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成語大全網 - 現代詩歌 - 古代山水詩的地域特征

古代山水詩的地域特征

田園、邊疆、三峽

王維和李白這兩位唐代巨星,幾乎同時誕生在盛唐,幾乎同時隕落在安史之亂導致唐帝國衰弱並逐漸衰落的轉折關頭。這兩位詩人的主要創作活動都在最能代表盛唐精神的開元時期。他們壹生都在山水詩上投入了巨大的精力,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很有意思也很有意味的是,這兩首山水詩風格迥異,壹首生硬悠遠,壹首瑰麗壯闊,表現出截然不同的審美趣味,各自代表了壹個完整的審美創造模式,以兩種截然不同的審美形式生動地展現了盛唐的影子,成為盛唐的正調。

我們的很多研究都是熱衷於時代精神,根據詩人的詩風來解決原因,這似乎還不錯。但如果與王力現象相比,本身就難以自圓其說,更談不上得出深刻可靠的結論。“壹個作家的風格是他內心生活的準確象征”(歌德-德),影響“內心生活”形成的因素比時代精神要深刻得多,也更占主導地位。這正是我們要尋找的差異,他們詩風最本質、最獨特、最深的秘密。因此,我們把研究的重點放在“內在生命”的詩意外化上。

詩人對世間人生的態度,無非是醉生夢死。當代著名美學家宗白華先生在《藝術境界》壹書中指出:“詩人是機警的,他能透徹地理解人類感情的物理,把握世界生活的真實現實,並傳播智慧,那種由深層體驗而獲得的晶瑩的智慧。”他認為:“詩人多醉,會做夢。從夢到醉,詩人可以暫時擺脫世俗,超越世俗,深深陷入這世界人生壹層變化模糊而神秘的境地……”(1)

詩人的清醒和醉酒狀態,通常出現在詩人參政之後,往往在政治上失敗,這是壹種人生境界,也是壹種審美態度。王維和李白生活在盛唐時期,當時建功立業的情緒普遍高漲。王李二有著異常強烈的政治野心和名利自信,其壹是“忘我辭身,報效國家,取龍庭”(《送趙巡撫代州得青字》);壹個是“壯士高瞻遠矚,誌在解決天下紛爭”(《送張秀才參軍》)。這種對政治的執念,必然導致他們的命運像那些壹直熱衷於政治的官員壹樣,以冒險和悲劇告終。而且它在政治失敗後,必然會走與歷代失意文人同樣的遊山玩水之路來療傷,而不是像西方鬥士那樣遍體鱗傷後逃向女人,接受安慰。誠然,王維和李白自然找不到比山水更合適的方式來珍藏失敗之心。由於失敗的性質不同,這兩個政治失敗者和山水愛好者在與山水的關系上也表現出很大的差異。王維的政治生涯比較紅火,主要是精神上的失敗,但早年曾兩次因“被送出濟州”和“晚景遇賊”而擔驚受怕,所以才有了歷史上罕見的幽酒。“人生有許多傷心事,不進空門,賣不出去”(《嘆白發》)。他主動上山禪佛,心在山石,身在林泉,住在寺廟裏。李白常常僅憑壹時的熱情而魯莽行事,缺乏理性的清醒。他被迫進入山區,這似乎是悲慘的。於是,信心滿滿的李臣賢尷尬而悲觀地嘆道:“不是我放棄了世界,是世界放棄了我”(《致蔡》)。他早年遊歷四方,中年終於實現了去北京唱歌的夢想。在短短的兩年後,他拿回了黃金。在忍痛離開官場後,詩人依然記得東山再起,還有壹次因為自告奮勇永遠當國王而被判流放夜郎的悲慘經歷。李白既有官場敗筆,也有精神敗筆。所以,“李白人格的形成不能從自然中找,只能從社會和社會歷史中找。”⑵正是這種社會歷史原因,使王與李的政治觀和政治立場發生了本質的差異,形成了壹種醒酒心態,這種醒酒心態凝結在各自的山水詩中,成為張揚和形象化審美個性的風格符號。

條叢華引用後胡集說:“妳看他(次元)的詩,就知道他的蟬是出塵的,浮在萬物的表面。”王維詩歌對這種終極關懷的超越,生動地顯示了他“覺醒”的程度。當李白、杜甫以腸熱助天下的時候,王維早已厭倦了飛回家。張九齡罷官標誌著唐代開明政治的終結,也是王維厭倦政治的開始。他早年作為遊俠的政治熱情再也不能激勵他了。但是,政治災難並沒有讓他徹底脫離官場。而是身心分離,遊走於官場,而宅在世外,表現出壹種獨特的觀察時代、生活的覺醒智慧。因此,他認為陶謙的不足之處在於他沒有達到真正“清醒”的境界。在王維眼裏,道無處不在,又何必去關註是芳草萋萋長林,還是官署。關鍵在於自我主觀精神的頓悟,不在乎形式上的放棄或追求。他不執著,也不執著;進了沒關系,走了也沒關系。很少有人像李白壹樣有“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執著和熱情,對待世俗沒有堅持。就是所謂的“以天地之心度人之事”,“以道家之氣搞儒家之功”(馮友蘭語)。

王維的覺醒也是政治壓迫的結果。他在很多詩裏都描寫了醒來的過程和醒來後的狀態。例如,曾雲在他的詩中說:“少年知道久矣。如果事情進展順利,妳可以後悔,妳可以幸運的支撐壹輩子。發誓永不斷骨肉,永不再做嬰兒。浮名寄纓,空無羈。..... "他還否定了年輕人的上進熱情和努力,認為這是令人遺憾的幼稚行為,並發誓要“專心於法律”,“不再做小孩子”。王維很快就成功地進行了心理調整,實現了人生價值的轉化,“以自不足待事”,顯示了他的人生機智和無為而治的務實態度。不執著於功利,視自由為生命本體,清靜淡泊,閉門不出,成為城市裏不可多得的隱秘之地。同樣是去山河,因為他是主動的選擇,他以更高貴的身份做出了體面的舉動。即使政治上得不到他想要的,他也不會有太多的怨恨,但他容易心平氣和,容易化挫折為安慰,容易與山川友好。所以他的山水詩所呈現的,不會是內心被野心所激動,外在被事物所影響的苦澀與醉態。花開花落雲開,萬物逍遙,渾然不覺。是對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忘我之事、不被得失、富貴、生死、貧賤之外的事物所奴役的必然警醒。

最頂端的木芙蓉花的枝頭,在群山中盛開著猩紅的花萼。

壹條小溪的口是寂靜的,沒有壹絲痕跡,它們張開又落下。

(《吳欣怡》)

我獨自倚在密竹中,彈著琴,哼著歌。

太輕了,沒有人能聽見,除了我的夥伴,明月。

(《竹樓》)

寂靜的山谷裏看不到人,只聽到說話的聲音。

夕陽的影子照進了森林深處,苔蘚上的景色令人愉悅。

(柴璐)

王維刻意表現了古老空靈的禪境,表現了自然的原始律動。沒有世俗紛爭的煩惱,只有物我和諧,塵埃空無,詩人享受著精神之外的無限快樂。

李白不是。他的生活幾乎迷失在幻想世界裏,他壹直自視甚高,壹直有著強烈的信任感。他的政治希望自然是非常高的,他從來沒有死。然而,他在《笑著出門》《南嶺別兒進京》中自鳴得意沒多久,又消失在蒿裏,成了壹個幾乎永久的“蒿人”。不屈不撓,不願意為別人打工的李白,蒙受了極大的屈辱,感到了極大的失落感。“我不能哭壹輩子,所以我不能在這裏不哭”(《江夏別宋誌》)。總是找不到出路,卻又總是不甘心“遠離金殿”,他們總是靠風景和幻想來麻痹自己。“誰揮舞著馬刺去驅動四個命運?萬物自然沈浮”,“吾將大段包括,吾將貴賤同主”(《白日出入》);“白晝短暫,百年易飽。大片大片的貧困,長得搶不過來。.....欲取六龍,歸車掛扶桑”(《短歌》)。詩人以萬物為榮,包括大塊頭,整個宇宙都不足以讓他參與生命的競爭。但是,徘徊在八極之外,這種無與倫比的純真和“還有誰”的極端自信,是相當典型的醉酒心理狀態。但是,他的超越,終究擺脫不了“宮郎魯戀”的引力。而是壹直以功利的態度參與天地,教育萬物。因此,李白充分發揚了莊子以天下為榮、豁達大度的自由精神,而放棄了老子和莊子“天如其人”的道家精髓。

現代心理學認為,當人的願望得不到滿足或嚴重受挫時,往往會以人類發展早期的壹些與人生階段不相稱的原始幼稚行為來適應當前的生活。這種回歸是壹種從意識狀態到無意識狀態的異常心理現象。從李白轉變的條件、過程和結果來看,是對司學說的極好證明。李白早年的很多山水詩,很大程度上類似於王維的平和與淡然。如《戴天訪道士》:“犬吠聲中,桃花正濃。樹深時見鹿,午不聞鈴。野竹綠蒙蒙,飛泉掛藍峰。何去何從,誰也不知道,不過要看兩三松。”這是詩人平和、寧靜、恬淡、無憂無慮的心靈與平和、寧靜、美好、明亮的大自然,已經不著痕跡地和諧交融。但在被政治殘酷壓迫的時候,他的山水詩更多的是感恩,有很強的“騷”韻。如《夢裏登天目山》中,天地間漂泊的心靈入迷,人陷夢鄉。最後兩句“呵,我怎能莊重地向做官的人和身居高位的人打躬作揖,我不能以我的本性為榮”,突然冒出來,明明白白地告訴世人,他的醉意不是山川,而是政治。自然景觀並沒有引起虛無和安逸,而是激起了與政治利用密切相關的怨恨和怨恨。因此,他的山水詩不僅充滿了憤怒,而且還時不時地帶著幾分怨恨,這就使他的山水詩具有了政治抒情性,由此可見他“無意識狀態”的深度。主客體的嚴重對立使李白成為壹個巨大的、不和諧的、總是處於激烈沖突中的人。特別是他的浪漫氣質和理想主義,把非常困難和艱巨的事情壹夜之間看得簡單,用詩人的心去觀察政治和人間。很搞笑的是,在遭受流放的不幸後,他心理叛逆,利用世界的感情特別強烈:“半夜嘆息,常為大國擔憂”(《大亂後天恩劉夜郎憶舊書,懷太守好》);成就之心也特別迫切:“欲登龍見主”(《傅亮吟》);自信越來越清高:“卻用東山謝安石為妳笑談幽”(《王勇董巡歌》下篇)。“陳寅恪先生曾經考證過,說他有胡人的血統,所以充滿了活力和想象力,他要做壹番大事業,做壹個神仙。但是,太白的錯是極其浪漫的。為了發泄他的活力,他有時會不擇手段……”(《聞壹多論古典文學》第107頁),而其結果就是主客體之間的鴻溝日益加大。在這種成反比的加速循環中,李白的心理越來越敏感,情緒也越來越容易發生劇烈的變化。壹旦景觀之外的東西與他不平的心發生碰撞,他就深深地、大大地憂慮起來。他不斷地用“黃河萬裏,九流漩白雪峰”等意象來發泄他的憤怒,展示他的才華,展示他在酒精和幻想中獲得精神勝利的快感,從而我們可以欣賞他醉酒的深度。

總之,政治杠桿的推拉,是王維清醒,李白沈醉的根本原因。王維壹生為官,不管他是不是官。累了就飛回巢裏,與山川的親和,真的是優雅婉約。所以即使他因為政治上毫無建樹而精神抑郁,也不會惱羞成怒,所以他的詩才會平和而悠遠。而李白,壹生沈溺於匡己之思,最後贏得了無所事事、被賦予自由的屈辱,不得不在山水之間徘徊。越得不到越想要,越想要越得不到。自然,妳的心靈也不會冷漠和平靜。他的怒火久久揮之不去,卻又瘋瘋癲癲,爛醉如泥,到處都是噪音,所以他的詩裏充滿了咳嗽和嘔吐。

中國文化自然觀的特點是多元融合。尤其是在儒釋道高度互補交融的唐代,儒家的逍遙山水的合理性和莊、禪、樂天的虛無性幾乎與妳我的融合難分伯仲。中國自然文化的這壹特點對中國古代文人的心理有著普遍而強大的平衡作用。其實這種多成分多元素的整合,具體到壹個詩人身上,也可以做出定性甚至定量的分析。我們以王維和李白為例。

王維和李白,和中國幾乎所有的古文化學者壹樣,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有著強烈的憂世、用世情懷。但主要是由於政治原因,在唐代三教並存、合流的文化背景下,他們對佛老的自由精神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種精神是非功利性的,他們傾向於自我調適:王“師從偉人”,李以莊騷為心。(3)莊禪以自然為至尊,追求在壹山壹谷壹草壹木中體驗宇宙最深的本質,使王維在親近山川中培養出新的人格和新的人生觀,成為林中颯爽的書生。而李白則將不可調和的莊與騷融為壹體,有著不慕榮華、鄙夷權貴的共同主題。騷是儒家的翻版。儒家從社會倫理的角度看待生命和自然,而騷莊結合使李白多從個體生命的角度看待社會。他們對哲學思想和文化心理的側重,使他們的人生價值取向和審美態度迥然不同,這在他們各自的山水詩中可以清晰地表現出來。

王維到了中年,才悟道,後悔自己。他被少年時代的渴望和上進所激動,深深沈迷於莊禪,豐富了個人的精神世界,練就了壹種應付外界攻擊、保持獨立人格的機智。因此,莊子的人生態度、思維方式和審美趣味對他的影響是直接而有效的,這在他的詩歌中時有體現。在王維關於禪與佛的話語中,也自覺不自覺地出現了很高比例的莊學成,形成了以莊說禪的特色。從老莊“空”的審美趣味來看,與禪宗“空”的主題是壹致的。王的“物無”禪精神,追求從“有”到“無”的同化境界,追求無以言表的神韻之美。詩人持有壹種不拋棄感性對象的“存在”,卻能超越精神的審美態度的“虛無”。他從自然中體會到宇宙的深刻含義,並以這種深刻含義來欣賞自然。在這種“循環”的覺醒式的體味中,他實現了思維方式的轉變和人生價值的轉化,將自己的心靈融於山水之中,獲得壹顆平靜的宇宙之心,這就是宇宙,宇宙就是心,就是詩人自己。“晴日眠,山中鳥嗚咽”(《石居深山》),“此夜我孤,猶未歸”(《潘千皮》);“總有壹天會遇到壹個老樵夫,談笑風生,壹去不復返”(《我在終南山的隱居》)...袁興培先生認為:“從表面上看,詩與禪的交流似乎是雙向的,但實際上主要是禪對詩的單向滲透。詩給禪的只是壹種形式,禪給詩內省的功夫和內在的趣味;中國詩歌的原創藝術風格也占據了更重要的地位。”⑷王維擅長禪宗內省功夫,同時借鑒莊的“忘”、“齋”經驗,使山水詩的表現由表及裏,由形及質,而中國詩歌原有的藝術風格和審美趣味得以最大限度地發揚光大。這是他對山水詩最傑出、最重要的貢獻,對中國重神韻的詩學和美學特征的形成產生了重大影響。清代神韻說的創始人和倡導者王漁洋以王維為真詩。翁方綱在《七言詩三味》中做了這樣壹個猜想:“王先生獨在唐憲主張正誠,少士得三味之旨。蓋以沖遠為主,不願以男敖伯為宗。”5]平和簡單才是正宗。雖然有偏愛,但還是家裏評價高。王的詩影響深遠,意味深長,魅力獨特,真是無人能及。

李白還有許多種深刻的山水詩,如王維的《獨坐敬亭山》:“飛鳥高,孤雲獨去閑。相見不倦,唯敬亭山。”上帝在黨外,他在陰影之外。但是,清雄峻麗畢竟是他山水詩的主要特色。這位詩人的壹生根本沒有在政治上進行過。除了兩年祭翰林,他壹直是壹個遠離江湖的飛蓬。所以他已經開始懷疑儒家的經世致用精神,甚至懷疑自己的經濟才能。但“壹生報主,百代尊親”(《贈張》第壹部)的熱情壹點也不冷,反而越來越有壹種步步為營的氣勢。在永遠無法實現抱負的情況下,他特別沈迷於幻想,他的審美基礎往往放在政治功利上,借助虛構把幻想的境界形象化,作為壹種心理補償。我們不妨花些篇幅,錄下《魯山之歌》全詩來審查魯徐州:

我就像是接戰車的人,唱著鳳歌嘲笑孔丘。手裏拿著壹根綠色的玉棍杖,壹大早就告別了著名的黃鶴樓。五嶽皆聖,無以為遠,命好。

參觀名山。廬山在南鬥的映襯下,雲霧繚繞,猶如九面屏風,倒映在水晶湖中,加深了碧綠的湖水。金門大橋通向兩座山脈,

壹條銀色的小溪垂向三座石橋。香爐峰瀑布和它隔著壹段距離,高聳入雲的重崖。早晨的太陽又泛起壹片雲彩,鳥兒不敢飛向吳。

永遠。高處的天空和低處的天空之間,大河壹去不復返。黃雲,萬裏,風,和壹座被九重流的漩渦環繞的雪白的雪峰。郝偉

《廬山謠》,壹首因廬山的氣息而生的歌曲。閑看石鏡使心靈純凈時,謝靈運的腳印被青苔覆蓋。我吃了仙丹,擺脫了塵世的煩惱,我吃了秦辛三

重疊的道路剛剛形成。觀仙在彩雲中,手捧芙蓉拜。已經有神仙在九天見面了,我希望能見到妳邀遊臺情。

這首詩是他晚年寫的,是他被流放的夜郎中道被赦回到廬山後寫的。我們引用這首詩有三層意思來解釋:第壹,詩人因為對政治前途的極大失望而對儒家產生憤怒,表現出對儒家先人的不尊重和不滿。結合他的詩“嘲諷茹茹”,李白發現這壹理論是不切實際的。“魯喬叟講五經,翻白而死。”詢問經濟政策就像是落下的煙霧。”所以《新唐書》上說:“白夜好老。“其次,詩人的內心是極其激烈和矛盾的。他熱愛世界的美好,向往真正的名望。然而,由於生命的無常,事件很難再次發生,他想翺翔於世界之巔。這也是它的眼睛遇到普通的風景,創造出許多奇異境界的原因。再次,李白濟善於以無限時空為背景,漫遊精神包羅萬象,無所不能,妙不可言。這三種概括意在突出李詩歌在風格和思想上的特點,以及與王詩歌的本質區別。

哲學上,老莊認為“有”由“無”而生,萬物由“無”而生。在詩歌創作中,審美主體的主觀認識是“存在”,但在體現之前是“無”。由心中的“有”所體現的,是由“無”而生的“有”。劉勰有雲:“夫情以聲形為伴,發式以文為伴,蓋隱乃至顯,因內而表外者也”(《文心雕龍·體》)。這種藝術創作過程和審美體驗是無中生有的,符合李白的審美創作特點。從他的山水詩中,我們可以得到壹個非常鮮明的感受,那就是詩人有著極其強烈而自由的主觀精神,常常用“情”與“意”的內在“存在”來統領壹切,揮八極。而人類在無限宇宙空間中的絕對中心地位和崇高價值,賦予了山川擺脫時空束縛的翺翔之力。所以他的詩裏有很多“大鵬”之類的自然想象的東西,也有很多“無中生有”的山水。正如日本學者吉川吉次郎在《中國詩史》中指出的:“李白想用自己特有的幻想擁抱整個世界。可以說他是壹個從‘無’產生‘有’的詩人。”⑹

王、李思想的多元結構,在主要政治原因下的調整和演變,都是從儒學出發,走向各自的極端,在各種思想文化因素的滲透下,逐漸發展為相對簡單的單壹。在思維方式上,王無所求,李有所求。王莊與禪相輔相成,以莊說禪,以莊的虛無參禪,壹切歸於無有;而李則把重點放在了莊屈的援儒事業上。在對生命價值的理解上,王追求對生命的終極關懷,李則更註重生命的現實價值。在審美趣味上,老莊對他們的影響最為深刻,他們只是根據需要表現出鮮明的個性偏向。

斯達爾夫人說:“詩人只是解放了禁錮在靈魂中的感情。詩歌的天才是壹種與生俱來的氣質……”曾經,山水詩,從人與自然的辯證關系來看,是人與自然物質交換的壹種特殊方式的產物。在這種交流互動中,審美主體的本我是起點,也是核心。同樣是詩歌超級天才的王維和李白,他們的“內聖氣質”是他們成為詩星的天然稟賦,而開元盛世是他們“內聖氣質”詩化的必要條件。身處這個朝代(李白《韓國荊州記》),王力的“情在魂”包括禁錮都得到了超越層面的解放和發展,使他們的山水詩煥發出不同於任何壹個時代的異彩。

《舊唐書·王維傳》說:“(魏)生於菜,不生於血。老年長期禁食,不穿衣服。宋間藍田山莊在口邊,水邊圍著棚子。不上株州花塢,與道友裴迪正直交往,彈琴作詩,最後歌唱。”及其“退朝後,獨燒香,以禪為事。”其實才50歲左右,詩人的生活方式和人生態度都是難得的。他的少年詩《桃花源記》等,早已流露出他們對人煙稀少的小國寧靜悠遠生活的向往。《壹戲為顏》(三詩)寫於二十歲,“願死於此,渡水歸吾家”;“萬是野人,漁翁之漁”,揭示了作者以高人形象設計自己的人生理想。王維壹生有兩個政治熱情高漲的時期,壹個是關西俠客少的時候,壹個是他從濟州回到長安,受到賢者張九齡賞識的時候。王維有兩首自薦詩,和《興隆功》。雖然他很欽佩張翔的坦誠和正直,雖然他非常希望對方知道自己在經濟發展方面的才華,即使他渴望扮演壹個當代的角色,但他在詩中的表達委婉含蓄又不失風格。我的意思是,我是壹個重聲重義,不肯依附權貴的人,也沒有太大的能力。我只是被妳“為民生而動”的功德所感動,想有機會為我報效。但同樣是自薦的內容,李白的《韓國荊州書》與此大相徑庭。他壹方面是好的誇獎,壹方面是直白的自薦。通過比較,可以看出王和李的性格有很大的不同。王維的氣質和性格與李白完全不同。有三點:第壹,謙遜和尊重。王維似乎從來不出聲自吹自擂。相反,他不時有“患無智”、“固執詭秘”、“不能倦於明日”之類的自謙。從《竹裏關》、《田園樂》、《清溪》、《答張副知府》等詩中,我們可以看到詩人對自己的行為有著嚴格的規定,追求自己優雅飄逸的自我形象的完美,這與李白給人留下的傲慢、自大、粗魯的印象截然不同。第二,優柔寡斷和懦弱。主要表現就是只要有壹點波折,就不會頑強堅持。人到中年,可能真的因為張九齡的罷課,看透了唐朝清明政治的清醒,政治熱情再也無法被激起。反而常常後悔否定了自己當初的熱情:“少年識淺,學而優則仕”;“壹個少年說自己長時間了解道是不夠的。”在誌向和信心上,李白的執著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第三,隨緣而變。尤其是他開始有了壹些人生閱歷之後,不再好高騖遠,從不幻想,註重現實,故作自足,在相當險惡的仕途中表現自如。綜合起來,這三點可以用壹個字來概括:雅,他所有的山水詩都是雅。

如果說王維是儒生,是禪學,那麽李白就是貨真價實的儒生,是神仙。李白自言自語道:“談論玄言詩已經好幾個月了。壹醉方休,享受窮鄉僻壤。.....雖然歡樂在人間,卻沒有半分的樂趣和逃避,我過得很好,不若此宴。至於那輕快壯闊的歌聲,男筆優美,酒醉,琴醉。我無愧於古人。”(《春江夏送別張祖序》)像這樣的漂泊生活的記錄,在他的詩中也可以找到,比如《初春江夏送別蔡氏回鄉序》、《十七二十四尋找桃花源序》、《追憶似水年華訪郡從軍序》、《秋夜安福送別孟贊夫兄弟序》。李白醉得壹塌糊塗,他的詩中有七八首與酒有關,而正是這些以酒為題材的作品,最能表現他的氣質和思想,最能代表他的藝術個性。這位才華橫溢的詩人,血管裏流淌著西域人的血液,被古人形容為“眼明如炬,饑似猛虎”(郝偉《李翰林集序》),與儒家溫和恭敬的人格規範並不協調。臺灣省學者黃認為,李白的心性和作品都是建立在“野”字之上的。所以,人們的“滄浪之氣”、“倚天而傲事”、“獨善其身”、“豪放不羈”等評論,都可以成為這壹點的註腳。這種氣質決定了他對匡濟理想的追求,這註定是壹種悲劇性的人生安排。悲慘的生活安排加劇了他的狂傲。我們也有三個概括:第壹,天真任性。在這方面,歷代詩人都無法與之相比。遊戲《宛城》和《傲慢的王子》的記錄把他們的任性誇大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那種高唱入朝的驕傲,那種執著於政治而從未實現任何事情的執念,那種無所事事的天真,讓人覺得可笑又可憐。第二,自尊心極強。在李白的詩中,很難找到“我的詩有多好”的吹噓,但到處都有“我的政治才能有多高”的吹噓。詩人高傲自大,與王維的謙虛形成鮮明對比。第三,孤獨和純潔。可以說,李白的壹生是在壹種極端的自豪感中度過的。他從不參加科舉考試,不求小官,也不想步步高升。當官不願意彎腰,更不願意和小團體同流合汙。“羞將雞而食之,久與雞為壹團。壹吹九千米,相是紫菱大氣”(《贈郭秀英》)。這完全是脫離現實的空洞幻想,是非常理想化的政治境界。這三點構成了李白的“野”世行事、暢所欲言的精神,也使他的山水詩表現出驅自然、咳自然的藝術個性。

西方古代哲學家曾說“性格決定命運”。其實命運也可以反過來影響甚至改變性格。人格與氣質,作為詩歌創作中最本質的因素,雅俗共賞的王維與李白,必然會在藝術趣味、意象呈現、審美效果等方面呈現出差異與差別的趨勢。我們可以隨意拿他們作品的證據來對比。

王維的《深山秋夜》;

空曠的群山沐浴在壹場新雨裏,夜晚來感受初秋。

月亮在秋天發光,水晶的石頭在它的小溪裏。

竹林鏗鏘,洗衣女歸來,荷葉輕搖欲上輕舟。

啊,朋友的王子,當妳在這裏的時候,請盡情歡樂吧?。

李白《看廬山瀑布》(二選壹);

西登香爐峰,南見瀑水:懸流三百尺,噴沖溝數十裏!如閃電飛舞,如白虹隱現。剛開始,河水落下,半散在天空中。擡頭看看情況,轉向雄性,這是件好事!海風不停吹,月色依舊空。朝天開槍,左右洗藍墻;飛珠散輕雲,沫沸穹石。而我快樂名山,我快樂名山;不管洗什麽都要洗臉。和諧通融,永遠願辭世!

這兩首是主要的。(事實上,李白最典型的詩是《魯山禦史魯徐州之歌》、《蜀道難》、《夢登天目山》或其他著名的作品。從四個方面進行比較,總結出王與李詩歌風格的差異。

第壹,在材料的選擇和圖像的設置上,王維多是平凡的,並且癡迷於山野的好奇心。他對普通物品壹絲不茍。雖然他拍的北方風光比較多,但是不貪大招。落霞照,秋月,薄山,幽處,古樹,鳥語,都是“字雅,意新,恰在春光,如珠,畫在墻上,壹字不落。”而李白則心高氣傲,特別喜歡宏偉壯麗。他的作品充滿南方風光,追求意象突出,怪石嶙峋,險崖飛瀑,驚濤駭浪,電閃雷鳴,用山川擊退怨念,使他“神魂顛倒,變幻莫測”(詩)。

其次,在表現形式上:王維多用五言,絕句短小,必須發人深省,用盡可能少的文字表達盡可能多的內涵。這與詩人不作大言不直說,追求意象之外蘊含無窮意義的審美趣味有關。他常有壹詩壹景,平和恬靜,精致細膩,似畫中小品,卻又無話可說,想之不竭,有“得意忘形”的妙處。但是,李白不因循舊習,讓自己的意誌支配他,而不能受法律的約束。所以他用七言歌進行古風,錯綜復雜,不能猶豫,真的很符合他的本性和姿態。詩人用神來之筆寫出了瀑布的動態,雄偉壯麗。在大自然的偉大力量面前,李白感受到的不是自己的渺小,而是壹種極其無限的解放感、昂揚感和優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