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與新鄭風物錄
溱與洧,方渙渙兮。——國風·鄭風·溱洧
故鄭國,築都城在溱洧之間。自古以來,有水便有靈,二水繞城,自染紅塵。
子曰,鄭風淫。然而,經過夫子自行刪減的鄭風卻在國風中存詩最多,可見夫子對於這篇土地和其上的人們還是隱有偏愛的。
而余居此地四年,想來也是別有壹番緣分。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特別想讀壹讀鄭風,於是以詩經就舊事,話新鄭風物。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國風·鄭風·出其東門
鄭國東門,在溱水之濱。如今,此地為壹公園,名喚鄭風苑。園內多有石刻,蓋將鄭風詩歌刻於其上,供遊人摩挲、觀賞。
因其與學校相連,其間並無門墻之隔。故,每至黃昏,遊人如織,至月上天中,仍絡繹不絕。其間多為風華正茂之少年、美人。
憶之,不免唏噓,白雲蒼狗,而年華不復。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國風·鄭風·褰裳
褰裳涉溱,雖然詩裏說是涉,但是以本人目測,怕只有誇父再世,才能趟過這溱水了。即使舊時王謝,如不乘船,怕也只能濕了身子,拍水過河吧。
如今,自然不必如此,河上有數座橋梁,供往來交通。在予之腦海中,最喜愛的還是那座供運煤的火車通行的鐵路橋。
每逢周五、六、日,橋上行人,喧囂達旦。有人匆匆,有人則坐於鐵軌之上,靜觀月明。
東門之墠,茹藘在阪。其室則邇,其人甚遠。——國風·鄭風·東門之墠
學校建在溱水之東,平地之上,其間點綴壹座青丘。丘上有亭屹然,喚作漁夫子亭。傳聞此地是為紀念那位出於義憤擺渡伍子胥過河的漁夫而建的衣冠冢;另有小說家言,衣冠冢上復有韓王陵墓壹座,不辨真假。
人心鬼蜮,心理距離從來不等同於實際距離。有的人相隔萬裏,不免思念;也有人曾同學壹室,也不過風雪壹更。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壹日不見,如三月兮。——國風·鄭風·子衿
新鄭環城,有夯土城墻,早時可登,今有圍欄。在城內東側,理墻不足百米之處,有兩家羊肉湯館,壹家善於做湯,另壹家則長於烤肉。回想初來乍到之時,冬日獨自飲湯,而夏日約上二三好友在室外吃肉,多快活。
好景不長,善做湯者,不久便倒閉了;而長烤肉者,似乎連店帶爐子都消失在創建衛生城市的運動中了……
湯肉皆不復,但每念至此,仍口舌生津。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國風·鄭風·有女同車
車,若只從詩裏讀到,不覺可惜麽?先秦車馬坑的遺址,曾有幸去過三個——安陽殷墟的商代車馬坑、鄭州新鄭的春秋車馬坑、洛陽東周時的天子駕六。
其中處於新鄭城南的,以鄭公壹號大墓為中心的車馬坑群,可謂是同時期的最大。觀瞻之後,方知馬車,不止奔跑在詩裏,它們也曾跑在大地之上。
河上乎逍遙。——國風·鄭風·清人
溱水自城東流過,而洧水則繞城西南。城西,洧水河畔,留有壹塔,喚臥佛寺塔。原處臥佛寺內,僧人所建。自明以來,僧人與寺具同洧水而去,徒留此塔,香火不滅。
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國風·鄭風·溱洧
城南,洧水之外,有壹土丘,喚作鳳臺,臺之上,壹塔獨立。是為,鳳臺寺塔。
所謂鳳臺,蓋言倉頡在此造字,字成之時,有鳳來儀,故得名。
鳳臺寺塔,亦是明代所留,所屬寺廟,亦已不存。今土丘之下,有房壹排,庭中置壹香爐,供十裏八村農人來此燒香許願。
但以愚見,現存此廟,大約是壹兩腦子活泛的農夫,靈光壹閃的作品罷了。
遙想當年,登臨鳳臺,其中第二次,便是帶著小羊去的,如今想來,觀乎既且之謂,分外貼切。
子之豐兮,俟我乎巷兮。——國風·鄭風·豐
約是先秦時代,太過風光,使得新鄭壹地,在漢之後的兩千多年都名聲寂寂。生於斯長於斯的高官名流,不過高拱壹人而已。
城西約三四裏處,有壹拱形建築,為寶謨樓遺址,木制樓臺不存,只留磚砌基座得以保存。傳說高拱曾在此樓接過聖旨。
初見此樓時,隱藏於民巷之中,未幾,民巷被拆遷,寶謨樓獨立在平地之上,致使更多人得以獲悉此樓。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國風·鄭風·風雨
沿寶謨樓再往西十數裏處,有壹鎮,名辛店鎮。鎮北有壹陵園,紅墻綠瓦隱於蒼柏之中,蓋歐陽文忠埋骨之處也。
身為讀書人,囿於才疏,以致學淺。但尊敬先哲之心,未曾遺忘。故每逢春雨連綿時節,都抽身拜謁。
先生之風,山高水長,雖是寫給嚴子陵的贊美之句。竊以為用在歐陽修的身上也沒什麽不可以。
山有橋松,隰有遊龍。——國風·鄭風·山有扶蘇
歐陽修陵園,往南三四十裏處,有壹山,為嵩山余脈,成新鄭、新密、禹州三縣界山,喚具茨山。
遙想當年,每逢周末,便約上友人,同爬此山,山中名稱,如千戶寨、風後嶺、黑龍潭、青崗廟等等,皆爛熟於心。
暮春時節,於山巔詠詩、談論古今,至今難忘……
寫於2018.6.16,修改於2018.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