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看了看我,臉上有壹絲變化,顯然覺察到了我的寒酸。
?我領她去洗個澡吧。?說著,嫂子就拉著我走出哥哥的辦公室。
有生以來第壹次洗澡,真是不習慣,那個時候,供熱公司有大澡堂,連隔間都沒有,好多人在壹起洗,我臊的頭都不敢擡,嫂子喊我,我就是不敢進去,她不得不容許我穿著內衣洗澡,澡堂裏異樣的目光和小小的議論聲朝我們射來。我就像壹個小醜。嫂子邊給我搓背邊給我說:?別怕,每個人第壹次洗澡都這樣,以後就好了。?在嫂子的鼓勵下,我好不容易洗完了第壹個澡。走出澡堂。壹縷微風吹來,渾身清爽,舒服極了。
在農村人眼裏,城裏人都是嬌滴滴的,他們瞧不起鄉裏人。有人問過我媽媽:?妳家兒媳婦吃妳家的飯嗎?
?吃啊,為啥不吃?
?上炕嗎?
?上啊,還愛在她外婆的炕上坐。?
媽媽的回答他們沒人相信。
1991年,大豐收,麥子收成很好,全村人都想把多余的糧食賣了換點票子用。
有壹天,天剛麻麻亮,村裏人就啟程去糶麥子,有的用驢馱著,有的人背著,那時交通不方便,沒有車。人們高高興興,說說笑笑地到十裏開外的集市上去。中間還夾雜著孩子們的歡笑聲和打鬧聲,這可是平時很少有的事,今年豐收了,大人想帶孩子去見見世面,順便給他們買點好吃的,好穿的。
今天的集市好像比往常熱鬧得多,熙熙攘攘,吵吵鬧鬧。叫賣聲,還價聲,孩子的嬉鬧聲和哭啼聲交織在壹起,就像壹首內容龐雜的交響曲。
十二點左右,全村人的麥子都糶完了,大家各自帶著孩子去吃飯或買衣服、玩具,當然為主是家裏的日用品。
突然,壹聲悶雷平地而起,集市就像炸開了的鍋,沸騰了起來。不壹會兒,暴雨披頭蓋面的下了起來。這時,人喊聲,驢叫聲,喇叭裏的警告聲織成了壹片。大人把孩子拽到地勢較高的地方,驢被拴在了大樹上,它們在暴雨中亂踢亂吼。
頃刻間,集市場的`水積了半人高,洞口太小,水流不急,水位越來越高。喇叭裏喊道:?請大家不要慌,把自己的孩子帶好,盡量往高處走。?當時,集市裏只有鄉政府壹座二層小樓最高,人們都往樓上擠,樓梯都被震得顫動了。還是有好多人沒能擠上去。
?大家註意了,壹定要小心,已有兩位老人被洪水卷走,壹頭毛驢也被大水沖走了。真是噩耗啊,站在樓梯上的人又在騷動,樓梯又在發顫。
?別吵了,也別動,我們這麽多人,樓梯會塌的。?這人的聲音好熟悉,我尋聲看去,是我嫂子,她也在人群中。大家聽了她的話,立刻安靜了,連小孩也不說話了。
?姐,姐。?
?奧,調蘭,別說話。?
暴雨肆虐了兩個多小時,終於停了下來,集市場的水也慢慢地溜走了,這時聽到有人在哭,有人在罵。因為集市上的貨物都被大水沖走了。特別是那兩條人命,還有那頭驢。沒有失去什麽的人也哭喪著臉,壹是對那些人的同情,壹是想著自己怎麽回家。
好在我們那裏的是黃土,又是陡路,太陽壹曬,路面就幹了許多。我們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有幾處平地,水積得多,是粘稠的爛泥,人們在爛泥旁站著,誰也不敢身先士卒,壹則心疼布鞋,二則怕掉到泥坑裏出不來。
?我來先走。?又是嫂子。她兩把脫下鞋子,光著腳丫,嫂子的腳是35尺碼的,小巧玲瓏的,她大踏步走進那些爛泥裏,然後,前後左右地踩泥巴,不壹會兒,泥巴被踩平了,也瓷實了。
?來,大家現在可以走了。?她說完就提著鞋子在前面走了,她還要去踩前面的爛泥呢。
壹路上,嫂子壹***踩實了七個爛泥坑。村裏人這才相信我媽媽的話。全村人飯後茶余總要說說我嫂子怎麽怎麽好,不像城裏人。那次洪水的事被人們說了三四年,嫂子也被村裏人贊嘆了三四年。後來,每當逢年過節,村裏人又會記起我的嫂子,問我媽媽:?妳兒媳回來不?她真是個好孩子。?
有人說過,嫂姑之間的關系是很難維持的。然而,我們姐妹四個和嫂子的關系都很好,最大因素當然是嫂子的賢惠。
記得,大姐學縫紉時,吃住就在哥嫂那裏,他們和睦相處。哥哥有了新的住房後,舊的住房就給了大妹妹。大妹壹家安安穩穩地在那裏住到國家改修,拆遷。哥哥最愛小妹,所以小妹愛幾時去哥嫂那裏就幾時去,都能受到嫂子的關愛。
至於我,更是備受哥嫂的關愛了。
高考前夕,我就患了精神衰弱癥,哥嫂讓我在他家修養壹個多月,嫂子除了給我做可口的飯菜外,還抽時間給我說寬心話,開導我。
上了電大後,直接就住到哥嫂家。她不但供給我上學,還容許我拾荒,自由使用他們本來就窄小的空間。後來又見證了我從懵懂走向成熟。我後來好兒媳和好嫂子的口碑都應歸功於嫂子對我的言傳身授。
張蘭,女,七十年代初生,秦州區娘娘壩中心小學教師。從小愛好文學,有詩歌、散文、小小說發表於《天水文學》,《天水日報》、《天水晚報》、秦州微網、黃河律動、海峽文學等。
本文作者:張蘭。(公眾號:拾穗cornfie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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