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代和第二代政治抒情詩人,如前所述,雖然他們之間有明顯的區別;但同時也有很多驚人的相似之處,比如詩歌寫作的激情幾乎超越了其他任何壹種詩歌風格。這不僅是自然的、自然的,如果以通常的方式和事實來看待,也是自然的、必然的。因為政治情感其實是所有人尤其是詩人最重要、最敏銳、最熱烈、最執著的情感;它是個人的、私人的,但最大程度上具有社會化、群體化的特征。所以從主體的創作沖動來說,壹開始就具有最大的力度和強度;從他對審美傳播對象的心理期待來看,他對回應和* * *的渴望尤為深刻和迫切。更何況,我們迄今為止所談及和看到的政治歌詞是:(1)它始終“在社會的重大主題中緊緊保持著自己的唱功”,是壹個現實的、熱點的、尖銳的主題;(2)總是突出創作主體不同尋常的思想高度,其情感傳達具有強烈的時代精神;(3)它始終追求並能真正達到最廣泛的社會效果,同時成為當時社會生活和藝術中的時代強音。
但我們可以看到,這些特點,再加上這兩代詩人所遵循的美學原則,如何敬之在《郭小川詩選序》中所強調的“三統壹”,即詩人與戰士的統壹;詩學與政治的統壹;“自我”與“自我”的統壹,或者說它反映了時代的精神、時代的心境和人民的思想感情。雖然第二代政治抒情詩人在他們的詩歌宣言和主觀願望中可能很大程度上“拋棄”甚至“反對”了這些美學原則,但這顯然是出於特定的政治文化動機,而不是自覺而徹底的詩歌藝術實踐所追求的價值實現。再加上其文化教養和熏陶的歷史局限性難以超越,實際上仍與第壹代政治抒情詩人走著同樣的步伐,所以其所謂的“反叛”只是體現在他們的“民間”立場和身份上,而像《抹歲月》這樣的第三代政治抒情詩實際上已經放棄了。而這首先取決於和依賴於其創作主體所處的文化環境。總結壹下,那就是:第壹,雖然現在的時代生活中也在強調政治,但至少在普羅大眾的“集體意識”中,還不是大家都有強烈政治情結的壹年;其次,作為歷史記憶,前世對政治抒情詩的強大影響被公認為藝術實踐上的錯誤;第三,當前的時代生活本身不再肯定和偏愛實際上是狂熱的政治激情,尤其不接受它作為突出的藝術現實;第四,過去生活中的政治內容,在當代中國被大多數人所否定,也因為藏在心裏或者說存在落差而深感困惑。正是在這種文化心態下,胡丘陵的政治情懷正在醞釀和孕育著不同於前兩代政治抒情詩人的全新特征和肌理。
他“深刻地理解,壹個詩人在人類命運的高峰上必須是孤獨者,但他也必須和壹切眾生壹起享受空氣、雨水和陽光。”詩歌在社會之外是永遠唱不出來的”4。顯然,在這裏,他是在努力避免對作為文化精英的詩人與普通公民之間的精神張力——對立與統壹的關系——把握不準而造成的振蕩,以及由此造成的詩人主體定位不當。他們在告訴自己“他們永遠不可能在社會之外歌唱”,他們所關註的仍然是過去歷史生活中的政治內容——在這方面,他顯然不同於前兩代政治抒情詩人,其重要性同樣不言而喻,但非常明確的是,作為壹個“已經寫詩並將在未來寫詩的人”,他已經“自動”獲得了魯迅的地位。只有這樣,他才能非常冷靜。雖然他也很清楚:
但是,理解這個時代有多艱難,抹去塵封的歲月,無異於壹次精神上的冒險。
懷念“古今談萬物”的老祖宗真的那麽容易嗎?
明知道自己並不“放松”,要去冒險,就不應該草率魯莽,而必須沈著冷靜,這是他“冷靜”姿態背後的基本內容。過去在《火山爆發》《風暴》《雷電》等政治抒情詩中使用的那種激昂、豪放、熱烈、鏗鏘、壯闊的情感表達方式,是不能采用的。取而代之的是:(1)以當下文化立場關註歷史生活的主要態度;(2)堅持科學理性,從歷史生活過程中尋求理解的抒情主題;(3)摒棄浮躁的情緒,使對歷史生活的觀察盡可能客觀。但話語傳遞的方式絕對僅限於吟誦,絕不允許脫離詩歌的軌道而演變為審判;換句話說,可以暗示“理性利益”,但堅決避免使其形成“理性障礙”。說白了,就是他的精神態度是理性的,而他的審美形式保持感性特征;對於詩歌而言,“情”的表達是內斂的,而“理”的指向是含蓄的,藝術交流的基礎是深厚的“積澱”,審美活動的歸宿是心靈的“感受”;這樣就可以實現與讀者的交流,通過“心連心”來實現無形的* * *聲,而不需要用傳統的直接表達心意的方式來完成“文字和表情”。但客觀來說,詩歌這種新的抒情形式並不是剛剛萌芽。實際上,最早的實踐是艾青新時期的詩歌創作。但青年詩人胡丘陵將其作為政治抒情詩的壹種基本藝術方式,仍有其開拓性的力量。
這樣看來,雖然“從容”只是壹個看似普通的詞,卻在壹定程度上標誌著第三代政治抒情詩的壹次可貴的飛躍。
與之相對應的是,第三代政治歌詞比前兩代“熱”,其突出的藝術特征是“冷”。但它是“冷靜”而不是“嚴峻”,這與鞏留作為第二代政治歌詞的突出代表的既定風格,從外在形式到其情感本質,都是絕對不同的。而且基本上已經褪去了代言的色彩。詩人的既定身份既不是權威的出版者,也不是民間的叛逆者,而是完全個性化的歷史觀察者和考官。
但他不是普通的“觀察者”和“考官”。這從他的詩的題目就可以看出來。壹個過程,歲月的書寫,歲月的擦拭之類的名字,至少可以說明他不是壹個“蹲著看人生”的小心眼的人。他心目中的歷史生活,首先是壹個無縫的整體;其次,它具有非常廣泛的包容性;第三,它是壹個有機的動態序列;再次,給人以滄桑的深刻印象。胡丘陵從宏觀的角度觀察它,但以細膩的心態探索文化的細節。他將人生的歷史進程按時間順序排列,從每個時代中選取壹個重要的政治事件加以重點關註,以把握相應的時代特征,即“歲月之線”。當這些作為歷史皺紋的“點”因其收藏而自然成為“線”時,“壹個過程”就被生動地呈現出來了。其實這不僅僅是形式上(寫作風格)的創造,而是包含了宏大而隱秘的文化框架。作為內容(感性認識),當然體現了創作主體精神世界的活躍性和開放性。這種嚴謹靈動的藝術結構,對於詩人總結和充分認識歷史生活的規律和本質,當然是既有效又經濟的。更重要的是,它的話語交流具有豐富的藝術趣味和意味深長的文化內涵。試著挑出幾個例子:
“1949,28響禮炮”:“天安門廣場是歷代王朝舉行儀式/葬禮的地方/毛澤東和他的戰友們都知道/每壹次開國大典都很熱鬧/只有熱鬧的時間/有短有長”;
《1953,郝建秀工作法》:“這是壹個沒有自己名字/* *有太多先天缺陷/創造了太多人間奇跡/包括後來的/無法解釋的自己的國家”;
“1959,霧中廬山”:“橫著看/橫著看/還是廬山...毛澤東抽煙抽得厲害/抽了整個廬山/霧蒙蒙的/以至於各路神仙都分不清/哪些是枝葉/哪些是樹幹...於是,壹場霧/從九江到長江/遊蕩多年/依然教人看。
1965,大寨:“不過,大寨/畢竟是個寨子/能出點特色高粱/點子/但不能/出很多高粱”;
金銀島(1969):“烏蘇裏江(1969)/冰厚/0.74平方公裏的島嶼/像壹個金元寶/在中蘇邊境/成為世界關註的焦點”。
首先,如果“點”不是“線”,思想魅力和審美回味很難壹眼看穿;二是因為這些用現代白話文構成的詩歌文本,雖然不露骨,但不用解釋也能看懂。此外,胡丘陵的這部詩集,除了某壹層面之外,還以其相對獨立完整的藝術框架,基本上完成了自己既定的“抹去歲月”的創作意圖,其審美追求本身,以其普遍成功的話語實踐,為我們提供了有益的啟示。目前,我們可以明確肯定的是,它那白色悠揚的語言形式適合它既定的創作追求;巧用詞語的反諷功能;留白藏鋒,產生余味;在棉絮中尋找藏針的效果,在肌膚中尋找秋天,等等,都是獨特而新鮮的,也是有益而可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