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寫出征隊伍。詩壹開頭,就先聲奪人,以隆隆的戰車滾動聲和蕭蕭的戰馬嘶鳴聲,渲染出壹派士率離家的悲壯氣氛。“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陽橋。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幹雲霄。”寫送別人群。其中壹、三句勾勒送別人群的情態。二、四句繪聲繪色地描寫送別場面。在第壹句中,寫爺送子、娘別兒、妻送夫,子哭父,紛亂奔跑,殷殷相送。這壹句既描畫了送行人群扶老攜幼送別的紛亂、淒哭與惶恐,又暗示出壯勞力先後生活無所著落的艱辛。句中壹個“走”字,更把爺娘妻子送行時那種跌跌撞撞、殷勤叮嚀、依依不舍的情態勾勒了出來,但這壹句還只是側重寫他們送行時的依戀第三句“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幹雲霄”。才緊扣題旨寫送行時的悲憤。語句壹連用了三個大幅度的強烈動作,把送行人群那種生離死別、呼天搶地,悲憤欲絕的情態,鮮明地勾勒出來,形象地表現出人們強烈的反戰情緒。二、四句寫道別場面渲染環境氣氛。第二句寫塵埃蔽野。第四句寫哭聲震天,這既從聲音和色調兩方面描寫了送行道口的實景。又和前面壹、三句子情態勾勒互相呼應;由於“走相送”所以塵埃迷漫,由於“攔道哭”所以聲幹雲霄。這就展現了不義戰爭給人民造成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悲慘圖景。為全詩立下壹種濃重的悲劇基調。也為詩歌的後半部分重點書寫“行人”的控訴作了很好的鋪墊。
第二部分“道旁過者問行人——天陰雨濕聲啾啾”是記言部分,從兵役和租稅兩個方面對不義戰爭進行強烈的控訴。
這裏又可分兩層“道旁——被驅不異犬與雞”為第壹層控訴征調頻繁。
“道旁過者問行人,行人但雲點行頻”。詩中“道旁過者”其實就是詩人自己,也是這壹悲慘場景的目擊者。通過他的詢問,引出了“行人”的長篇怨訴。“但雲”二字是傳神之筆,表現了被問征夫心煩意亂的情狀。“點行頻”三字,鮮明而概括地點出問題的核心,這就是行役不斷征調頻繁。這真是壹針見血,要言不繁,尖銳地批判蘊含在普通的敘述之中。
“或從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營田;去時裏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以行役地域之廣,任務之繁說明“點行頻”;說“十五”應征 ,“四十”營田,去時裏正裹頭,歸來業已頭白等等,以征戍時間之久說明“點行頻”,使這三個字所蘊含的不滿更加具體化,因而批判也更有力量。“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緊接這兩句就是這種不滿和批判的強烈噴發,以誇張的描寫突出戰爭的慘烈,表現了強烈的反戰情緒,後壹句,直斥唐皇的窮兵黷武,表現出尖銳鮮明的批判精神。
“君不聞漢家山東二百州,千村萬落生荊杞。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況復秦兵耐苦戰,被驅不異犬與雞”。
“行人”怨訴致此,“道旁過者”不禁反問:如此“點行頻”百姓如何受得了?於是又引出“行人”更加深沈的控訴,進壹步指斥兵役帶來的災難。“君不聞”是樂府詩中常見的呼告語,在這裏它恰好又是“行人”的呼告語,以喚起“道旁過者” 的註意。“漢家”四句,具體描述民生雕敝、田園荒蕪的景象。“山東二百州”本來是土地肥沃的平原地帶,現在卻是荊棘叢生,壹片荒涼。這既寫荒蕪面積之大,又暗點此處也和秦地壹樣的征調頻繁,勞力銳減、生產荒廢,2、4句更形象地展現出村落蕭條,民不聊生的悲慘景象。尖銳地揭示出盛唐後期日益暴露嚴重危機。5、6又寫秦地士卒被驅征戰如同雞犬,備受苦難。以此收束,既和第壹部分所寫情況遙相呼應,又使人聯想到秦地因征調頻繁缺少勞力也必然是千村萬落,荊杞叢生。這裏通過明寫暗點,穿插敘過,巧妙地證明這種荒涼景象乃是開邊戰爭帶來的全國性災難,絕非壹時壹地的現象。
第二層“長者雖有問”——“天陰雨濕聲啾啾”,控訴租稅繁榮。
可以想見“道旁過者”聽“行人”怨訴田園荒蕪之狀,引起他對開邊戰爭的極大憤慨和對“行人”的深切的同情,於是又問及租稅如何應付,就引出“行人”的再壹次“中恨”。
“長者雖有問,役夫敢伸恨?且如今年冬,未休關西卒。縣官急索租,租稅從何出?”
他以今冬為例,壹方面是關西戍卒“未休”又要征發戍邊,另壹方面是是朝廷催租逼稅急如星火。征調還可以有“役夫”去應付,而“租稅”卻從何而出?這壹反問,語雖平淡,情則峻急。這裏既有憤怒,也有抗議。既是揭露,更是譴責,這就把怨訴之憤推向更深層,最後得出“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這樣壹個和當時重男輕女習俗完全相反的痛苦結論,“生男埋沒隨百草”壹句,既是說過去的已然,又無疑是說今後的必然;既是說別人的結局,無疑也是在說自己以後的歸宿。這句話出自|“役夫”之口,就含有更為強烈的痛苦、怨恨與憤怒。所以最後“役夫”又以“君不見”這壹呼告語振起,描繪出青海邊白骨遍地,冤魂哭訴的淒慘景象。說“古來白骨無人收”點明這種拋屍荒野現象自古而然。說“新鬼煩冤,舊鬼哭。”點明這種冤魂的悲憤於今為烈,這既是對歷史上不義戰爭的譴責,更是對當時拓邊戰爭的批判。這既反映了“役夫”內心的壹腔怨憤,又表現了詩人對死難者的滿懷同情。
這首詩的藝術特色是結構縝密,記事和記言前後呼應緊密結合,中間以“點行頻”三字承前啟後,群體形象與個體形象相結合,因而更具說服力,記事部分所寫的喧囂而又淒苦的場面是記言部分的鋪墊;記言部分所寫的戰爭災難,又是記事部分的深化,二者互相映襯,因而更具感染力。前半部分寫鹹陽橋邊行役者、送行者在壹起的沖天哭聲,以人哭始,以鬼哭終,前後呼應使全詩籠罩在壹片悲劇氣氛之中。
這是壹首新樂府詩,“行”是為了區別於壹般古風而標的名目,後人也稱之為“歌行體”。但杜甫這首歌行體詩,卻是“即事名篇,無受依傍”。緣事而發,自創新題寫成的新題樂府。它的用韻非常靈活,富於變化;有平韻、有仄韻;有連句韻,有隔句韻;有壹段壹韻,也有段數韻。它的句式,在作為主體的七字句中,插入了五字句的段落,如“長者雖有問”以下八句,同時前後又夾有三字、六字、七字的句式,富於音樂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