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少也孤,徒步客徐兗。讀書東嶽中,十載考墳典。
時下萊蕪郭,忍饑浮雲巘。負米晚為身,每食臉必泫。
夜字照爇薪,垢衣生碧蘚。庶以勤苦誌,報茲劬勞顯。
學蔚醇儒姿,文包舊史善。灑落辭幽人,歸來潛京輦。
射君東堂策,宗匠集精選。制可題未幹,乙科已大闡。
文章日自負,吏祿亦累踐。晨趨閶闔內,足蹋宿昔趼。
壹麾出守還,黃屋朔風卷。不暇陪八駿,虜庭悲所遣。
平生滿尊酒,斷此朋知展。憂憤病二秋,有恨石可轉。
肅宗復社稷,得無逆順辨。範曄顧其兒,李斯憶黃犬。
秘書茂松意,溟漲本末淺。青熒芙蓉劍,犀兕豈獨剸。
反為後輩褻,予實苦懷緬。煌煌齋房芝,事絕萬手搴。
垂之俟來者,正始征勸勉。不要懸黃金,胡為投乳畎。
結交三十載,吾與誰遊衍。滎陽復冥莫,罪罟已橫罥。
嗚呼子逝日,始泰則終蹇。長安米萬錢,雕喪盡餘喘。
戰伐何當解,歸帆阻清沔。尚纏漳水疾,永負蒿裏餞。 八哀詩·贈太子太師汝陽郡王琎
汝陽讓帝子,眉宇真天人。虬須似太宗,色映塞外春。
往者開元中,主恩視遇頻。出入獨非時,禮異見群臣。
愛其謹潔極,倍此骨肉親。從容聽朝後,或在風雪晨。
忽思格猛獸,苑囿騰清塵。羽旗動若壹,萬馬肅駪駪。
詔王來射雁,拜命已挺身。箭出飛鞚內,上又回翠麟。
翻然紫塞翮,下拂明月輪。胡人雖獲多,天笑不為新。
王每中壹物,手自與金銀。袖中諫獵書,扣馬久上陳。
竟無銜橛虞,聖聰矧多仁。官免供給費,水有在藻鱗。
匪唯帝老大,皆是王忠勤。晚年務置醴,門引申白賓。
道大容無能,永懷侍芳茵。好學尚貞烈,義形必沾巾。
揮翰綺繡揚,篇什若有神。川廣不可溯,墓久狐兔鄰。
宛彼漢中郡,文雅見天倫。何以開我悲,泛舟俱遠津。
溫溫昔風味,少壯已書紳。舊遊易磨滅,衰謝增酸辛。
王粲 七哀詩《七哀詩》
作者:王粲
西京亂無象,豺虎方遘患。
復棄中國去,委身適荊蠻。
親戚對我悲,朋友相追攀。
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
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
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
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
驅馬棄之去,不忍聽此言。
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長安,
悟彼下泉人,喟然傷心肝。
註釋:
1、西京:指長安,西漢時的國都。東漢建都在洛陽,洛陽稱為東都。董卓之亂後,漢獻帝又被董卓由洛陽遷到了長安。無象:無章法,無體統。
2、豺虎:指董卓的部將李傕郭汜等。遘患:給人民造成災難。
3、中國:中原地區。
4、委身:置身。荊蠻:即指荊州。古代中原地區的人稱南方的民族曰蠻,荊州在南方,故曰荊蠻。荊州當時未遭戰亂,逃難到那裏去的人很多。荊州刺史劉表曾從王粲的祖父王暢受學,與王氏是世交,所以王粲去投奔他。
5、追攀:追逐拉扯,表示依依不舍的樣子。
6、完:保全。以上兩句是作者聽到的那個棄子的婦人所說的話。
7、霸陵:漢文帝劉恒的陵墓,在今陜西省長安縣東。岸:高坡、高岡。漢文帝是兩漢四百年中最負盛名的皇帝,這個時期的社會秩序比較穩定,經濟發展較快。所以王粲在這裏引以對比現實,抒發感慨。
8、《下泉》:《詩經曹風》中的壹個篇名,漢代經師們認為這是壹首曹國人懷念明王賢伯的詩。下泉,流入地下的泉水。
9、喟(虧)然:傷心的樣子。這首詩最後四句的意思是,面對著漢文帝的陵墓,對比著當前的離亂現實,就更加傷心地領悟到《下泉》詩作者思念明主賢臣的那種急切心情了。
翻譯:
西漢的都城長安城上空已是黑雲亂翻,
李傕、郭汜等人在這裏制造事端。
我忍痛告別了中原的鄉土,
把壹身暫托給遙遠的荊蠻。
送行時親戚眼裏噙著淚水,
朋友們依依不舍攀著車轅。
走出門滿目蕭條壹無所見,
只有堆堆白骨遮蔽了郊原。
壹個婦人面帶饑色坐路邊,
輕輕把孩子放在細草中間。
嬰兒哭聲撕裂母親的肝肺,
饑婦人忍不住回頭看,
但終於灑淚獨自走去,
我自己還不知道死在何處,
誰能叫我們母子雙雙保全?
不等她說完,我趕緊策馬離去,
不忍再聽這傷心的語言。
登上霸陵的高地繼續向南,
回過頭我遠望著西京長安。
領悟了《下泉》詩作者思念賢明國君的心情,
不由得傷心、嘆息起來。
賞析:
七哀,《文選》六臣註呂向註雲:七哀,謂痛而哀,義而哀,感而哀,怨而哀,耳目聞見而哀,口嘆而哀,鼻酸而哀。這是望文生義。元人李冶《敬齋古今黈》雲:人之七情有喜、怒、哀、樂、愛、惡、欲之殊,今而哀戚太甚,喜、怒、樂、愛、惡、欲皆無有,情之所系惟有壹哀而已,故謂之七哀也。亦頗牽強。《七哀》是樂府歌辭,今人余冠英說:所以名為七哀,也許有音樂上的關系,晉樂於《怨詩行》用這篇詩(指曹植《七哀》)為歌辭,就分為七解。(《三曹詩選》)較有道理,可以參考。
西京亂無象,豺虎方遘患。西京,指長安。東漢都城洛陽,洛陽在東,長安在西,故稱長安為西京。豺虎,指董卓部將李傕、郭汜等人。長安亂得不成樣子,是因為李傕、郭汜等人正在作亂,他們大肆燒殺劫掠,百姓遭殃。這兩句寫社會的動亂。詩人正是在這種動亂之中離開長安的,這裏交代了詩人離開長安的原因。
復棄中國去,委身適荊蠻。這裏點出詩人離開長安以後的去向。復,值得註意,這說明詩人的遷徙不是第壹次。公元190年(初平元年),董卓脅迫漢獻帝遷都長安,驅使吏民八百萬人入關,詩人被迫遷移到長安,此時為了避難,又要離開長安。這個復字不僅表現了眼前淒楚的情況,而且勾起了悲慘的往事,蘊涵著無限的感慨和哀傷。中國,中原地區。我國古代建都黃河兩岸,因此稱北方中原地區為中國。荊蠻,指荊州。荊州是古代楚國的地方,楚國本稱為荊,周人稱南方的民族為蠻,楚在南方,故稱荊蠻。這兩句是說,離開中原地區,到荊州去。這是因為當時荊州沒有戰亂,所以很多人到那裏去避亂。王粲因為荊州刺史劉表,與自己是同鄉,而且劉表曾就學於王粲的祖父王暢,兩家有世交,所以去投靠他。
親戚對我悲,朋友相追攀。寫離別時的情景。這兩句是互文,悲的不僅有親戚,還有朋友;相追攀的也不僅有朋友,還有親戚。詩人描寫送別時的表情和動作,固然是為了表現詩人和親戚朋友的深厚感情,更重要的是制造壹種悲慘的氣氛,使人感到這是壹場生離死別。
詩人離開了長安,離開了親戚朋友,壹路上見到的景象觸目驚心: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見到的是累累的白骨,遮蔽了無垠的平原。這是豺虎作亂給人民帶來的深重災難。這場戰亂造成的悲慘景象,曹操《蒿裏行》寫道: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生民百遺壹,念之斷人腸。所詠是同樣的情景,可以參閱。以上是鳥瞰,下面六句寫的才是典型事例: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顧聞號泣聲,揮淚獨不還: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這六句同樣緊承出門無所見。詩人見到的不僅是白骨蔽平原,還有饑婦人棄子的事。婦人愛子,這是正常現象;婦人棄子,這是反常現象。這種反常現象的產生,是由於戰亂。因此,詩人以慘絕人寰的事例深刻地揭露了戰亂給人民帶來的沈重災難。鮮明而生動,催人淚下。吳淇說:出門以下,正雲亂無象。兵亂之後,其可哀之事,寫不勝寫,但用無所見三字括之,則城郭人民之蕭條,卻已寫盡。復於中單舉婦人棄子而言之者,蓋人當亂離之際,壹切皆輕,最難割者骨肉,而慈母於幼子尤甚,寫其重者,他可知矣。(《六朝選詩定論》卷六)張玉谷說:出門十句,敘在途饑荒之景,然臚陳不盡,獨就婦人棄子壹事,備極形容,而其他之各不相顧,塞路死亡,不言自顯。作詩解此舉重該輕之法,庶幾用筆玲瓏。(《古詩賞析》卷九)都道出了這種寫法的藝術特點。這種寫法對杜甫是有影響的,所以何焯說:路有饑婦人六句,杜詩宗祖。(《義門讀書記》卷四十六)
婦人棄子的慘景,使詩人耳不忍聞,目不忍睹。所以他驅馬棄之去,不忍聽此言。這表現了詩人的哀傷和悲痛。詩人乘馬繼續向前行進。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長安。霸陵,是漢文帝劉恒的陵墓所在地,在今陜西長安縣東。漢文帝是漢代的明君,史書上贊他以德化民,是以海內殷富(《漢書文帝紀》),有所謂文景之治。詩人南登霸陵高處,回首眺望長安,自然會想起漢文帝及文景之治。如果有漢文帝這樣的賢明君主在世,長安就會不如此混亂、殘破,百姓不至於顛沛流離,自己也不至於流亡他鄉。登霸陵,眺長安,詩人感慨萬端。
悟彼下泉人,喟然傷心肝。連同上面兩句,同為全篇的結尾。下泉,是《詩經曹風》的篇名。《毛詩》序雲:下泉,思治也。曹人思明王賢伯也。下泉人,指《下泉》詩的作者。面對著漢文帝的陵墓,面對著動亂的社會現實,詩人才懂得《下泉》詩作者思念明王賢君的急切心情,因而從內心發出深深的哀嘆。張玉谷說:末日南登回首,兜應首段。傷心下泉,繳醒中段,收束完密,全篇振動。(《古詩賞析》卷九)方東樹也說:南登霸陵岸二句,思治,以下轉換振起,沈痛悲涼,寄哀終古。(《昭昧詹言》卷二)都指出了此詩結尾的藝術效果。
這首詩寫得悲涼沈痛,真切動人,是建安詩歌中的名作。方東樹評為冠古獨步,不是沒有道理的。
故河南尹岐國公贈工部尚書蘇公挽歌二首岑參 故河南尹岐國公贈工部尚書蘇公挽歌二首
河尹恩榮舊,尚書寵贈新。壹門傳畫戟,幾世駕朱輪。
夜色何時曉,泉臺不復春。唯餘朝服在,金印已生塵。
白日扃泉戶,青春掩夜臺。舊堂階草長,空院砌花開。
山晚銘旌去,郊寒騎吹回。三川難可見,應惜庾公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