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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唐李益和顧況的詩歌風格

在過渡時期的大歷詩壇,李益和顧況也是有突出特點及貢獻的詩人,他們的作品漸露中唐面目,對中晚唐詩壇的影響是很大的。

李益(748-827),字君虞,隴西姑臧(今甘肅武威)人。他於大歷四年(769)登進士第,兩年後登諷諫主文科,授華州鄭縣尉,後遷主簿。約大歷九年(774)起,他開始五次從軍,先後入渭北節度使臧希讓幕府、朔方節度使李懷光幕府、靈州節度使杜希全幕府、邠寧節度使張獻甫幕府、幽州節度使劉濟幕府。大約貞元中,他入朝做官,任中書舍人、右騎常侍,以禮部尚書致仕。李益的作品較突出地表現了大歷詩風的兩重性:既有盛唐余韻,也有中唐的格調。他在《喜見外弟又言別》中說:“十年離亂後,長大壹相逢。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別來滄海事,語罷暮天鐘。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幾重。”詩中的感傷情調與其他大歷詩人是壹樣的。李益與大歷十才子有交往,其《竹窗聞風寄苗發司空曙》雲:“微風驚暮坐,臨牖思悠哉。開門復動竹,疑是故人來。時滴枝上露,稍沾階下苔。何當壹入幌,為拂綠琴埃。”寫得也很清省精致,放在“十才子”詩裏幾不易辨認。但由於有十多年的軍旅生活體驗,李益的邊塞詩寫得最多最好,約有五六十首,占其現存詩作的三分之壹。

李益可以說是最能繼承盛唐邊塞詩風格的壹位能手,其作品的內容比較豐富,除表現愛國熱情和民族自豪感,也表現征人思鄉的哀愁。其《送遼陽使還軍》雲:“平生報國憤,日夜角弓鳴。”詩中不乏豪情壯誌。他在《塞下曲》中說:

伏波唯願裹屍還,定遠何須生入關。莫遣只輪歸海窟,仍留壹箭射天山。

這種英雄主義的豪邁氣概,明顯地帶有盛唐余韻。但在李益生活的時代,因不滿戰亂而產生的厭棄遠戍的哀怨傷感情緒急劇增加,如他在《從軍夜次六胡北飲馬磨劍石為祝殤辭》中說:“當時洗劍血成川,至今草與沙皆赤。我因扣石問以言,水流嗚咽幽草根。”厭戰反映在其邊塞詩中,遂形成壹種低沈悲愴的情調。其《鹽州過胡兒飲馬泉》雲:“綠楊著水草如煙,舊是胡兒飲馬泉。幾處吹笳明月夜,何人倚劍白雲天。從來凍合關山路,今日分流漢使前。莫遣行人照容鬢,恐驚憔悴入新年。”這樣的詩,已沒有了慷慨高歌的盛唐氣象。

李益詩各體皆工,尤以七絕為第壹,他的邊塞詩也以七絕最為著名而流傳於世,在寫景抒情時,他註重在瞬間感受中捕捉詩意,不像盛唐詩人那樣著重總體感受的把握,而是偏於較精細深婉的心態描寫,如《從軍北征》:

天山雪後海風寒,橫笛偏吹行路難。磧裏征人三十萬,壹時回首月中看。

《夜上受降城聞笛》:

回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不知何處吹蘆管,壹夜征人盡望鄉。

以風雪中人在月夜的感受,成功地表現了千百萬士卒久戍思歸的淒涼心境,並通過畫外聲來加強其悲愴情緒,韻味尤為深遠。這種寫法在李益的其他詩裏也有體現,如《春夜聞笛》:“寒山吹笛喚春歸,遷客相看淚滿衣。洞庭壹夜無窮雁,不待天明盡北飛。”初春寒夜的笛聲,勾起羈旅者的思歸心緒,相看無言,唯有淚千行。這種格調已進入中唐。

顧況(約727-約820),字逋翁,號華陽山人,蘇州海鹽(今浙江海鹽)人。他早年居於句容雲陽,後定居海鹽橫山禪寂寺側。他於至德二年(757)進士及第,大歷中曾於永嘉壹帶任江南某鹽鐵使屬官,建中、貞元之際又入浙江東路節度使韓滉幕任判官,後因友人推薦,入朝任校書郎、著作郎等職。貞元五年(789),他遭彈劾,被貶為饒州司戶參軍;四年後去職歸隱,遊於江浙皖壹帶,不知所終。

在大歷十才子詩風籠罩壹時而“氣骨頓衰”之際,顧況繼杜甫、元結之後,倡導“風雅”,強調詩歌應反映民生疾苦和針砭時弊。他的《上古之什補亡訓傳十三章》,仿效民歌來反映當時各種社會矛盾,大膽批判現實,在內容和形式上給中唐的元、白等人寫新樂府予啟發和影響。顧況詩歌創作的主要體裁是古詩和樂府,其獨特之處在於重視從吳楚民歌中汲取營養,將古體詩與民歌風調有機結合起來,詩風通俗明快,如《苔蘚山歌》:

野人夜夢江南山,江南山深松桂閑。野人覺後長嘆息,帖蘚黏苔作山色。閉門無事任盈虛,終日欹眠觀四如:壹如白雲飛出壁,二如飛雨巖前滴,三如騰虎欲咆哮,四如懶龍遭霹靂。崄峭嵌空潭洞寒,小兒兩手扶欄桿。

音調流暢自然,比喻新穎奇兀,像是信手拈來,卻又是那麽妙趣橫生。他的壹些五七言絕句受民歌的影響也很明顯,如《江上》:“江清白鳥斜,蕩槳罥蘋花。聽唱菱歌晚,回塘月照沙。”《山中》:“野人愛向山中宿,況在葛洪丹井西。庭前有個長松樹,夜半子規來上啼。”寫得率真自然。

顧況在《歸山作》中說:“心事數莖白發,生涯壹片青山。空林有雪相待,古道無人獨還。”他的詩情感真摯,形象真實生動,具有通俗坦易而又能化俗為奇的藝術風貌,不僅時有奇思異想,而且充滿狂放之氣。如《悲歌》其二:

我欲升天天隔霄,我欲渡水水無橋。我欲上山山路險,我欲汲井井泉遙。越人翠被今何夕,獨立沙邊江草碧。紫燕西飛欲寄書,白雲何處逢來客。

除想象過人而外,章法結構也縱橫有致而出人意表。他的詩已成為唐貞元、元和年間元白與韓孟兩大詩派的先聲,其通俗坦易的壹面影響了元白詩派,其縱橫不羈的奇異壹面為韓孟詩派所繼承而變本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