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制度的恢復,與其說是教育制度的恢復,不如說是知識尊嚴的恢復。從1977到1985的八年間,中國數百萬青年通過高考和自學獲得了全日制普通高校和成人高等教育的高等教育文憑。文憑成為壹代年輕人成功理想和個人價值實現的象征,追求文憑成為這壹時期中國社會生活的熱點之壹。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文憑熱”像壹個害羞的女孩壹樣,在中國的社會生活熱點中悄然退去。
為什麽?伏羲?不幸?
知識和金錢的優勢轉化
中國進入80年代的壹個突出特點是商業的高漲。
毋庸諱言,在缺乏商品經濟傳統的中國,第壹次從制度到觀念強化商品信息的後果是意料之外的。壹方面,中國的市場空前繁榮,做生意成了最好的致富方式。另壹方面,社會分配不公,生產積極性萎縮。全民學習文化的新熱潮受到嚴重沖擊。新的“閱讀無用論”開始流行。學生輟學經商,教授在街頭擺攤,研究生放棄學位辦產業,等等,都成為社會的新風尚。剛剛從“十年動亂”的政治狂熱中清醒過來的中國年輕人,已經暴露在商品的誘惑和壓迫之下。
劉京生高中畢業的時候,在北京壹個叫秀水東街的胡同裏,沒有人擺地攤。當劉京生看到自己的鄰居兼同學小三在鄰居羨慕的目光下驕傲地打車去人民大學報到學習時,心裏有壹陣子不舒服。沒辦法,這壹切都只是因為他中學學習成績不好,甚至沒能考上壹所中專。
後來受到啟發,劉京生在秀水東街擺起了服裝攤,成了服裝個體戶。他每天在鄰居輕蔑的目光下,登上壹輛平板車,早出晚歸。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秀水東街變得熙熙攘攘,服裝攤位壹個挨著壹個,他的服裝生意出奇的好。壹天下來,妳多賺幾千,少賺幾百。久而久之,劉京生的人民幣、美元、港幣塞滿了家裏的保險櫃。終於有壹天,劉京生拿出其中的壹部分,買了壹輛嶄新的波羅乃茲臥車,開到了家門口的高速上。在他連續按了五分鐘喇叭後,幾乎所有的鄰居都圍到了車邊,舌頭都快掉到車上了。就連大學畢業在中央機關當幹部的小三也拍著他的肩膀說:“還是哥們。”
談到這件事,當了四年國家幹部的三笑感慨萬千。他說:不上大學,拿個破文憑,可能就拿個。小三的理由是:劉京生的智商不會在他之上。劉京生能做到。為什麽他做不到?
很久以前,北京有壹句民謠:“造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寫書的不如賣書的”。有識之士指出,如果壹個民族的價值觀不傾向於知識和科學,它肯定沒有未來。
生活應該允許多種選擇。
然而,我們也應該看到,“文憑熱”的興起也隱藏著另壹個危機:社會選擇的單壹性。試想,當千千成千上萬的年輕人把獲得壹張文憑作為改變命運的唯壹渠道和手段時,他們的機會必然是有限的,通往成功的道路必然是狹窄的。
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深入,中國的年輕人開始感受到新生活帶來的新機會越來越多。年輕人把目光投向更廣闊的生活領域,發現並實現自我價值。不是“古華山壹條路”,而是“條條大路通羅馬”。他們甚至覺得,只要充實,有益身心健康,生活就充滿魅力,哪怕是在平凡的工作崗位上默默無聞。
汪甜甜是其中之壹。她每天都穿著禮服,打著領結,在豪華酒店裏禮貌地迎接中外賓客。關於她高中畢業當服務員而沒有上大學,汪甜甜說:“命運的這種安排並不意味著我是智障。”相反,汪甜甜認為自己的智商並不比考上大學的同學低。她舉例說,“我會做衣服,會彈鋼琴,會畫畫,會拍照,會做飯,但是我的大學同學都不會。”為什麽不去大學拿文憑?汪甜甜有自己的看法:“我不認為有文憑有什麽了不起。我認為人活在世上的時間太短了,只有幾十年。如果是為了社會的認可,為了別人的認可,為了認同,而不是為了生活本身,我覺得不劃算。追求知識的方式有很多。為什麽壹定要拿畢業證?我只想活得太累,不要太無聊,僅此而已。”
汪甜甜的觀點代表了多少年輕人?誰也說不準。但無論如何,選擇文憑和選擇人生不應該是矛盾的。從壹個民族的長遠利益和壹個人的長遠發展來看,較高的文化水平是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長遠的眼光是可取的。
褻瀆的神聖
在商品經濟條件下,貨幣的魔力超乎人們的想象。文憑,這個自人類接受教育以來就壹直代表著神聖理性的工具,離不開金錢的制約。前幾年,壹些學校和個人為了賺錢,打著大力發展教育的幌子,不惜用文憑的尊嚴換取金魚的利益。
趙冬冬做過兩次金錢和文憑交易。高中畢業後,他代替父親在壹家工廠做采購員,後來跳槽到壹家公司做促銷。走南闖北的經歷告訴他,要想過得好,不虛張聲勢是不行的。以被采訪者為例。如果男的高中畢業水平用盡,只能找中專畢業的女的。他要想提高水平,就得把大專以上學歷的文憑混起來。為此,趙冬冬還真費了壹番腦筋。北京的高等學府有的是,但他知道自己太弱小,連校門都進不去。但趙東東見多識廣,見多識廣。他在報紙上找到了各種各樣的招生廣告,覺得這是獲得文憑的有效途徑。於是他花了幾百元報名了外地的“函授大學”和北京的“人文大學”。他覺得這兩所“大學”更“專業對口”。壹:進學校不用考試,交錢就行。第二:前面有社會名人。第三,不用閉卷考試就能拿到畢業證。有壹次,趙冬冬出差去函授學院參觀,結果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壹所小學的大門上掛著“學院”的牌子。回到北京,他又找到了“人文大學”。與“學院”不同,“大學”的牌子掛在了壹所三流中學的大門上。
北京市成人教育局辦公室主任江疏影認為,往年亂發畢業證的現象比較嚴重,“辦學”主要是為了賺錢。既然有錢能買文憑,神聖的文憑也不再神聖。
應該重視的社會功能
文憑在社會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這是與其社會功能分不開的。再精致的人,在對待文憑的態度上,文憑的社會功能是首先要考慮的。這個功能應該包括文憑的社會價值、經濟價值和學術價值。從某種意義上說,文憑的社會功能決定了人們對文憑的態度。
張國安在壹家有數萬人的工廠裏做翻沙工。翻沙是廠裏最臟最累的活,大部分人都不想幹。所以,有門路有能力的人出去。張國安是壹個盡職盡責的人。他別無選擇,只能有自己的事業。他在中學的時候,學習成績還不錯,偷偷寫過散文、詩歌、小說。幾年前,經工廠同意,我報考了電大的中文專業,我居然考上了。兩年來,我從書包中學到了很多東西。他指望著畢業後不再回到煙霧繚繞的翻沙車間。沒想到,他拿著大專文憑回來,工廠卻安排不了他。廠長說辦公室人滿為患,技術方面他也無能為力,只能來回奔波。張國安也是好心:人家工廠出幾千塊錢供我們學習,不容易。為什麽我們要在樹上上吊?他試圖跳槽,自己聯系了幾個單位。但也有人說現在不缺筆。無奈,他只好在車間幹活。有人給他做了壹個賬戶。在電大學習兩年後,張國安比其他人少拿了5000元。他屏住呼吸說,這年頭有文憑總比沒文憑強!
但他的車間主任對此卻有另壹種看法:雖然拿了畢業證在車間賣了壹件就覺得委屈,但說是找老婆生孩子。我肯定質量比沒有文憑的碩士高。
車間主任說的也是事實。拿到文憑並不意味著離開艱苦的工作和體力勞動。壹個人的價值和能力不是壹張文憑就能證明的。單純以壹張文憑作為獲得社會認可的“跳板”,是幼稚和膚淺的。只要妳無私地把自己的知識和智慧奉獻給社會所需要的事業,那麽無論在什麽工作崗位上,妳都會真正實現自我。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可以忽視文憑的社會功能。
文憑熱似乎已經過去,但對於正在現代化進程中的中國來說,文憑仍將是壹個熱門話題。對於壹個文盲半文盲占總人口四分之壹的發展中國家來說,人們對文憑熱情的下降,不是國家和社會的福音。從某種意義上說,人們對文憑的追求就是對文明和知識的追求。提高全民族的文化素質,根本出路在於發展教育,文憑的多少仍將是民族教育水平的證明。在社會主義經濟體制下,如何利用經濟杠桿調動社會人追求知識和科學的積極性,將決定中國文憑的未來走向和中國的未來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