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蘇〕蒲寧《“園中樹葉飄落著”》愛情詩鑒賞
〔俄—蘇〕 蒲寧
園中的樹葉飄落著
這是壹座古老的花園
我曾常常迎著將臨的曙光
在這裏徘徊、
信步遊逛。
金風瑟瑟,
樹葉旋轉著,
唰唰作響;
整個園林慌恐異常、
驚呼愁惆!
然而又覺得十分寧靜,
卻充滿了憂傷。
可我的心中,只有欣喜、歡暢。
那時,我多麽年輕,
又正在熱戀之中。
那林蔭路間的風聲,
秋日黎明前
昏暗和寒冷,
怎麽會在我心中有所***鳴?!
秋風吸引我誌向四方,
且帶著我的歌聲
到處飄蕩。
我的心熱切地期待著
美好生活的來臨、
和對幸福的向往。
園中樹葉飄落著,
在空中壹對壹雙
旋轉飛翔……我踏著古老的
林蔭路上的殘葉,孤獨地徘徊、遊逛。
心兒伴著新侶,
我多麽想用我的歌唱
回答我心靈的飲望——迎回我那平靜、
純潔無慮的幸福、歡暢。可是,
我的心為什麽這樣惆悵?有誰能憐愛我——
為我的痛苦而憂傷?秋風在白樺林蔭路上
呻呤著、卷起了塵土,
我的淚水也在奪眶流淌。
在憂郁的園中,那枯黃的落葉
旋轉著、蕭蕭落下,
淒涼地沙沙作響。
(趙洵 譯)
蒲寧(1870—1953),優秀俄羅斯詩人、小說家、翻譯家,諾貝爾獎金獲得者。出身貴族家庭。1901年發表的詩集《落葉》獲普希金獎。他還寫有許多優秀的短篇小說、中篇小說《鄉村》(1910)、長篇小說《阿爾謝尼耶夫的壹生》(1930)等。十月革命後流亡國外,僑居法國。晚期創作以不幸的愛情為主要題材。1933年,為了“他嚴謹的藝術才能使俄羅斯古典傳統在散文中得到繼承”,他獲得了諾貝爾獎金。
《園中樹葉飄落著》是蒲寧於1898年寫的壹首愛情詩。這首詩與他不幸的愛情和家庭生活有密切的聯系。他出身貴族。全家喜愛文學,崇拜普希金、萊蒙托夫等文學大師。17歲時他開始寫詩,很快成為詩壇新秀,成了青年們崇拜的對象。他的第壹個妻子、貴族小姐瓦爾瓦拉·帕申珂就是他最早的崇拜者之壹。蒲寧也真誠地愛上了瓦爾瓦拉。但那時蒲寧的家境已經中落。瓦爾瓦拉的父母堅決反對這樁婚事。這對青年沒有在教堂舉行婚禮就同居了。在當時,這被認為是壹種叛逆行為,年輕夫婦不能參加任何社交活動。蒲寧是反對世俗的觀點和妻子結婚的,對此並不十分在意。妻子卻忍受不了這種冷遇。他們之間不斷發生爭吵。1894年11月,瓦爾瓦拉終於秘密出走,同蒲寧的好友結了婚。這對蒲寧在精神上是壹個沈重的打擊。他去找瓦爾瓦拉的父親,又被趕了出來。他覺得蒙受了莫大的汙辱,痛不欲生。
4年之後,即1898年,蒲寧同壹位19歲的美麗姑娘安娜·查金娜結了婚。這首詩是他同安娜結婚前後寫的。
全詩***4段,可分為兩大部分。盡管兩部分都以秋天為背景,詩人的心緒前後卻有很大的不同。詩壹開頭是對幾年前幸福愛情的回憶。在壹座古老的花園裏,秋天的樹葉在飄落著。詩人在花園裏悠閑地徘徊、遊逛。在蕭瑟的秋風中,樹葉旋轉著飄落下來,整個園林顯得“慌恐”、“愁惆”,“充滿了憂傷”。可是詩人沒有察覺到這些,因為他的心中只有“欣喜”和“歡暢”。這壹部分的後半(即第二段)進壹步揭示出詩人心情歡快的原因:那時他非常年輕,又處在熱戀之中,無論是林蔭路上的秋風、園中的落葉,還是秋日黎明時的寒冷,都不能引起他的***鳴。他覺得,秋風吸引他“走向四方”,會把他的歌聲帶去遙遠的地方。他期待著的是“美好生活的來臨和對幸福的向往”。
詩的第二部分寫又壹個秋季來臨,園中的樹葉又飄落了。但這時詩人的心情已今非昔比。他被第壹個妻子拋棄後,有了孤獨感。他踏著林蔭路上的“殘葉”,在“孤獨地徘徊”。但他經歷了失戀的痛苦之後,心中又萌發了新的愛情。他多麽希望新建的家能使他恢復對美好生活的渴望,回到過去那平靜的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中去。第二部分的後半(即第四段)詩人的情緒急轉直下,敏感的他已經有壹種預感:新的妻子似乎並不了解他,不能為他分憂,因而他惆悵滿懷。此時,淒涼的秋景使他感觸至深。他覺得秋風在“ *** ”,他的淚水“也在奪眶流淌”。最後壹句詩同開頭第壹句是相呼應的,由於詩人的心緒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同樣的秋景在他眼裏有了完全不同的色彩。他看到:花園是“憂郁的”,樹葉是“枯黃的”,它們在秋風中“蕭蕭落下,淒涼地沙沙作響”。
落葉是蒲寧的詩歌中經常出現的形象。他於1900年寫的《落葉》壹詩就是他得普希金獎的《落葉》集中的代表作。落葉能貼切地襯托詩人憂傷、孤獨的心境。
這首詩是經過作者精心構思的。它表面上寫秋景,實際上表現了詩人初戀時的幸福心情,第二次結婚的喜悅和剛產生的朦朧的惆悵之感。蒲寧的詩繼承了普希金、萊蒙托夫的傳統。他的文筆樸實、清新,語言簡潔、生動,風景描寫充滿了詩情畫意。他早期的詩作已深受讀者歡迎。在這首詩發表的第二年(1899年)高爾基就盛贊蒲寧的詩作,稱贊它們“真是壹些好詩!新穎,響亮,有壹種兒童般純潔的東西,也有壹種對大自然的敏銳的嗅覺”,“寫得樸實和優美,而主要的是,寫得誠懇和真實”,“這正是最純粹的詩”。高爾基稱蒲寧是“偉大的詩人”,是“當代的第壹個詩人”。這種評價代表了當時俄國文學界對蒲寧詩作的充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