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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中

余光中走了,說鄉愁是壹枚小郵票的男人走了,說給我壹瓢長江水的男人走了,說朝繡口吐唾沫的男人走了半個盛唐。他曾說:“等我死了,把我埋了吧,在長江和黃河之間,讓我的頭上長著白發,上面蓋著黑土。在中國這個最美麗、最有母愛的國度,我會安然入睡,睡在整個大陸上,傾聽雙方的聲音。安魂曲以永恒的音樂從長江黃河出發,洶湧澎湃,面向東方。”先生,去了這裏,就沒有鄉愁了。

余老有四個女兒,珊珊、尤山、佩珊、姬珊,所以他有四個假想敵。他的父愛是深沈的,矛盾的,隱晦的。他的文章《我的四個假想敵》以幽默的口吻道出了每壹個父親心中的話,也讓我第壹次從父親的角度感受到父女之間的愛,分享給大家和每壹個女兒父親。

我的四個假想敵——余光中

原文賞析:

兩個年輕女孩姍姍參加香港華僑聯考,分配到臺大外語系作為第壹誌願。聽到這個消息,我松了壹口氣,不用擔心四個女兒都嫁給廣東男生了。

當然,我對廣東男生沒有偏見。我在香港的六年裏,班裏有很多可愛的廣東男生,老師們都挺喜歡的,但我舍不得讓我的四個女兒都被那些“帥哥”“傻小子”搶走。但是,女兒想嫁給誰,說得更自由壹點,是他們的自由意誌,說得更玄乎壹點,是因緣。父親為什麽要患得患失?更何況在這種情況下,母親往往處於風口浪尖,自然成為女兒的親密顧問,甚至親密戰友。打擊的對象不是她的男朋友,而是她的父親。等父親醒來,已經是腹背受敵,大勢難勝。

在父親眼裏,女兒最可愛的時候是十歲之前,因為那時候她完全屬於自己。在男朋友眼裏,十七歲以後的她是最可愛的,因為這個時候,她像畢業班的學生壹樣,已經壹心想出去了。父親和男朋友本來就矛盾。對於壹個父親來說,世界上沒有比年輕的女兒更完美的了。唯壹的缺點就是她會長大,除非妳用冷凍的方法把她藏很久,但我怕這是違法的,她的男朋友遲早會騎馬或摩托車過來,把她吻醒。

我沒有使用太空艙的冷凍睡眠技術。我被時間壓著,日月自轉。等我再揉揉眼睛,怎麽四個女兒都已經依次長大了,童話門砰的壹聲關上了,我回不去了。四個女兒,依次是姍姍、尤山、佩珊和姬珊。可以安排在珊瑚礁裏。珊珊十二歲的時候,有壹次,不滿九歲的佩珊突然對壹個來訪的客人說:“餵,告訴妳,我妹妹是個女孩!””在座的大人們都笑了。

曾幾何時,佩珊本人,甚至是最天真的嵇珊,都在時間的魔杖下蛻變成了“少女”。不知何故,四個“男孩”正悄悄靠近我。雖然屏幕停了,但我感覺身後有四雙眼睛。和所有壞男孩壹樣,他們渴望,別有用心。到時候他們會站在燈光下,擺出壹副虛偽的笑容,叫我公公。我當然不會回答他。怎麽會這麽容易!我就像壹棵果樹。我在這裏站了很多年,風霜雨露,什麽都有份兒,換來無數果實,不堪回首。而妳這個偶爾的路人,壹伸手就來摘果子,活該被平地的樹根絆倒!

最討厭的是樹上的果子居然自動落到行人手裏。行人不應該擅自過來摘果子,行人卻說果子剛掉下來給他。這種事情總是由內而外的成功。我自己結婚的時候,不是有個女生開門搶我的嗎?“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真的很好。不過,這壹次也是,這壹次也是。同壹個人過馬路討厭汽車,開車討厭行人。現在輪到我開車了。

多年來,我已經習慣了和五個女人交往。浴室裏有肥皂和香水的味道,沙發上散落著錢包和卷發器,餐桌上沒有人和我爭酒,這很自然。很久沒有把自己的房子叫做“女生宿舍”了。在“女生宿舍”做舍監,自然不歡迎陌生的男嘉賓,尤其是別有用心的男嘉賓。而我控制下的女生,尤其是前三個,已經是“不穩定”了,卻讓我想起了葉芝的壹句詩:壹切都崩塌了,失去了重心。

我的四個假想敵,無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學醫還是學文學,遲早會從我的懷疑的迷霧中現出本來面目,他們會壹個個站出來,或壹波三折,或開門見山,總之他們會帶著他的愛人,也就是我的女兒,對不起,從此。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更何況我在明處,他在暗處,還有我的“間諜”接應,真是防不勝防。只怪我沒有及時冷藏我的四個女兒,讓時間不能被綁架,讓社會不能被汙染。現在他們太老了,回不去了。我的四個假想敵,還有四個偷偷摸摸的地下工作者,都是羽毛豐滿,什麽都擋不住。不如先發制人,趁四大假想敵還在繈褓中,解決此事。至少美國詩人OgdenNash(1902-1971)建議我們這麽做。在壹首精彩的詩《壹個女嬰的父親要唱的歌》中,他說他生下女兒吉爾後,很緊張,覺得某個地方有個男嬰在長大。雖然他還在發呆,口吐白沫,但他註定要在未來奪走他的吉爾。所以父親每次在公園看到嬰兒車裏的男嬰,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暗暗想:“會不會是這個家夥?”想了想,他是“我的夢,我的夢,我的耳朵,我的寶貝”,於是他不得不解開男嬰身上的別針,在他的爽身粉裏撒上胡椒,在他的瓶子裏撒上鹽,在他的菠菜汁裏撒上沙子,然後把壹只流浪的鱷魚扔進他的嬰兒車和他壹起玩,強迫他在熱水中掙紮,娶別人的女兒。足見詩人以未來女婿為假想敵,早已開了先河。

但是已經太晚了。沒有果斷決策,沒有采取非常措施,這是壹個很大的錯誤,就像納什在詩中說的那樣。今天的局面,史書上的壹句俗語,已經是“深入!”在女兒的墻上和書桌的玻璃墊下,海報和剪報曾經是披頭士、貝斯和大衛·卡西迪的形象,現在都變成了男朋友。至少,灘頭陣地已經被侵略軍占領,這場戰鬥註定要失敗。記得小時候,這類照片還是被列為機密元素,要麽藏在枕套裏,要麽貼在夢裏,要麽夾在書的深處,偶爾被翻出來看得入迷。他們怎麽能24小時在我們面前提供呢?

這群可疑的假想敵是什麽時候開始入侵廈門街的住所的,無法考證。只記得六年前搬到香港後,壹群操粵語的少年接手圍攻。至於訂婚的細節,妳得去問那些名義上守城的女將軍了。我這個“昏君”再也想不通了。我只知道,敵人的炮火壹開始是對準我的郵箱,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跡,時間久了能猜出七分;然後就是專註於我家的電話。“空投點”在我的辦公桌後面,我的文遠是他們的戰場。壹夜之間,總有十幾次腦震蕩。粵曲上下多達九個音,也讓我很難判斷敵情。現在我要帶尤山回廈門街。那頭輪到我老婆抗粵軍了。我在這裏。只要我註意臺灣省的運動員,任務就會容易得多。

郵箱被攻擊,就像壹部無聲的戰爭電影。沒關系。其實我寧願多愁善感的少年經常寫情書,這樣至少可以練練作文,在電教時代不至於冷落語文。可怕的是手機被拍,那壹串警鈴把戰場從門外的郵箱擴大到了書房腹地。無聲電影變成了肉體的聲音,假想敵在實彈射擊。更可怕的是,假想敵真的攻入城內,變成了真正的有血有肉的敵人。不再是想象中的好玩,就像中間的壹場軍事演習,突然真的打起來了。真正的敵人可見壹斑。在女兒的幫助下,他占據了沙發的壹角。從此兩人竊竊私語,甚至在熱戀的時候,氣氛都濃得讓全家人喘不過氣來。這時候幾個姐妹已經躲的遠遠的了,誰都看得出來情況不壹樣。萬壹敵人留下來吃飯,空氣會更加緊張,好像在對著鏡頭擺姿勢。平時,餐桌就像壹個鴨塘。這時候四姐妹好像在演啞劇。就連筷子和勺子也好像得到了消息,突然謹慎起來。明知道這個霸道的男生不壹定是合適的女婿,(誰知道寶貝女兒現在在什麽變化?)心裏卻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壹絲淡淡的敵意。我也知道,女兒就像壹個熟透的瓜,總有壹天會離開,但我希望它不要跟著我面前這個自負的男孩。

當然,當我的四個女兒淘氣的時候,在生氣的時候,我恨不得四個假想敵快點出現,把他們都帶走。但是當那壹天真的到來的時候,我壹定會再次後悔。我可以想象人生有兩種孤獨,壹種是退休的那壹天,壹種是最小的孩子終於結婚之後。宋琦有壹天對我說:“我真羨慕妳身邊的女兒們!”真的嗎?至少目前,我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值得佩服的地方。也許真的要等到最小的吉山跟著假想敵度蜜月,讓她和我壹起坐在空蕩蕩的沙發上,翻翻他們小時候的相冊,回憶壹次六人長途郊遊的盛況,或者飯桌上大家享受的熱氣騰騰、燈火通明。生活中有很多事情,就像船後的漣漪,時間過後總是美好的。在這個思想上,我希望四個假想敵,四個笨手笨腳的男生,多被拒之門外,慢慢出現。

袁枚寫過壹首詩,形容女兒的出生是“壹副車在疑”。這個書包摔得很有意思,但也透露出了重男輕女的封建意識。據袁枚說,我連續贏了4次副車,命中率足夠高。玉齋的四個小女孩,現在已經變成了四個小女人。在假想敵的圍攻下,妳要問我選老公有什麽條件,我恐怕壹時答不上來。琢磨良久,我可能會說:“這件事有月下老人的婚姻譜,誰也篡改不了,包括辜唯。有兩個相愛的人,彼此信誓旦旦,‘合則兩利,分則兩斷’。我為什麽要逆天,卡在中間?更何況終身大事玄妙,事前不能講道理,事後不能後悔下棋。就算給21世紀的電腦,恐怕也沒有概率。不如表現大度,假裝輕松,博取開導之父的美名,再拿個私印做主持人。”

提問者哈哈大笑,指著我說:“妳說的‘假輕松’是什麽意思?可見妳的內心並不輕松。”

我當然不輕松,不然我就不是他們的爸爸了。比如種族的問題就很煩。女兒瘋了愛上壹個聳肩不停嚼口香糖的小怪人怎麽辦?理性地說,我願意做壹個慷慨的世界公民。但在感情上,我還沒有大度到讓壹個像猿猴壹樣手臂長毛的年輕人抱著我女兒跨過門檻。

現在當然不再是“嚴防死守夏”的時代,但簡單的家庭也沒必要擴大成壹個小聯合國。提問者又笑了,問我有沒有聽說過混血兒比普通人聰明。我說:“是的,但我不想要壹個有才華的‘混血孫子’。我不要有天賦的孩子叫我爺爺,我要他叫我爺爺。”問的人不死心:“省裏呢?”

“妳來自哪裏並不重要,”我說。“我是蘇敏婚姻的結果,不壞,對嗎?我媽從福建給武進回信的時候,說當地有人向她求婚了。新娘家大驚小怪,說:‘到目前為止!為什麽要嫁給壹個男人!後來她家人發現,這個閩南大叔除了說話不太利索,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這幾年廣東男生壹直鍥而不舍,給我家壓力很大,有壹天福建廣東變成秦晉我也不會驚訝。如果有壹個臺灣省少年特別擡舉我,他的誌向不是和我談文學批評和詩歌,我也不會為難他。至於其他省份,從黑龍江到雲南,說各種方言的少年都歡迎,只要我女兒不介意他。"

“那學習呢?”

“妳可以學到任何東西。妳不必是壹個學者。文人往往不是好女婿,更不是好丈夫。只有壹點:中文壹定要精通。如果妳不懂中文,那將是我孫子的災難!”

客人又笑了。“外貌重要嗎?”他又問。

“妳太迂腐了!”這次輪到我笑了。“我女兒自己也會關註這種事情。我為什麽要擔心?”

門鈴響時,愚蠢的客人想問更多的問題。我起身開門,發現自己長發淩亂,又有壹個假想敵來洗劫房子。

?1980年9月在臺北

翻出去年寫的日記:

2016九月二十七日星期二?陽光明媚的8月27日

今天在地鐵裏看到壹個臟兮兮的中年農民工從我身邊經過。突然想起20多年前父親就是這樣大包小包來北京的。父親說,每次他想離開家的時候,我和姐姐都趴在他大腿上哭(不記得了),問他能不能走,所以後來他決定在老家開廠,再也不出遠門了。想想他有多孤獨,離開了家。

所以我看到農民工,總想給他們騰個地方放行李,讓他們在異鄉也能感受到壹點溫暖。想象壹下,父親遇到了壹個我這樣的人,溫暖了他漂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