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壹:《再別康橋》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裏的艷影,
在我的心頭蕩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橋的柔波裏,
我甘做壹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壹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沈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壹支長蒿,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壹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裏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沈默,
沈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壹揮衣袖,
不帶走壹片雲彩。
篇二:《我等候妳》
我等候妳。
我望著戶外的昏黃
如同望著將來,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聽。
妳怎還不來?希望
在每壹秒鐘上允許開花。
我守候著妳的步履,
妳的笑語,妳的臉,
妳的柔軟的發絲,
守候著妳的壹切;
希望在每壹秒鐘上
枯死——妳在哪裏?
我要妳,要得我心裏生痛,
我要妳火焰似的笑,
要妳靈活的腰身,
妳的發上眼角的飛星;
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圍中,
像壹座島,
在蟒綠的海濤間,不自主的在浮沈……
喔,我迫切的想望
妳的來臨,想望
那壹朵神奇的優曇
開上時間的頂尖!
妳為什麽不來,忍心的!
妳明知道,我知道妳知道,
妳這不來於我是致命的壹擊,
打死我生命中乍放的陽春,
教堅實如礦裏的鐵的黑暗,
壓迫我的思想與呼吸;
打死可憐的希冀的嫩芽,
把我,囚犯似的,交付給
妒與愁苦,生的羞慚
與絕望的慘酷。
這也許是癡。竟許是癡。
我信我確然是癡;
但我不能轉撥壹支已然定向的舵,
萬方的風息都不容許我猶豫——
我不能回頭,運命驅策著我!
我也知道這多半是走向
毀滅的路,但
為了妳,為了妳,
我什麽都甘願;
這不僅我的熱情,
我的僅有理性亦如此說。
癡!想磔碎壹個生命的纖維
為要感動壹個女人的心!
想博得的,能博得的,至多是
她的壹滴淚,
她的壹聲漠然的冷笑;
但我也甘願,即使
我粉身的消息傳給
壹塊頑石,她把我看作
壹只地穴裏的鼠,壹條蟲,
我還是甘願!
癡到了真,是無條件的,
上帝也無法調回壹個
癡定了的心如同壹個將軍
有時調回已上死線的士兵。
枉然,壹切都是枉然,
妳的不來是不容否認的實在,
雖則我心裏燒著潑旺的火,
饑渴著妳的壹切,
妳的發,妳的笑,妳的手腳;
任何的癡想與祈禱
不能縮短壹小寸
妳我間的距離!
戶外的昏黃已然
凝聚成夜的烏黑,
樹枝上掛著冰雪,
鳥雀們典去了它們的啁啾,
沈默是這壹致穿孝的宇宙。
鐘上的針不斷的比著
玄妙的手勢,像是指點,
像是同情,像的嘲諷,
每壹次到點的打動,我聽來是
我自己的心的
活埋的喪鐘。
篇三:《雪花的快樂》
假如我是壹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裏瀟灑,
我壹定認清我的方向
飛揚,飛揚,飛揚,
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淒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悵
飛揚,飛揚,飛揚,
妳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裏娟娟的飛舞,
認明了那清幽的住處,
等著她來花園裏探望
飛揚,飛揚,飛揚,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時我憑借我的身輕,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貼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