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炎先生指出:“金庸的語言是傳統小說和新文學的綜合體，融合了雙方的優點，通俗而精煉，生動而優美。”陳墨先生認為:“金庸小說的語言似乎並不特別特別，因為作者並不追求風格的單壹，而是以不同的方式進行敘事探索，不斷完善和創造自己的敘事風格和語言風格，不斷拓展語言的疆域，豐富小說的形式美。”陳墨先生還從以下幾個方面論述了金庸語言的博大精深:優雅的語言與俗語，風光的語言與感傷的語言，普通話與方言，古典與現代，規範與原創。其實，正是因為他們各方面都達到或接近了“極致”，所以總體來說，他們都是內斂的，止步於月芝，不緊張，不招人喝彩。金庸說杜甫“古今盡其才，獨步天下”，壹點也不過分。金庸以“赤手空拳殺熊打虎”的氣魄寫武俠，寫愛情，寫風景，寫歷史，寫壹次有多少英雄。就像《神雕俠侶》中落敗的孤獨追擊，當劍術達到巔峰時，不再依靠任何壹把劍，飛花摘葉都能傷敵。武俠小說裏，沒有招數才是最精彩的武功。在藝術創作中，不熟練的技巧是最高的技巧。金庸以其打通儒釋道的藝術境界再次印證了這壹辯證哲學:說極致是常事。
壹部小說的好壞，當然是由很多因素構成的。不過我覺得還是和作者對開頭和結尾的安排有關系，讓讀者壹口氣讀完(甚至舍不得壹口氣讀完)，讀完之後回味無窮。
古龍小說開頭大致有以下幾種。
第壹類是寫有風景的人，比如多情劍客的無情劍。書的開頭說萬裏下雪。暴風雪中，壹輛馬車來了。車廂裏，坐著壹個孤獨的英雄。男子壹邊喝酒壹邊咳嗽，臉色蒼白，疲憊不堪。瓶子空了，就用刀刻壹個女人。這個生動的描述顯示了深刻的含義。無情的雪展現了人物的內心境界，主角孤獨痛苦的思想活動通過飲酒雕女表現出來。寥寥幾筆，壹個孤獨的俠客李尋歡的形象躍然紙上。
第二個是懸浮形態。《英雄不流淚》第壹章寫的是“壹個盒子”。壹個平凡而沈默的男人帶來了壹個破舊的盒子。那個盒子看起來沒什麽奇怪的，但卻是世界壹流的武器。作者既沒有指出這個人的身份，也沒有說明盒子的奧秘，但讀者壹拿起書就被壹個懸念吸引住了。
第三種是人物素描。《陸小鳳》還沒開拍就寫出了四位優秀的大師。寫賣糖炒栗子的熊奶奶的心狠手辣，老實和尚的過分老實，西門吹雪的性格古怪，劍術精湛，眼瞎卻又捉摸不透。毫無疑問，這四個人壹出現，讀者就知道有好戲看了。
第四種是奇峰突起型，如白玉老虎。就在婚禮當天，武學大師趙建的兒子趙無極突然被殺，三殿大師上官刃神秘失蹤。這壹集也將讀者帶入了壹個撲朔迷離的故事。
古龍小說的開頭真的很有特色。但也有人不滿意，因為作者既沒有交代時代背景，也看不出故事發生在什麽歷史朝代。但在我看來，這個缺點也可以說是優點，因為是虛構寫作，更符合“成人童話”的意境
古龍小說的結局也不同於傳統武俠小說。比如他寫的《白玉老虎》，只寫了“白玉老虎”之謎被揭開，沒有後續文章。結局如何？讓讀者自己去想象。這也是壹種巧妙的寫法。再比如《英雄傳奇》結尾帶橫幅。不知道英雄鐵湯種是死是活。但讀者讀到這裏並沒有失望，因為作者做了這樣的總結:“但無論如何，這個鐵血少年，如果出生，無論生活在哪裏，都會活得轟轟烈烈；死了就當鬼死。“這個結論會讓讀者後悔嗎？”《七種武器》的確有個結局。每壹個故事在閉合的時候都有壹個結論，也蘊含著閃光的哲理。作者告訴讀者壹個簡單而深刻的道理:最厲害的武器不是長生劍、孔雀翎、霸王槍和拳頭...但是人們的自信、誠實、微笑和正義感...總之，人比任何武器都偉大。因為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最好的武器只有在最聰明的人手裏才能顯示出無與倫比的威力。
古龍小說的開頭和結尾，可以認真思考三個問題。
第壹，古龍在小說中提出了“創新、變革、突破”的要求，這在他的小說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他成功地突破了舊派武俠小說的結構，努力在藝術上發展新派武俠小說，使疲憊的武俠小說進入了壹個新的境界。語言是新的，文字是新的，結構也是新的。在這壹點上，他不愧是繼金庸之後又壹位改變武俠小說風格的大師。
其次，古龍是現代作家。他懂得制造懸念，也借鑒了西方小說的壹些優點。
他的開頭和結尾既能抓住讀者的心理，又能給讀者留下想象的空間。徹底擺脫中國某些傳統小說以詳細的歷史背景開頭，交代人物身世，以“大團圓結局”結尾的刻板印象。
第三，古龍後期小說沒有框架。他每創作壹部小說，總是寫壹部小說，改壹改。雖然不能說他所在的部門是成功的，但他正在朝著成功的方向不懈努力。僅僅因為之前有梁羽生和金庸，他就不遵循傳統。他的可貴之處在於，為了讓武俠小說有更多的讀者，他不斷地求創新，求變，求突破。
我想，任何壹種風格，任何壹種題材，不是因為前人的成功，後人就應該願意去效仿，停止探索。相反，壹個真正有創造力的作家總是試圖在前人的基礎上創造壹種新的風格。唐代的韓柳古文運動改變了唐代的散文，但歐陽修並沒有因為有了韓柳的典範散文而失去改變的勇氣。正是在歐陽修的親身實踐下，宋代散文發生了變化，創造了宋代散文獨特的藝術境界。毫無疑問，古龍也是這樣壹位有所作為的文學改革家。他是繼金庸之後開創壹種新文體的傑出武俠小說家。
從福樓拜到莫泊桑到契訶夫，從平江到到龔，從梁羽生、金庸到古龍，說明中外小說有壹個循序漸進的發展過程。純文學如此，通俗文學亦然。
古龍在序言中寫道:“真希望壹個新武俠小說家超越自己。”我想，有誌於寫武俠小說的作家，絕不會讓古龍的遺願落空。
看書的時候經常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因為讀者的素質、喜好、口味差異很大，所以對同壹本書的評價也會有很大的不同。
而對同壹本書的喜愛，每個人喜愛的角度和程度往往不壹致。就古龍的小說而言，有人欣賞語言的幽默，有人欣賞對話的機智。但是，我曾經做過壹個小調查。“古龍小說熱”之所以從臺灣省蔓延到東南亞，然後進入大陸，主要是因為構思離奇，情節跌宕起伏。
看古龍的小說，如墜雲裏霧裏。讀陸小鳳，楚留香，還有多情劍客的無情劍，壹路走過，有險阻，有意外，有山河，最後，事過境遷。明明是普通人，結果卻是壹流高手；明明是善良的君子，卻是作惡多端的魔鬼。愚者聰明，智者上當，兇手背後有兇手，陷阱裏面有陷阱，讓人眼花繚亂，眼花繚亂，讓讀者無不贊嘆古龍的睿智、獨到和獨到。
不要說陸小鳳和楚留香，不要說多情劍客的無情劍和九月鷹飛，就拿七大兵器來說，就讓人目瞪口呆，佩服不已。七種武器寫了七個故事，是七個意外的故事。《碧玉刀》中的段譽前往“朱寶山莊”慶生，為的是做山莊主人朱寬的女婿，卻在途中遇到了青龍會所的劇情。他以弱女子身份救下的美人，其實是青龍會所設下的誘餌，救他的姑娘就是“朱寬之眼”朱珠。這是事故之壹。段譽以為兇手是鐵水，後來又以為是顧道士。最後，真正的兇手是顧道士的妻子。這是第二起事故。從孔雀翎的角度來看，高麗原本是五大刺客之壹。他們想殺死百裏長青，但就在他們出手時，高麗想救百裏長青，這是壹個意外。但是高麗正要開始工作，他又被阻止了，這又是壹個意外。孔雀翎雖天下無敵，但人的自信更難能可貴。更神奇的是《永生之劍》。被白玉景視為好朋友的方玉香，表面上是個反派，而白玉景所愛的溫柔女子卻是青龍會所裏的女魔頭戴普拉達。高手背後有高手，陷阱裏有陷阱。好像贏家輸得壹塌糊塗，好像是死了但又是死了。古龍的壹枝奇葩生花筆，完全蒙蔽了讀者。
有人說古龍的武俠小說很玄妙。我覺得這個貶義詞至少包含了古龍小說的壹個藝術特色。武俠小說如果只寫真刀真槍，只寫純武俠的較量，還有多少趣味？誰有興趣讀壹本又壹本的書？劇情中的玄機，只要做的巧妙，我覺得還是值得肯定的。壹方面可以讓劇情變幻莫測，壹方面可以設置懸念。中國的古典小說和評彈講究“禁錮”，所謂“禁錮”也是留下懸念，讓人欲罷不能。
當然，古龍小說中的意料之外，不僅有助於劇情的發展，也塑造了人物形象。在七兵器臨別鉤的情況下，狄青林和萬賭氣買了壹匹馬是意外，狄青林贏了，但他給了萬壹輛寶馬。然後他立刻暗中殺了萬，這又是壹個意外。這兩起事故與狄青林的陰險性格不謀而合，因為沒有人會懷疑兇手就是送寶馬車的狄青林。看青龍社的花。四爺讓小青陪狄青林喝酒。這個妖艷女子在狄青林的酒裏下了毒，狄青林毫無防備，壹口吞下。這盤棋好像是華爺爺贏了，但是狄青林沒死。他不僅沒死，還殺了小青和華爺爺。狄青林的善於偽裝和狡猾，這壹點完全暴露無遺。狄青林後來與楊錚競爭。他本可以讓楊錚死在他建立的機構裏，但他放棄了，並再次與楊錚作戰。就狄青林的武功來說，他是穩操勝券的，但是楊錚用臨別鉤砍了他的手臂，然後反手打了他，最後失敗的卻是狄青林。這場意外中的意外，生動地刻畫了狄青林這壹反面形象的陰險狡詐、狂妄自大的復雜性格，同時揭示了作惡者必然的結局。
可見古龍優秀作品中的意料之外是完全符合事物發展的。無論是奇思妙想，還是撲朔迷離的劇情，編劇的重點還是在寫人，為了更好的突出人物性格。正因為如此，雖然壹路上疑點重重，驚心動魄，光怪陸離，但隱藏之後，卻給了讀者足夠的回味。反之，如果作家追求的離奇情節違背了人物發展和故事發展的邏輯，那麽這種離奇就成了“飛筆”，就進入了搖頭晃腦、胡編亂造的邪路，不僅不能增加作品的可讀性和藝術感染力，反而暴露了作者的淺薄、庸俗和醜陋。
這是古龍小說和那些格調低下、內容貧乏的武俠小說的界限。
古龍小說情節中的躊躇，也是作家構思巧妙的具體體現。正是巧妙的構思導致了情節的跌宕起伏，從而突出了人物和主題。這是古龍獨特的藝術風格，也是他的小說受歡迎的原因之壹。
從這壹點來看，古龍後來創作的《七劍》，確實說明他已經成為他最著名、最輝煌的代表作之壹，這個名聲絕不是虛名。
看了古龍的很多小說，自然能找到他小說的相似之處。
首先是故事思路的相似。惡人背後有惡人，黑幕背後有黑幕；壹是武功超群的武林高手被不明途徑謀殺，引出壹系列可疑痕跡，於是出現了頭號英雄BLACKPINK。憑借他的機智和勇氣，最終真相大白，惡人被舉報。這種故事讀壹兩個還挺新鮮，讀十個八個就給了讀者“先見之明”。
二是劇情安排的相似性。古龍的小說撲朔迷離，情節安排煞費苦心，這當然值得肯定，但由於追求離奇曲折，幾本書的同壹個情節難免雷同。
《陸小鳳》中的幾個案例，單看還挺美的，但細看又覺得“似曾相識”
地點。至於《浪子》和《失魂》，劇情中也有“撞車”的情況。在《血鸚鵡》、《名劍之戀》、《兩傲之美》中所寫的恐怖場景中也可以找到類似的痕跡。
第三是人物相似。古龍塑造了陸小鳳、楚留香、、鐵、等具有自己個性的藝術典型，應該說是成功的。但他筆下的主人公也有相似的性格，不拘小節，嗜酒如命，機智過人，武功超群。比如《大地上的鷹》中的方巍，他不畏艱難，在任何艱難的處境中始終保持樂觀開朗的性格，幽默灑脫。方巍也可以在谷遊的其他作品中找到。再比如，在性格愛好上，古龍寫到很多英雄都是壹瞬間離不開杯子裏的東西的酒鬼，這就有些類似了。
第四，作品主題相似。古龍喜歡寫奇人異事。他歌頌友誼卻輕視愛情，反對傳統，輕視倫理。他歌頌男人力量的偉大，謳歌美國從前的俠義，打抱不平，勇往直前。為了壹個“義”字，他可以舍棄壹切，甚至生命。總之，古龍通過“情”和“義”展現光明，鞭撻黑暗。這種寫作意圖雖然用不同的文字表達，但基本上是壹致的。
古龍小說的相似性也可以歸為古龍小說的格局。
壹個作家有壹個模式，好嗎？我認為有好的壹面和壞的壹面。讀過古龍小說的讀者，往往不看作品的署名就知道是古龍寫的，這就可以清楚地表明:
古龍是壹位風格獨特的作家。他的小說從語言到風格，從人物到故事結構都形成了自己鮮明的特色。沒有特色的作家不是真正的作家。古龍配得上這個。
但也有人認為古龍的小說有壹個模式，這是他創作生命的終結。這不是沒有道理的。藝術比創新更有價值。真正偉大的作家，往往會改變自己原有的風格，不斷追求新的東西。只有這樣，藝術人生才能永葆青春。
這兩種觀點各有其正確的壹面，但絕不是不可調和的。在我看來，古龍小說的格局是經過十年的努力才逐漸形成的。如果我們讀《失魂落魄》和《孤星》，再去讀陸小鳳和《楚留香傳奇》，會發現兩者差距很大。這只能說明古龍是真的在追求新的風格。當我們閱讀他的後期作品《七劍》、《快樂英雄》和《天涯嶽明刀》時，我們會感到作者的寫作風格是創新的。這告訴我們，古龍小說的模式是在變與不變之間。正是因為他在作品中不斷去除藝術上的粗糙，他的作品才逐漸走向成熟。因為他在不斷尋求創新、改變和突破，他的作品才有生命力。當然，古龍尋求改變的努力並不完全成功。至少在壹些讀者眼中，他的小說《快樂英雄》和《天涯嶽明島》已經從小說文體轉變為散文文體。這樣的變化讓古龍失去了壹大批仰慕他的熱心讀者。
畢竟古龍小說的格局在新武俠小說的最大成功金庸之後有了新的突破。雖然，總體而言，古龍的文學成就並沒有超越金庸，但古龍以其獨特的風格為讀者提供了新鮮事物，從藝術方法到思想內容都給人耳目壹新的感覺。古龍小說的出現，打破了金庸之外的新武俠小說被壹些評論家認為不可讀的結論。
這無疑使古龍在中國武俠小說史上占據了重要地位。
有人批評古龍的小說模式，我覺得並不奇怪。就像有些人指責瓊瑤的小說有太多相似之處。試想，壹個作家創作了幾十部題材相似的小說，無論是古龍還是瓊瑤，他們小說中的相似之處都是必然的。這種現象可以追溯到古代中國，陸遊和白居易都是多產的詩人。因為他們寫了很多，難免優質產品摻雜劣質產品，被人詬病。相反，詩人王力可只留下了六首詩，而且在他對王之渙的評論中幾乎沒有任何貶損的詞語。我在想，王之渙的藝術成就真的超過陸遊、白居易了嗎？原因是任何多產的作家、詩人都不能保證自己的作品是優秀的，陸遊、白居易的藝術成就自然在王之渙之上。對於古龍和瓊瑤這樣的通俗小說家，我們也有必要給予壹個公正而恰當的評價。
參考資料:
論古龍的小說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