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龜雖壽,猶有竟時。
螣蛇乘霧,終為土灰。
老驥伏櫪,誌在千裏。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盈縮之期,不但在天;
養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詠誌。
註釋
1.該作於建安十二年(207),這時曹操五十三歲。這首詩是《步出夏門行》的最後壹章。詩中融哲理思考、慷慨激情和藝術形象於壹爐,表現了老當益壯、積極進取的人生態度。
2.“神龜”二句:神龜雖能長壽,但還有死亡的時候。神龜,傳說中的通靈之龜,能活幾千歲。壽,長壽。
3.竟:終結,這裏指死亡。
4.“螣蛇”二句:螣蛇即使能乘霧升天,最終也得死亡,變成灰土。螣蛇,傳說中與龍同類的神物,能騰雲駕霧。螣音同“騰”
5.驥(jì):良馬,千裏馬。櫪(lì):馬槽。
6.已:停止。
7.烈士:有遠大抱負的人。暮年:晚年。
8.盈縮:原指人的壽星的長短變化,現指人壽命的長短。盈,滿,引申為長。縮,虧,引申為短。
9.但:僅,只。
10.養怡:保養身心健康。
11.永:長久。永年:長壽,活得長。
12.幸甚至哉:兩句是合樂時加的,跟正文沒關系,是樂府詩的壹種形式性結尾。
譯文
神龜的壽命雖然十分長久,但也還有生命終結的時候。
螣蛇盡管能乘霧飛行,終究也會死亡化為土灰。
年老的千裏馬躺在馬棚裏,它的雄心壯誌仍然是壹日馳騁千裏。
有遠大抱負的人士到了晚年,奮發思進的雄心不會止息。
人的壽命長短,不只是由上天所決定的,
只要自己調養好身心,也可以益壽延年。
我非常高興,要用這首詩歌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
賞析
這是壹首富於哲理的詩,是曹操晚年寫成的,闡述了詩人的人生態度。詩中的哲理來自詩人對生活的真切體驗,因而寫得興會淋漓,有著壹種真摯而濃烈的感情力量;哲理與詩情又是通過形象化的手法表現出來的,因而述理、明誌、抒情在具體的藝術形象中實現了完美的結合。詩中“老驥伏櫪”四句是千古傳誦的名句,筆力遒勁,韻律沈雄,內蘊著壹股自強不息的豪邁氣概,深刻地表達了曹操老當益壯、銳意進取的精神面貌。全詩的韻調跌宕起伏,開頭四句娓娓說理,“猶有“終為”兩個詞組下得沈著。而“老驥”以下四句,語氣轉為激昂,筆挾風雷,使這位“時露霸氣”的蓋世英豪的形象躍然紙上。而最後數句則表現出壹種深沈委婉的風情,給人壹種親切溫馨之感。全詩跌宕起伏,又機理縝密,閃耀出哲理的智慧之光,並發出奮進之情,振響著樂觀聲調.藝術風格樸實無華,格調高遠,慷慨激昂,顯示出詩人自強不息的進取精神,熱愛生活的樂觀精神。人壽命的長短不完全決定於天,只要保持身心健康就能延年益壽,這裏可見詩人對天命持否定態度,而對事在人為抱有信心的樂觀主義精神,抒發了詩人不甘衰老、不信天命、奮鬥不息、對偉大理想的追求永不停止的壯誌豪情。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螣蛇乘霧,終為土灰。”
《莊子·秋水篇》說:“吾聞楚有神龜,死已三千歲矣。”曹操反其意而用之,說神龜縱活三千年,可還是難免壹死呀!《韓非子·難勢篇》記載:“飛龍乘雲,螣蛇遊霧,雲罷霧霽,而龍蛇與同矣!”“螣蛇”和龍壹樣能夠乘雲駕霧,本領可謂大矣!然而,壹旦雲消霧散,就和蒼蠅螞蟻壹樣,灰飛煙滅了!古來雄才大略之主如秦皇漢武,服食求仙,亦不免於神仙長生之術的蠱惑,而獨曹操對生命的自然規律有清醒的認識,這在讖緯迷信猖熾的時代是難能可貴的。更可貴的是如何對待這有限的人生?曹操壹掃漢末文人感嘆浮生若夢、勸人及時行樂的悲調,慷慨高頌說到:
“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曹操自比壹匹上了年紀的千裏馬,雖然形老體衰,屈居櫪下,但胸中仍然激蕩著馳騁千裏的豪情。他說,有誌幹壹番事業的人,雖然到了晚年,但壹顆勃勃雄心永不會消沈,壹種對宏偉理想追求永不會停息啊!據《世說新語》記載:東晉時代重兵在握的大將軍王敦,每酒後輒詠曹操“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以如意擊打唾壺為節,壺口盡缺。這首詩始於人生哲理的感嘆,繼發壯懷激烈的高唱,復而回到哲理的思辨曰:
“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
曹操對人生的看法頗有壹點辯證的思維,他首先講尊重自然規律,人總是要死的。接著講人在有限的生命裏,要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去積極進取,建功立業而寫的。
最後再談到人在自然規律面前也不是完全無能為力的,壹個人壽命的長短雖然不能違背客觀規律,但也不是完全聽憑上天安排。如果經常註意保養,使之健康愉快,也可以延年益壽的。曹操所雲“養怡之福”,不是指無所事事,坐而靜養,而是說壹個人精神狀態和身體健康是最重要的,不應因年暮而消沈,而要“壯心不已”--要有永不停止的理想追求和積極進取精神,永遠樂觀奮發,自強不息,保持思想上的青春。曹操以切身體驗表達了人的精神因素對健康的重要意義,從這方面來說,它又是壹篇絕妙的養生論。南朝鐘嶸寫了壹部《詩品》,品評詩人,區分第等,把曹操的詩置於下品。可是,曹操的詩卻有了壹種震撼人心的巨大力量,使後代無數英雄誌士為之傾倒若狂。
為什麽理論家的眼光同讀者的賞愛如此大不相同呢?這是壹個頗為發人深思的問題。王大將軍擊節贊賞的詩,是曹操樂府詩《步出夏門行》的第四章--《龜雖壽》。曹操當時擊敗袁紹父子,平定北方烏桓,躊躇滿誌,樂觀自信,便寫下這壹組詩,抒寫胸懷建功立業的豪情壯誌。此時曹操已經五十三歲了,不由想起了人生的路程,所以詩壹開頭便無限感慨地吟道:“神龜雖壽,猶有竟時,螣蛇乘霧,終為土灰。”《莊子·秋水篇》說:“吾聞楚有神龜,死已三千歲矣。”曹操反其意而用之,說神龜縱活三千年,可還是難免壹死呀!《韓非子·難勢篇》記載:“飛龍乘雲,螣蛇遊霧,雲罷霧霽,而龍蛇與同矣!”“螣蛇”和龍壹樣能夠乘雲駕霧,本領可謂大矣!然而,壹旦雲消霧散,就和蒼蠅螞蟻壹樣,灰飛煙滅了!古來雄才大略之主如秦皇漢武,服食求仙,亦不免於神仙長生之術的蠱惑,而獨曹操對生命的自然規律有清醒的認識,這在讖緯迷信猖熾的時代是難能可貴的。更可貴的是如何對待這有限的人生?曹操壹掃漢末文人感嘆浮生若夢、勸人及時行樂的悲調,慷慨高歌曰:“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曹操自比壹匹上了年紀的千裏馬,雖然形老體衰,屈居櫪下,但胸中仍然激蕩著馳騁千裏的豪情。他說,有誌幹壹番事業的人,雖然到了晚年,但壹顆勃勃雄心永不會消沈,壹種對宏偉理想追求永不會停息啊!這首詩始於人生哲理的感嘆,繼發壯懷激烈的高唱,復而回到哲理的思辨:“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曹操對人生的看法頗有壹點辯證的思維,他首先講尊重自然規律,人總是要死的。接著講人在有限的生命裏,要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去積極進取,建功立業。最後再談到人在自然規律面前也不是完全無能為力的,壹個人壽命的長短雖然不能違背客觀規律,但也不是完全聽憑上天安排。如果善自保養身心,使之健康愉快,不是也可以延年益壽嗎?曹操所雲“養怡之福”,不是指無所事事,坐而靜養,而是說壹個人精神狀態是最重要的,不應因年暮而消沈,而要“壯心不已”--要有永不停止的理想追求和積極進取精神,永遠樂觀奮發,自強不息,保持思想上的青春。曹操以切身體驗揭示了人的精神因素對健康的重要意義,從這方面來說,它不又是壹篇絕妙的養生論嗎!《龜雖壽》更可貴的價值在於這是壹首真正的詩歌,它開辟了壹個詩歌的新時代,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把漢代人的思想禁錮了三四百年,弄得漢代文人不會寫詩,只會寫那些歌頌帝王功德的大賦和沒完沒了地註釋儒家經書,真正有感情,有個性的文學得不到發展。直到東漢末年天下分崩,風雲擾攘,政治思想文化發生重大變化,作為壹世之雄而雅愛詩章的曹操,帶頭叛經離道,給文壇帶來了自由活躍的空氣。他“外定武功,內興文學”,身邊聚集了“建安七子”等壹大批文人,他們都是天下才誌之士,生活在久經戰亂的時代,思想感情常常表現得慷慨激昂。正如《文心雕龍·時序》說:“觀其時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積亂離,風衰俗怨,並誌深而筆長,故梗慨而多氣也。”尤其是曹操,鞍馬為文,橫槊賦詩,其詩悲壯慷慨,震爍古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種充滿激情詩歌所表現出來的爽朗剛健的風格,後人稱之為“建安風骨”,曹操是最突出的代表。千百年來,曹操的詩就是以這種“梗慨多氣”風骨及其內在的積極進取精神,震蕩著天下英雄的心靈。也正是這種可貴特質,使建安文學在中國文學閃灼著奪目光彩。鐘嶸將曹操置於下品,主要是嫌其“古直”而少文彩,殊不知曹操這樣壹位豪氣蓋世的英雄,是不屑於雕章啄句的。鐘嶸六朝時人,當時文學之士很講究文彩華美,所謂“儷采百字之偶,爭價壹句之奇”,鐘嶸對曹操的評價過低,顯然是時代風氣使然。我們知道,任何文學--包括詩歌在內,文彩較之內容,畢竟是第二位的。關於曹操的文學地位,過去常為其政治業績所掩,而不為人重視,其實,他在中國文學發展,是有卓越貢獻的人物,特別對建安文學有開創之功,實在是應當大書壹筆的。(張鐵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