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在樓道裏掐滅最後壹支煙,就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安老姓安,在社會科學院工作,其實並不老。安老總是忍不住向同事們宣揚自己的道理。他認為,中國之所以難以發展,就在於太推崇壹個“安”字。他說,中國人長大後要“安身”,而統治者最希望的是被統治的人“安心”。中國人追求的理想狀態是壹切不變,任何變化和突破都會被看作“不安”,這是人們不希望的狀態。於是中國社會處在壹種“超穩定狀態”,很難有半點發展,也很難產生“正義”之類的訴求。而深層的問題更加可怕。因為“身”和“心”都被用作“安”這個動詞的賓語,使得中國人的“身”和“心”在概念上更加壹體化,加劇了中國人的“肉體化”傾向,使得具有超越性的理想很難進入中國人的頭腦中。再者說,作為人的兩方面“身”與“心”都被“賓語化”,人本身就被“對象化”,不但對統治者來說,甚至對於作為個體的人自己,也都把人當成對象而非主體看待。
因為這位姓安的仁兄總有這樣的長篇大論,所以被同事們安上了“安老”這個稱呼。不過安老在正式的文章中並不會噴出這些東西———畢竟那是他借以安身立命的活計。他的工作是研究安置移民的工作,以及移民安置和社會安定的關系。
他在工作的時候也經常幹壹些私活兒,比如今天給《世界安全》雜誌寫的《安南在聯合國中的作用》。他剛剛寫完了私活兒,跑到樓道裏抽了根煙,現在回到辦公室,拿起自己的提包,準備回家。
在樓下大廳裏,安老看到了單位同事小李。小李長得有點像縮小了壹號的安吉麗娜·朱麗,看上去對他有點意思。安老在想:我是不是應該趕快跑上去說請她吃飯?隨後他的胃裏感到不舒服,好像泛起了壹陣石頭做的波浪———這主要是因為他的心裏想起了家裏的老婆,想到了維護家庭安定的必要性。然後,安老又開始想,壹成不變的生活又有什麽意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試怎麽知道什麽滋味?這時小李已經走進了安全通道,安老追上去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
安老有些失落地騎車回家。走到平安裏附近的時候,他看到壹個男人在打壹個女人。他出手很厲害,女人的嘴角都流血了。安老停下車來在後面跟著看,在想是不是應當大聲喝止。這時旁邊又走上壹個男人來勸,打人的男人停手了,女人摟著壹個男人的腰,抓著另壹個人的胳膊,既像自願,又像被人架著和兩個男人向前走。老安想:那可能是他們家裏的事,不用我管。於是他騎車往前走。
突然第二個男人回頭瞪了他壹眼,當時出了壹身冷汗,不覺加快了蹬車的節奏。回到家裏,他確定安好無事,但心裏卻感到隱隱的不安。
晚上10點,安老的老婆打電話說她今天在娘家睡覺,叫他別忘了明天有人來安裝熱水器。那晚,安老翻來覆去睡不著,於是吃了兩片安眠藥。
安——人人獻出壹份“安”
潘采夫 《新京報》編輯,1995年參加高考。
話說天下大勢,全在壹個安字。沒有安字,世界就沒有和平,國家就沒有穩定,人民也沒有安居樂業。遙想祖國今年,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的土地上,處處回蕩著壹個安字,安是我們這個日新月異的時代的主旋律,是氣勢恢弘的交響曲。考官出此題目,確是緊緊抓住時代的牛鼻子,激起了考生心中的無限暢想。(開篇單刀直入,緊扣主題,外加拍考官馬屁,建議加5分。———考生註)短短壹個安字,蘊藏著多少豐富的涵義啊。
單是“安全”二字,安全期裏話安全,就引發了我綿綿的思緒。這是壹個真實的故事,遠在千裏之外的西寧,有壹個小男孩,他由於不願參加高考,不小心用小石子打破了媽媽的頭。這不能不令我們深思,如果有機會,我想告訴那個小男孩四個字:註意安全(善於理論聯系實際,建議加5分)。在希望的麥田裏,農民伯伯正揮汗如雨,多收了三五鬥之後,他們要再接再厲,繼續交納各種稅收,如果他們麥收之後要到大城市來訪問,讓我輕輕地告訴他:註意安全。
具體到滄海壹粟中的小我,我要警惕安逸的生活麻醉我的鬥誌。小吾小以及人之小,我們80後要為國家爭氣,不能老去網吧,因為報紙上說,我們壹去網吧,就自帶牙刷洗面奶,壹周之後就不認自己爸爸(鑒於能夠深刻反省,建議給有藥可救的壹代人加5分),還得讓“疑似爸爸”帶自己去戒毒(更正:戒網)。網吧裏面有魔鬼,所以我們要居安思危,要安分守己,但不要安於現狀。
在繁忙的功課之余,我時常壹個人靜靜地想,如果十三億人民都愛崗敬業,安貧樂道,互敬互愛,我們社會大家庭的氣氛該是多麽溫暖。大家手拉手,深情地唱著:“我們的祖國是花園,花園的花朵真鮮艷,和暖的陽光照耀著我們每個人臉上都笑開顏。”(引用兒歌,行文活潑,建議加10分。)
夏日的夜晚,我夢見自己變成了壹只小蜜蜂,淚光閃閃地哼著壹支曲子:只要人人都獻出壹份“安”,世界就變成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