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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星星詩刊》上的壹組詩歌

挖? 掘

整整壹早晨,我們六人

才挖了八十見方的坑。

鐵掀。洋鎬。鶴嘴咀。鐵錘

敲擊鐵釬,火花閃耀

晦暗的天空。

沒有人願意停下來——

雪把魯中平原無限拉長,幾只

黑背鴉在清晨的光亮中覓食。小巧的印痕

不時被壹場突如其來的風吞沒。

平叔說:“三十公分的凍塊,不容易砸透呢!”

此刻,某人的頭上

正冒著熱氣,下陷的軀體被鐵掀

來回扯動——

麥苗青青,輕輕的麥苗

燃著綠色火焰,那些閃爍

泥土氣息的塵埃之光終將被永恒收藏。

我們在壹棵山毛櫸樹下歇息

目眺遠方——

或許,不久之後,也許片刻吧:

那些表層的泥土重新被植入地下,

壹些新被翻出的泥土要接受另壹個

星球的責難。

壁? 虎

高爺爺說吃壁虎能治病,

這可真是前所未聞啊!

於是每晚都看他央求父親為他逮壁虎。

我們坐在面餅似的院子裏,

看戲劇性的場面:

天哪,那些莽撞的司機

如何壹會兒撞向燈泡,壹會兒撞向蹲伏的壁虎;

壁虎如何伸出它靈巧的嘴

慢慢爬向獵物並伺機出動;

鶴嘴鉗又是如何恰到好處地安全著陸。

我們都為這高超的技術贊嘆不已——

深秋了,風像刮胡刀壹樣刮著院子,以及院子裏的樹木,

還有葉片,壹片片緊挨著落下來。我們

被深深覆蓋。

即使它沒有被風帶走,

即使它挺過這個冬天,

葉子也會被新生的葉子替代。

時光吹拂的院落啊,如此安靜!

沒有燈光的院子,蛾子體內住著的那些司機都去了哪兒

壁虎呢?——

鶴嘴鉗在西墻用生銹的眼睛看著我。

瓦萊裏說,“起風了,要好好活下去。”

是的,起風了。風正不緊不慢地

擦亮我頭上的霜花。

石 頭

石頭在鄉下隨處可見。

如果給石頭起壹些好聽的名字,

妳可以叫它石甕、石臼、石磨、石碾、石屋、石槽、石板、石柱——

如果再高貴壹些,妳可以給它命名:石廟、石獅、石碑、石佛——

它們在石匠的手裏被揉搓,被刀砍斧鑿,

被拋光打磨;

它們被使用、供奉,被香火膜拜。

我覺得把石頭賦予最神聖的意義:

莫過於把石頭叫做石頭,就像

鰥夫李石匠叫做:老李、石匠李、李石頭、石頭李壹樣;就像陪伴老李的那些石頭

沒有壹樣作品是他的。其實,他所有作品

的中心思想最後只歸納為壹個:

蓋棺定論。

風? 景

巖鷹坐在懸崖上讀壹本書:

它讀落日,山巒,白雲;它讀土地,村莊,紅花綠樹

和山頂的羊群;它讀壹茬茬的莊稼,貧瘠,疾病與死亡——

風吹著它好看的羽毛和書的冊頁。

鷹有些困頓,它閉上左眼,書的內容

就從右眼裏跳出來;它閉上右眼,書的內容

就從左眼裏跳出來。如果閉上雙眼,

書的內容也不會被風吹走。

它用利爪緊緊摁著——風只是吹著

它美好的睡意。

作者簡介:孫方雨,本名孫緒雲,曾用西馬等筆名寫作。70年代出生於李清照的故鄉,現居淄博桓臺。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中國化工作家協會會員。獲“黃河口詩歌大賽”金秋獎三等獎,“清照杯”詩歌大賽壹等獎等多個獎項,著有長篇小說《滑向青春的利器》,散文集《水上的家園》,詩集《回望》(待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