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鼓勵我裝紳士,我也沒有玩的能力和習慣,而且因為我真的很喜歡讀書,我這輩子也沒享受過兒童遊戲的生活。每年秋天,我和奶奶都會去田裏“監割”。(最好的田地沒有旱澇之憂,收成最好。每個佃戶都請地主監督割鋪谷子,兩家平分。我總是坐在壹棵小樹下看小說。十壹二歲的時候,活潑壹點。我居然和壹群同學組織了壹個戲劇班,做了些木刀竹槍,借了些假胡子,在村場裏演戲。我經常做諸葛亮、劉備之類的文學作品;只有壹次我模仿史文恭,被華容道的箭從椅子上射了下來。這是我最活潑的事。
在這九年裏(1895-1904),我只學會了兩件事:讀書和寫作。在文字和思路方面(見下壹章),我們要打壹點基礎。但是其他方面沒有發展的機會。有壹次,我們村裏的“當蓬”(五村八都叫“五友”,每年各村輪流做太子社,叫“當蓬”)準備太子社。有人建議把我送到以前村子裏的昆曲隊去學吹笙或者吹笛子。族裏的長輩反對,說我年紀太小,不能跟著太子身邊五個朋友。所以我失去了學習音樂的唯壹機會。三十年來,我從未握過樂器,對音樂壹無所知。我仍然不知道我是否有學習音樂的天賦。至於學畫,就更不可能了。我經常用竹紙覆蓋小說書籍的石版畫,臨摹書中的英雄之美。有壹天,王先生看到了,挨了壹頓臭罵。抽屜裏所有的照片都被找到並撕掉了。所以我失去了學習成為畫家的機會。
但這九年的生活,除了看書,也給了我壹點人生的訓練。在這壹點上,我的老師是我慈愛的母親。
每天天壹亮,我媽就把我叫醒,叫我穿上衣服,坐起來。我不知道她醒著坐了多久。她看到我醒了,就告訴我昨天做錯了什麽,說錯了什麽,讓我承認錯誤,好好學習。有時候她會跟我說她爸爸的所有好處。她說,“妳必須永遠追隨妳父親的腳步。我壹生只認識這個完整的人。妳要向他學習,不要失去他的股份。(丟股就是丟面子,出醜。)當她談到悲傷時,她經常會流淚。直到天亮,她才給我穿上衣服,催我去早教。學校大門的鑰匙在王老師家;我先看了看校門,然後跑到老公家敲門。先生,家裏有人從門上遞出了鑰匙。我接過來跑回去,打開門坐下來看書。十天裏有八九天我是第壹個打開校門的。直到我丈夫來了,我才回家吃早飯。
我媽媽對我最嚴格。她是壹位慈愛的母親和嚴格的父親。但是她從來不在別人面前罵我,打我。我做了錯事。她只是看著我,當我看到她嚴厲的眼神時,我嚇壞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我醒來,她才教訓了我壹頓。罪行是巨大的。她等到夜深人靜,關上門,先罵我,然後懲罰我,或跪下,或絞我的肉。無論懲罰有多重,我都不會哭。她沒有懲罰兒子出去請別人吃飯。
壹個初秋的傍晚,我吃了晚飯,在門口玩耍,只穿了壹件背心。那時,我母親的姐姐,於穎阿姨,住在我家。她怕我冷,就拿出壹件小襯衫讓我穿上。我拒絕穿它。她說:“穿上吧,天冷。”我隨口回了壹句:“娘(爽)什麽!我甚至不是壹個老人。”我剛說完這話,壹擡頭,就看見我媽從屋裏走出來。我迅速穿上襯衫。但是她聽到了這句輕浮的話。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讓我跪下,給了我很重的懲罰。她說:“失去老子妳多驕傲啊!所以可以說“口”!她坐在那裏氣得發抖,不讓我睡覺。我跪著哭,用手擦眼淚。我不知道我揉進了什麽微生物,但是我患了壹年多的眼疾。醫生來了又走,總治不好。我母親既後悔又焦慮。聽說她的眼睛可以用舌頭舔掉。壹天晚上,她叫醒我,她真的用舌頭舔了舔我生病的眼睛。這是我嚴厲的老師,也是我慈愛的母親。
我媽23歲就成了寡婦,她是後媽管事。這種生活的痛苦,我的笨筆寫不出萬分之壹。家裏經濟不寬裕,在上海完全靠二哥操作調度。大哥從小就是個窩囊廢。他抽鴉片,賭博。當他拿到錢時,他跑了出去。用完了就回家提建議。他看到香爐就賣了,拿出了錫茶壺。我媽請了我們家長輩幾次,給他定了月租費。但他總是缺錢,到處欠煙欠錢,到處賭博。每年除夕夜,我家總有壹大群討債的人,每人提著燈籠,坐在大廳裏不肯走。大哥已經避免出門了。大廳裏的兩排椅子上坐滿了燈籠和債主。我媽進進出出,做年夜飯,感謝竈神,給壓歲錢之類的,就好像沒見過這群人壹樣。半夜,門快要關了,我媽從後門出去了。壹個鄰居來到我家,每個債務人開發了壹點錢。行善作惡的,這群討債的打著燈籠壹個個出去了。過了壹會兒,大哥敲門回來了。我媽從來沒罵過他。而且因為是元旦,她的臉上從來沒有流露出任何憤怒。這樣的過年我已經過了六七次了。
小姑是最無能最無知的人,小姑是最能幹最小心眼的人。他們經常吵架,但因為我媽的好榜樣,他們從來沒有公開罵過對方。他們生氣的時候就是不說話,不回答,把臉拉下來,很難看;二嫂生氣的時候臉色發青,更加怕人。他們生我媽氣的時候也是這樣。我壹開始不知道這個,後來漸漸學會了看人臉色。我漸漸明白,世界上最惡心的是壹張憤怒的臉;世界上最骯臟的事就是把妳憤怒的臉給別人看。這比打罵還難受。
我媽為人大方,脾氣好,又因為是後媽,所以對什麽都比較上心和包容。大哥的女兒只比我小壹歲,飲食和衣著總是和我壹樣。我和她有點小爭執,總是很痛苦。我媽總是責怪我,讓我什麽都讓她做。後來大嫂和二嫂都生了兒子。他們生氣的時候就打孩子,罵孩子來泄憤。壹邊打,壹邊用尖酸的話罵別人。我媽只是假裝沒聽見。有時候,她會忍不住,悄悄走出門去,或者去鄰居嫂子家坐壹會兒,或者走後門去鄰居家聊天。她從不和她的兩個嫂子吵架。
每個嫂子生氣的時候,經常十天半月天天進進出出不休息,板著臉,咬著嘴打罵孩子泄憤。我媽只忍到最後壹天,她有她自己的辦法。這壹天的黎明,她沒有起床,輕輕哭泣。她沒有罵任何人,只是為丈夫和自己哭,惡業,留不住丈夫照顧她。她第壹次哭的時候聲音很低,開始哭出來。我醒來勸她,她不肯活。這時候總能聽到前廳(二嫂住前廳東房)或者後廳(大嫂住後廳西房)有門開著,壹個大嫂走出房間去廚房。沒過多久,小姑子來敲我們的門。我打開門,她進來了,端著壹碗熱茶,送到我媽床邊,勸她別哭了,請她喝點熱茶。我媽慢慢不哭了,伸手去拿茶碗。小姨子站著勸了壹會兒才退出。沒有壹個字是關於任何人的,也沒有壹個字是關於這十天半月來那張憤怒的臉的。然後大家就都知道了,泡茶的嫂子永遠是那個氣了十天半月的人。奇怪的是,在這壹聲喊叫之後,至少有壹兩個月的平靜和安寧。
我媽對別人最善良最溫柔,從來沒說過傷感情的話。但有時她也很堅強,不會受到任何人身侮辱。我五叔是個遊手好閑的浪人。有壹天,他在煙店抱怨說,我媽家裏有事總是找人幫忙,大概也總是對他好。這句話傳到我媽耳朵裏,她氣得大哭起來。她邀請了家裏幾個人,給五叔打了電話。她當面問他,她給了別人什麽。直到吳大爺公開認錯賠罪,她才罷手。
我在我媽的教訓下生活了九年,受她影響很大。我十四歲的時候離開了她(其實我才十二歲兩三個月)。我壹個人在這茫茫人海中二十多年,從來沒有人管過我。如果我學會了壹點點好脾氣,如果我學會了壹點點對別人的好,如果我能原諒和體諒,我就要感謝我慈愛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