌之顛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