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德強
農具
父親年邁後
農具與父親壹起休閑
休閑農具和父親壹起
默默回憶著農事
我沒能接替農具
和父親壹樣春播秋收
自走出鄉村住進城裏
便疏遠了農具
壹日回到老家
無意觸碰農具發出響動
這鐵質的熟悉的聲響
仿佛在有意提醒我——
別忘了父輩曾經的耕耘
他們用農具侍弄莊稼
莊稼養活妳長大成人
望夕陽落山
午後面向西窗
望著夕陽西下
夕陽落下壹截
我心境黯然壹截
夕陽落入西山那壹刻
天地頓然陷入壹片蒼茫
我的心緒也低落到谷底
此情此景，仿佛目送
又壹位鄉親入土
老屋那些舊物什
石磨，鐵鍁，鋤頭，鐮刀
背籠，扁擔，壇子，木桶，…
老屋裏曾常用的農具家用器皿
有的銹跡斑斑，有的破舊壞損
有的散成零碎，有的不知去向
那些石器木器鐵器蔑器瓷器
隨著父親離世和母親的年邁
已閑置在老屋角角落落
落滿了灰塵
每看到或想到老屋的舊物什
心中總會有壹種隱隱的負疚
這些年，我常常從記憶深處
壹件件拾起老屋那些舊物什
用心修補，復原，擦拭
放回原處
老屋與墳
老屋右側山腳下
並排埋著爺爺和奶奶
往上不遠處埋著伯娘和堂姐
再往上埋著二伯和堂侄堂嫂
老屋左側埋著近鄰的鄉親
老屋後山埋著我的父親
老屋門前的山坡上
幾處更早的墓園
壹座座舊墳新墳
老屋在墳的裹夾中
陷入越來越深的悲涼
日漸憔悴不堪
就像往日回到老家
看到父親滿身塵土
我用毛巾給他拍打
他只是定定地站著
不說壹句話
草民
無論天氣陰晴
父親出門總是戴著草帽
雨天上坡下地披著蓑衣
見天每日穿著草鞋
從頭到腳不離草
父親本是壹介草民
他怎麽能離了草呢
死後埋在了山坡上
終年以草為伴
可是我的父親啊
壹輩子做人並不草率
做事也並不潦草
醞釀已久的壹句話
——寫給妻子
從相見相識到相知
從戀人到愛人到老夫老妻
醞釀了三十年的壹句話
我壹直沒有對妳說出
簡短三個字的話
讓妳等待了很久很久
青絲等成了白發
有些話說出口就成白話
所以現在我還不想輕易說出
要等到我們很老很老的時候
老得我們相互攙扶的時候
老得我們語速減慢的時候
我再壹字壹字地對妳說
真真切切地對妳說出
這句醞釀老了的話
當然，這壹句話
壹定是在我或妳死之前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