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和小姜是我在山東軍區機要室工作時,在翻譯部和電氣部的同事。我們平時叫老劉加個“大”字——大老劉。是因為他老了嗎?我不這麽認為。其實那時候他才二十出頭,只比我們這些少年大幾歲。是因為他塊頭大嗎?不完全是。他的身高略高於平均水平。現在想來,大概是因為他資歷比較老,加上性格的關系,這只是我們的壹種心理作用。
老劉平時有點大大咧咧,幹活不急不慢。說實話,工作比我們晚的小翻譯總是比別人慢,但他不急。而且,有時候我會忍不住抱怨:和他壹起參軍的老鄉,有的在作戰部隊當了營長、團參謀長,而他自己還是個老排長。但是,有兩件事讓我對老劉的心和人格產生了“革命”的感覺。壹個是關於我的。那是1950的冬天。那時候我們雖然已經進城了,但是壹切條件都很艱苦,好像我的被褥還是草墊。我的床靠近門,我是第壹個在寒風雪中來訪的。我的草墊上只蓋了壹層部隊發的白布床單。半夜被凍醒,腿都直了。老劉不知怎麽註意到了。有壹次他掀開我的床單說:“哎,小石,妳真的很抗凍,但是妳再這樣下去,腿會生病的!”他壹邊說著,壹邊回到自己住的裏屋,拿來壹個舊的棉床墊套,給我扔到床單下面。還是不好意思,我問他:“妳呢?”他擺擺手說:“我還是睡裏屋吧。另外,這個棉套是我從鄉下帶來的。現在是多余的。可以用。”我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他的這個舉動讓我熬過了壹個寒冬。另壹件事是關於別人的。我們部門的小張是我身邊年齡最小的,聰明,工作熱情。有壹次他得了重感冒,發高燒,廚房專門給他做了雞蛋面,他壹點也吃不下。老劉悄悄給小張買了半斤餅幹,放在小張床邊的凳子上,像發布禁令壹樣對全屋幾個人說:“這是給病人吃的,我們誰都不許貪……”
就這樣,壹個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的老劉,在我們中間有了壹定的威望,不是很奇怪嗎?
小姜雖然和我們同科,但不住辦公室,也不住宿舍,所以接觸比較少。他只覺得這個年輕人很帥,對人很好,臉上總是掛著笑容。在工作中,效率可能處於中等水平,屬於多數狀態。
1951年春,抗美援朝戰爭如火如荼,上級要求各軍區機要辦公室支援抗美援朝誌願軍。主任在全部門職工大會上動員的時候,我們都紛紛報名,我和幾個翻譯壹起貼出了堅持參加援朝前線的邀請函。我心裏還是有相當的信心的。感覺自己身體好,工作效率高,很有可能被批準。
就在我準備收拾行李上陣的時候,批準名單公布了。只有兩個地方,而且是我們誰也沒有預見到的老劉和小姜。
被批後,老劉和小姜看起來很淡定。壹周後他們出發了。那天,他們上了壹輛美國吉普車。我把老劉送到大院門口。老劉只說了兩個字:“很好,我沒在意。上個月,老朋友和我分手了,我也沒在意。”小姜還是笑著,車開走了。
朝鮮停戰後,聽說老劉和小姜都回國了,好像是搬到地方工作了,不是到我們原單位,甚至不是到我們城市。因此,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曉莊不是我們的機要室。她在保密培訓組比我大壹歲。在她的畢業晚會上,因為她的合演,我們見過壹次面。我只覺得這是壹個很帥的“小姑娘”(其實她比我大壹歲),小巧玲瓏,笑起來瞇著眼很動人。他們的班長向我們這些“弟弟班”的同誌介紹,小莊長得挺文秀,但膽大果斷,有“決心”。她和姐姐都是煙臺的中學生,父母都是老師。1948國民黨軍占領煙臺期間,她和妹妹冒險突破封鎖線,參加了我軍控制區的革命。聽了這些,我不禁對這個矮小的“小姑娘”刮目相看。後來聽說她畢業後直接分配到了九兵團機要室。不久之後,她在第20軍、第26軍和第27軍的軍長宋將軍的帶領下隱藏在朝鮮。原來他們是為了進攻臺灣省而組建的,但朝鮮情況緊急,奉命北上“滅火”。
其間,我曾聽高官提過小莊去了朝鮮,再壹次覺得這個“小姑娘”不簡單,但具體消息我壹無所知。
大概是1954。壹天晚上,我們軍區八壹禮堂有演出,我和劉玉琴在科裏值班。這時,過去打電話說:壹個女同誌要來看老劉,因為她們是計算機訓練大隊的老同學。老劉壹聽是第九兵團機要室打來的,就認定是小莊,馬上出去迎接她進去。我壹眼就認出來了,是幾年前見過的小莊。
小莊穿著非常合身的軍裝,戴著無框的女式軍帽,美麗迷人。和幾年前相比,明顯老了很多,成熟了很多。老劉給我們介紹完之後,堅持要小莊給我們講她在朝鮮的經歷。“大家都喜歡聽危險有趣的。”對,我也喜歡聽這個。
沒想到,小莊壹說,就很開心,滔滔不絕。她說:“我在朝鮮經歷的戰鬥生活可能是我壹生中最難忘、最珍貴的記憶。”她說話特別清楚,每天都很準:那是1950 165438+10月7日,吉林集安渡鴨綠江。我們壹過河,就趕上了長津湖戰役。他們團被王牌陸戰隊1師和美軍第7師包圍。但由於美軍武器先進,機動性強,而朝鮮面積有限,完全包圍並全部吃掉並不容易。故僅擊潰美海軍陸戰隊1師,但我27軍殲滅美第7師壹個加強團,俘敵300余人,創造了抗美援朝戰爭中我誌願軍幹凈徹底吃掉壹個團系的罕見戰例,受到彭先生表彰。隨後,第九兵團再接再厲。第五次戰役,勢如破竹地追擊美軍,重創李承晚第三、第九師團,又打又嚇,南朝鮮第九師團幾乎全軍覆沒,給了我們第九軍團各軍的威信。之後,該軍團在東海岸擔任駐軍,直到凱旋而歸。
壹個不強的“小姑娘”,說起軍事問題來像個專家,條理清晰。我想,要不是她在機要部門,她不可能有這樣的全局思維。若幹年後,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和普通女孩家不壹樣。因為在我可能不太開明的感覺裏,大部分女性對軍事問題不感興趣。
“當然,”她補充道,“在朝鮮,我們不會天天打仗,但我們也有不壹樣的生活。尤其到了後期,我們女同稍有空閑,就在避風處後面的山上摘金大菜花,有情調的姑娘還戴在頭上。有時我們在地下禮堂度過周末,舉行聚會和表演節目。宋司令壹見我,就喊:小莊,來個《紅莓花開》,人生還挺有意思的。”
這時,我忍不住問她:“在槍林彈雨中翻譯電報會不會被打擾?”小莊想了壹下,然後習慣性地瞇起眼睛說:“我也有不安,不過時間長了就習慣了。”事實上,在朝鮮戰場上,軍團總部也離前線很近。如果妳不冷靜下來,妳就不能工作。而且剛入朝那年冬天,零下40度,很多人凍傷,我的手凍傷得很厲害。現在沒事了。”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好像要讓我們看看她有沒有留下什麽傷疤。
我那時候認識老劉,好像再也不忍心問她什麽了。我心裏只能尊重這個女同事。
因為不在壹個部隊,所以從現在開始只能偶爾打打電話,寫寫信。因為大家都熱愛文學,所以大多聊的都是看什麽書,文學的東西。大約半年後,有壹天劉玉琴突然對我說,“小莊有個約會。她的未婚夫在XX軍區當秘書,營級,也從朝鮮回來了。”老劉的這番話,我理解,是在暗示我要註意聯系小莊。在當時,這是壹件更嚴重的事情。我感謝老劉的善意提醒,從此我自動淡化了和小莊唯壹的聯系。
但就在這個時候,我遇到了在26軍機重要處工作的小王。小王沒在我們機要室工作過,但我和他是同壹個縣的老鄉。他在第26軍機重要辦公室工作,6月1950 11進入朝鮮。回國後在濟南以外的壹個地區待過。他可能是來向我尋求欽佩的。因為我創下了機要翻譯效率的“新紀錄”(內部刊物報道)。於是他利用出差濟南的機會,在機要室見了我。
小王是個標準的山東漢子,中等身材,大而壯,紅撲撲的臉蛋,憨厚聰明。我和他壹見如故。當時聊了很多,臨走的時候他向我透露,工作上可能會有壹些變動。果然,他回部隊時寫道,他被派到長山群島最北部的壹個島上,擔任機要組組長。雖然職位不高,但是很獨立。這期間我們通信頻繁,但談不到具體的工作問題,只涉及生活,理想等等,但觀點很相似。我越來越覺得:小王很愛學習,很忠誠。但人生往往就是這樣壹個錯誤。1956,進入大學,離開山東。這時候小王被勒令跳槽,在當地工作,我也從此失去了聯系。那些年他經常運動,可能不方便找。反正對我來說,他沒有消息。接下來的幾十年,依然沒有老劉、小姜、小王的消息,只有小莊。據老同誌說,她在山東沿海某市教中學,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似乎壹切都很突然,但我想,戰爭中的青春永遠在,青春的影像永遠在。沒關系。在我看來,他們永遠不會變老。我在他們心裏?思考也是如此,就像我們的保密工作壹樣,我們的情緒是密封的,所以可能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