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廣東壹位知名青年詩人,發表過數百首詩作,出過好幾本詩集。在那個詩歌盛行的年代,他獲得過無數榮譽,頭頂詩人的光環,走到哪裏都是“明星”式的人物。可是,隨著詩歌的沒落,他也逐漸落魄了,生活無以為繼,無奈之下只好背著壹箱子詩集,開始了顛沛流離的生活,最後成了壹名裝修工。
詩人與裝修工的巨大身份落差,使他陷入了深深的失落和痛苦之中。他沈淪、仿徨,詩歌也成了他肩頭的沈重包袱。直到有壹天,他突然發現:裝修其實也是寫詩,只要把詩意融入到裝修中,每壹塊木材、每壹塊瓷磚都會幻化成芬芳的詩行,而那些原本單調、俗氣的房間也會變得靈氣十足,詩意盎然。憑著這樣的領悟,他發奮努力,終於成了深圳家裝業的“金牌裝修工”,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賺得百萬身家。那麽,這個落魄詩人究竟是如何利用詩歌致富的呢?
詩歌沒落
著名詩人淪為裝修小工
“老是將自己當做珍珠/就時時怕有被埋沒的痛苦/把自己當做泥土吧/讓眾人把妳踩成壹條道路”10年之後,當淩斌再度吟出這首詩時,臉上已沒了當初的年少輕狂,有的只是壹份從容和淡定。
39歲的淩斌是廣東省吳川市塘尾鎮人,父母都是農民,兄弟7人,他排行第三。由於家裏孩子多,生活捉襟見肘,常常是老大穿不上的褲子給老二穿,老二穿不上了再給老三穿,等到褲子破得不能再補時,母親就把它改小,給最小的弟弟穿。俗話說“悲憤出詩人”,苦難的生活讓幼年的淩斌變得細膩敏感。他瘋狂地迷戀上了詩歌,在故鄉的天空下,在莊稼地裏和打谷場上,他用壹行行稚嫩的文字,把苦澀的日子幻化成芬芳的詩行。
高中時代,淩斌的數首詩歌就發表在《詩歌報》、《星星詩刊》和《詩刊》等報刊上,他也因此成了校園裏有名的“詩人”,並且擁有了眾多的“粉絲”。
高中畢業後,由於家中沒有錢供他繼續深造,淩斌只好進了當地的壹家文化單位供職,薪水雖然不高,但工作環境相當寬松。這段日子成了他創作的高峰期,他壹連出版了3本詩集,並成了廣東省詩歌協會的理事,吳川市的文化名人。他組織壹幫詩人成立了“九月詩社”,常常在壹些酒館開詩歌朗誦會,還自費出版詩歌小報。許多學生、打工仔和打工妹都聞名前來拜他為師,學寫詩歌。1994年,他還應邀參加了《詩刊》舉辦的第十二屆“青春詩會”。其間,他和壹些大師級的詩人交流心得,收獲頗豐。那時,詩人淩斌可謂風光無限,無論到哪裏都能賺足羨慕的目光。
誰知到了上世紀末,隨著市場大潮風起雲湧,全國到處湧動著壹股淘金熱。這時,淩斌所在的文化單位因效益不好裁員,由於他沒有編制,只好下崗待業在家。沒有了經濟來源的他,眼看著身邊的人紛紛到深圳和廣州等地淘金,卻不願放下詩人的清高,不肯向世俗低頭。於是,他整天待在家裏寫詩,可詩歌的稿費太低了,即使在大刊上發表,稿費也只有幾十元錢!在那些暴富人們面前,生活的寒磣讓他突然感覺擡不起頭來。
眼見老家已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1996年9月,他背著壹箱詩集來到了深圳,投靠老鄉。老鄉在壹家裝修公司打工。初來乍到、什麽手藝也不會的淩斌就只好吃住在工地上。他原本打算邊打工邊寫詩,可是工地上白天噪音吵死人、粉塵又大,晚上又蚊叮蟲咬,根本無法入睡。最主要的是,他壹天到晚不做事,又長期吃住在工地上,時間壹久,工頭也有了意見,要趕他走。無數個夜裏,淩斌抱著那隨身帶來的詩集,心中無限悲涼,湧出“百無壹用是書生”的感慨!
在生活的壓力下,淩斌這個昔日的清高詩人不得不低下了他“高貴”的頭。為了不流落街頭,他低聲下氣地央求工頭收下他。可是,因為他什麽手工活都不會,工頭不願收留他。他再三哀求,說自己可以打雜,不要工錢,只要有壹個棲身之所就行。最後,工頭才答應了。
從詩人變成了裝修工,淩斌壹時難以扭轉自己的角色。因為骨子裏與生俱來的清高,他怎麽也適應不了眼前這份“卑微”且辛苦的工作。那幫工友們見他書生氣十足,閑暇時常常拿他開涮說:“詩人,給我們朗誦壹首詩歌嘛!”“詩人,我上廁所沒手紙,快把妳的詩集給我撕兩頁!”剛開始,淩斌對工友們的玩笑話十分反感,認為他們素質太低,粗鄙不堪;可時間久了,他慢慢發現,其實每個工友都身懷“絕技”——水電工將線路布置得錯落有致,木工精雕細琢手藝精湛,油漆工層層推進手法細膩——這些都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看得久了,他漸漸產生了壹種奇怪的感覺:那些看似淩亂卻條理清楚的線路,那些風格各異、或大氣或精致的書櫃和酒臺,那些潔白的墻壁和閃亮的門窗,都像是壹首首匠心獨具的詩,即使在塵土飛揚的房間裏,也難掩其美麗眩目的光華。這個發現令淩斌非常興奮,他開始在裝修工地上尋找詩意,這讓原本繁重枯燥的工作變得生動有趣起來。
沈淪中奮起
詩人裝修工成了家裝金招牌
在長時間的沈淪和徬徨之後,淩斌漸漸明白,詩歌不僅僅是寫在紙上的,也能寫在平凡的生活裏。明白這個道理後,他就扔掉了詩人的“臭清高”,很快和工友們打成了壹片。每天晚上,在簡陋的工地上幹了壹天活的他,沖壹個涼水澡後,就光著膀子和工友們來到附近的小酒館,就著壹碟花生米,喝兩元錢壹紮的散裝啤酒,到了深夜,才哼著打工民謠大醉而歸。往往在這個時候,詩情也噴薄而出:在搭建的工棚裏/與文字交流的夜晚/我常聽到外婆的歌謠/比鄉音更動聽……***淩斌《工棚裏的歌謠》***這樣有著濃濃生活味的詩歌很受工友們喜愛,他們再也不嘲笑淩斌“窮酸”了,而淩斌也終於明白,生活才是詩歌的源泉,只有融入到火熱的生活中,自己才能真正找到創作的原動力!
思想轉變過來以後,淩斌立刻變成了壹個虛心好學的裝修工人,工友們也都願意手把手地帶他。很快,他就掌握了裝修房屋的基本技巧。除此之外,詩人愛思索的天性也充分表現了出來,他沒事的時候就愛琢磨房子的整體風格和裝修細節。他發現裝修隊的工人在施工時全部是根據圖紙按圖索驥,自己負責自己的壹塊地方,雖然每個人都能將自己負責的壹部分完成,可是等到壹套房子全部裝完時,房主總會有這樣那樣的不協調感或不如意,以至於經常返工,引發糾紛。
裝修又是壹門公認的“遺憾的藝術”,不管妳事先想得多麽周全,最後還是難免留下遺憾。尤其是現在的壹些裝修公司裝修風格都很單調,裝出的房子千篇壹律。淩斌見識過這樣壹件搞笑的事情:有壹個裝修公司在壹個花園接了十幾套房子的工程,由於房主們房型相同,這家公司為了省事,竟將這十幾套房子裝修得幾乎壹模壹樣,以致於房主到鄰居串門時,竟懷疑走進了自己家裏。最後,這些房主們憤怒了,集體把這家裝修公司告上了法庭。
如何才能將房屋裝修得與眾不同,同時又將遺憾降到最低呢?正當他陷入沈思時,2002年10月份發生的壹件意外的事,壹下子啟發了他。那時,淩斌所在建築公司接到了壹單大活——蛇口的壹位美國人在臨海的花園買了壹套復式樓,要花120萬元裝修。可是,接了訂單後,裝修公司的設計人員壹連設計了幾套裝修方案,都沒有獲得這個老外的認可。因此,淩斌和其他工友們進駐場地十多天了,壹直沒法動工。那段時間,老外經常來工地上看房子,東指西劃,說著淩斌聽不懂的英文,看樣子極其煩躁。
原來這個老外是深圳大學的外籍教授,他對中國的古典文學和古典音樂很感興趣,之所以花大價錢請裝修公司,就是想自己的房子裝修得古典高雅;可裝修公司的設計人員卻只知道用昂貴的材質進行復雜的堆砌,華貴但不典雅,感覺很庸俗。
了解到這些情況後,淩斌突然產生了壹個大膽的想法。那些日子以來,在裝修壹套房屋之前,他總是習慣按自己的思路在腦中勾勒出壹個“腹稿”;而且,他在這套房子裏已經住了十多天,對房間的每壹個角落都爛熟於胸。於是,他大膽地毛遂自薦,說自己可以幫他們做設計。見那個翻譯老鄉半信半疑,他就拿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作協會員證,然後又把自己對裝修這套房子的想法壹壹說了出來。老鄉聽說這個裝修工人曾是壹位有名的詩人,不禁有些吃驚,再聽了他的設計理念,眼睛更是越睜越大,幾乎要驚叫起來。他趕緊把那位美籍教授叫過來,淩斌講壹句,他翻譯壹句。淩斌說:“裝房子其實就和寫詩壹樣,不但要有品質,更要有靈氣。比如,進門處的玄關部位,是住房的氣口通道,也像是詩的起句,起筆之前,開篇布局壹定要成竹於胸。玄關的設計直接影響到主人的心情,也影響到客廳的美感。”
走到客廳的電視墻邊,淩斌接著介紹:“電視墻是壹套房子裏最出彩的部分,就如同壹首詩的‘詩眼’,是成敗的關鍵所在。因為您喜歡中國古典文學,我建設拋棄現代的設計手法,設定壹面古樸的文化墻,再配合頂部手工雕刻的造型天花,可以讓客廳變得古色古香。餐廳和廚房的設計也很關鍵,餐廳要整潔,就像壹首清新的小詩。為了避免單調,可以把酒櫃設計成流線形的,因為酒和詩的***同點就在於其飄逸氣質。臥室是詩歌的 *** 部分,墻壁可以以粉色為基調,配合波浪式的落地窗簾,如同愛情詩壹樣 *** 澎湃,春意盎然。而壹樓至二樓的樓梯欄桿扶手,可以由14根長短不壹但又錯落有致的小柱子組成,寓意14行詩體……”美籍教授聽著聽著,突然激動起來,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裝修工,竟能有如此絕妙的見地和創意!淩斌剛說完,教授就拉起他的手,連聲說:“OK!OK!”
這位教授果真采用了淩斌的創意,讓裝修公司根據他的創意進行設計施工。壹直擔心這筆生意會飛掉的老板,聞訊後大喜,立刻決定不再讓淩斌幹雜活,而是讓他當這套房子的監工。兩個月後,裝修如期完工,那位美籍教授,高興得合不攏嘴,讓太太給自己在房屋的每個角落留影。當然,他爽快地付了裝修余款。
這件事情讓裝修公司老板對淩斌刮目相看,提拔他為公司的創意總監,讓他帶幾個設計人員,專門負責設計方案,月薪6000元。淩斌再也不用住在工地上,被蚊蟲叮咬了。生活環境改善後,他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尋找詩歌與現實生活、與房屋裝修的結合點。經過長期的用心摸索,淩斌漸漸形成了自己獨樹壹幟的裝修風格。他把詩歌的藝術運用到家裝中,讓客戶花錢不多,也能把房子裝修得品味不俗。他出眾的設計為裝修公司帶了極大的經濟效益,經口碑相傳,他在家裝圈內的名氣越來越大。許多客戶指名道姓要他設計,壹些裝修公司的老板也四處托關系,出高薪“挖”他,他成了圈內名副其實的“金字招牌”。
點石成金
詩意裝修狂賺百萬
淩斌是壹個知恩圖報的人。面對“重金誘惑”,他從未動搖,而是安安心心地為老板打工。但是,在行內混久了,他發現家裝行業內黑幕重重,公司老板變著花樣騙客戶的錢,甚至在材料上以次充好,偷梁換柱,全然不管客戶死活。這讓他很反感,開始對自己的工作產生了懷疑。
2008年10月,淩斌所在的裝修公司在深圳市寶安區接了壹單業務。客戶是壹個年過六旬的老婦人,她的丈夫早年因病去世,她與唯壹的兒子相依為命。兒子結婚前,她賣掉了自己的老房子,又花光了壹生的積蓄,才給兒子買了壹套70平方米的兩居室,作為結婚的新房。在選擇裝修公司時,她反復比較,最後聽說淩斌所在的裝修公司不錯,就慕名找上門來。盡管老人只有4萬元裝修款,但淩斌還是被她的壹片愛子之心感動了,答應盡自己所能,把房子裝修好。誰知,在施工中,施工人員遵照老板的吩咐偷工減料,處處使用低劣的木材。淩斌為此與工人發生了無數次爭吵,卻無濟於事。結果,老人的兒子搬進新房沒多久,就發現洗手間墻壁嚴重滲水,導致隔壁臥室壹整面的表層全部脫落。原來,在施工時,公司為了省錢,連墻體的防水層都沒有做!老人心急如焚地找上門要求返工,裝修公司卻壹拖再拖,最後幹脆不讓她進門了。老人沒辦法,最後流著淚打電話罵了淩斌壹通,說他的良心讓狗吃了!
這件事給淩斌的觸動很大。他想:自己就算有再好的創意,如果施工質量不過關,終究還是花拳繡腿,經看不經用。許多老百姓為了買壹套房子,把壹生都押上去了,可公司為了賺錢,根本不把客戶的房子當回事。淩斌終於意識到,自己再這樣做下去,就是為虎作倀啊!
於是,2009年春節過後,淩斌果斷地從公司辭職出來,自己拉起了壹幫吳川老鄉單幹。他每壹個環節都親自把關,做到質量過硬,還打出口號:新房三年內出現任何非人為質量問題,均無條件上門保修。接著,他又深入系列地學習了壹些裝修藝術課程,讓自己的知識得到了及時的更新和豐富。經過艱苦創業,他憑借著誠信和創意,終於在競爭日益激烈的家裝行業中殺開了壹條血路,站穩了腳跟。2010年10月,他成立了自己的深圳湛藝裝修公司。
2011年年底,深圳的壹個“暴發戶”慕名找到他,要他壹定想辦法,把自己新買的豪宅裝出壹股書卷氣來。這個要求對於此時的淩斌來說,簡直是小菜壹碟。他特別設計了壹個大氣的書房,還到市場上精心選購了壹些山水寫意畫,掛在客廳和書房裏。房子裝修好後,那個客戶非常滿意,每天都邀請眾多的親朋好友來參觀自己的新房。後來,他發現書架上空蕩蕩的,就又讓淩斌幫忙采購壹批有品位的書。聽說淩斌喜歡寫詩,他還虔誠地請淩斌送他幾本簽名詩集,讓自己也沾沾他的“文氣”。這個“暴發戶”的請求,讓淩斌感到可笑之余,也隱隱找回了自己當年做詩人時受人追捧的感覺。
由於淩斌的公司裝修出來的房屋氣度不凡,品位高雅,壹些大公司裝修文化墻和會客廳時,都願意出高價錢讓他設計,以提升公司形象和品位。淩斌也總能結合不同公司的特點,將詩詞歌賦巧融其中,壹石壹木都能蓬蓽生輝!後來,就連萬科和金地這樣的大房地產公司也慕名派人上門與他洽談,請他裝修售樓處和樣板間。不管對方的要求多麽苛刻,淩斌總能憑著自己澎湃的詩情和高超的裝修技藝,巧妙漂亮地完成任務。
盡管已在深圳家裝圈內名聲大震,淩斌卻壹刻也沒有忘記自己心愛的詩歌。這麽多年來,他已經養成了壹個習慣:無論走到哪裏,都隨身帶著筆和本子。在的士上,在地鐵上,在工地上,他只要壹有寫詩的沖動,就趕緊記下來。這幾年,他又寫了上百首詩歌。不過,生活的歷練已讓他變得成熟大氣,他的詩風也變得深沈了。
在這期間,壹個剛從武漢大學畢業,到深圳工作的漂亮女孩瘋狂地迷戀上了淩斌發表在報刊上的詩作,幾經周折終於找到了他,並勇敢地向他表達了愛意,不久兩人喜結良緣。淩斌在風景秀美的東莞市長安鎮買了壹套住房,並親手設計、親手裝修。多年奔波勞累的他,要給自己的心壹個“詩意的棲居地”。
到目前為止,淩斌公司的員工已發展到了300多人,下轄30多個工程隊,成了深圳家裝業的壹面旗幟。中央電視臺“交換空間”欄目組聽說他的故事後,還專門與他取得聯絡,準備把他聘為“禦用設計師”呢!
俗話說,“百無壹用是書生”。文人在市場經濟時代,成了壹個窮酸的符號。文人清貧,他們迷惘徬徨、怨天尤人、憤世嫉俗!作為詩人,淩斌也不可避免地走過了這個過程,只是在行進的過程中,他像壹個孤獨的行者壹樣更深刻地體驗了生活;在沒落和徬徨中,找到了詩歌和現實的結合點,從而巧妙地將詩歌轉化成自己獨特的競爭手段,成為改變自己人生命運的利器。詩歌在他手中散發出別樣的光芒,而他也因此成了中國新時代文人的壹個座標!
相信在很多讀者朋友心中,都有壹個純潔美好的文學夢。也許,妳也曾為夢想和現實的距離而失落不已,但如果妳能像淩斌那樣,少壹點憤世嫉俗,多壹點積極樂觀,少壹點自我,多壹點變通,文學就不再是妳肩上沈重的包袱,而會變成妳改變命運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