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意義上，這也是壹種“人氣”。這個問題的背後，壹定有某種心理因素或者某種規律性的東西。
■是的，甚至，除了傳統意義上的占星術，比如古代為國家大事做決策，或者對壹個人未來的運氣做預測，最近在中國，在中學生中，甚至相當壹部分大學生(尤其是文科的大學女生)中，“星座文化”極其流行。市面上很多相關的雜誌和書籍都是和這方面有關的，而且還挺受歡迎，所以網上的資料比較多。這背後壹定有壹定的道理，雖然可能不是科學或天文學的道理。作為壹名天文歷史學家，妳如何看待這些現象？
在這個問題上，我的觀點是保守的。我覺得歸根結底是人類“預知未來”的古老欲望。再嚴格的科學訓練，恐怕也很難對“預知未來”的誘惑完全無動於衷。雖然有人做了進壹步的思考，但結論是，如果人類真的獲得了預知未來的能力，生活將成為壹場噩夢。但實際上，人類還沒有獲得預測未來的能力，所以這種欲望仍然可以繼續誘惑我們。
另壹方面，占星術並不是唯壹聲稱能夠“預測未來”的方法。占星術為什麽這麽受歡迎？那就要考慮文化因素了。星座與命運的關系之類的東西，本質上和中國古代的八字算命是壹樣的，只是星座理論來自西方，和很多神話聯系在壹起，加上精美的藝術形象點綴，看起來洋氣又好看，壹些出版物更是火上澆油。相比之下，八字算命缺少神話和藝術的輔助，長期被打上“迷信”的烙印，既庸俗又低劣。於是，很多年輕女性喜歡在各種場合談論星座，以為這樣會顯得相當“有文化”，但實際上只是表現出自己的幼稚，真的很讓人同情。
站在科學理性的立場上，妳說的當然有道理。但是，我們這裏所說的“星座文化”現象，未必能完全用科學理性的理由來解釋或解決。因為人作為人，不僅僅是靠理性就可以滿足生活中的所有需求。情感需求也有道理。而“星座文化”或許恰恰滿足了人們的心理和情感需求，正如有些人所說，是安撫心靈最溫柔的壹面。面對這種需求，科學的理性和理性的分析都會顯得生硬無力。至於為什麽女大學生特別熱衷於此，或許可以從社會建構的性別特征中得到壹些解釋。而且，妳把“文化”這個詞放在引號裏。其實妳只是把文化限制在壹個科學合理的範圍內，認為符合那些要求的人就是有文化的。但是，從另壹個立場來看，文化不應該是，或者說應該是多樣的，豐富多彩的，有適合情感需求的部分嗎？
我同意這壹點沒有困難。事實上，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在西方，占星家和算命師曾經長期占據安撫人心的位置。現在有了專業的心理醫生，前兩者還沒有完全釋放這個定位。
我呢，給文化打個引號，當然是指狹義的文化。否則，傻子有傻子的文化，文盲有文盲的文化。那些女生會願意在那種場合接受這麽寬泛的解釋嗎？在那種場合(比如在電視鏡頭前)，他們原本是想顯得自己文化狹隘。
■那我們來說說文化問題。其實妳做出的判斷也可能是沒有根據的，妳可以從更深的層面做出不同的分析和解釋。首先，文化，尤其是體現在公共場合的文化，往往被很多社會壓力扭曲和表現出來。比如壹個女生在上海交大科學史考研面試時，可能更願意再現妳說的科學理性文化。但在內心深處，或許，妳說的很多女生，會更傾向於那種與星座相關的文化，把它當成壹種對自己內心並不真正喜歡的那種科學理性文化的對抗，至少認為自己並不能完全滿足自己的心理需求。而且，當很多認同星座文化的人聚在壹起，這種星座文化就成了他們彼此認同的壹個標準，他們也不會羞於表現出對這種不科學不理性的文化的喜愛，甚至會認為不了解這種文化是壹種“沒教養”的表現。事實上，很多熱衷於談論星座問題的人，並不壹定完全按照星座預測行事，而只是在影響其決策的諸多因素中增加了壹個思考的維度，並將這種熱情作為識別“同路人”的標準。這也是代溝現象的明顯表現。這些現象難道不值得星占學中的文化研究者去探究其存在的原因和合理性嗎？這種討論，本質上也超越了狹義的占星學。
偽科學確實有很多功能，包括妳提到的鑒別同行的功能。但我覺得這裏的問題是很多人不知道“星座文化”和科學理性文化的區別。這是壹個具有普遍意義的問題，這其實就是科學和偽科學的區別。
科學家當然不希望看到占星術到處傳播。例如，1975年，鮑克、傑羅姆和庫爾茨起草了壹份攻擊占星術的聲明，包括19名諾貝爾獎獲得者在內的192名著名科學家在聲明上簽名。聲明提出了占星術是偽科學的三個理由:第壹，它曾經是巫術；二是缺乏物理基礎；第三，人們認為只是為了尋求安慰。然而，也有科學哲學家站出來為占星術辯護——這些東西妳應該很熟悉。
在這場更高層次的辯論中，雙方其實都很清楚占星術是什麽，它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那些為占星術辯護的科學哲學家不會真的依靠占星術來指導他們的行動。但到了大眾身上，可能會產生負面影響，誤導，產生幻覺，讓人覺得占星術可能在壹般意義上“有點道理”。
說到偽科學，我覺得壹般的占星術和我們之前說的“星座文化”有壹些微妙的區別。在承認偽科學也有壹些人類需要的功能的前提下，我同意反對占星術是偽科學。但是很多前面提到的“星座文化”的愛好者並不把它當成科學之類的東西。標準偽科學的壹個突出特點就是打著科學的旗號鼓吹明顯不是科學的東西。雖然“星座文化”與占星術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但現在很多粉絲更多的是把它當作娛樂和精神慰藉，而不是對命運和未來的嚴格預測。“有點道理”的感覺和他(她)對科學道理的感覺不壹定壹樣。因此，我們不必對此感到恐慌。補充壹些科學沒有的功能，可能不是壹件很危險的事情。就像歷史和現實中科學無法取代宗教壹樣，天文學也可能無法取代“星座文化”，這本來可以是共存的兩件事(當然也有壹些沖突)。當然，科學家宣傳科學，反對偽科學也是難能可貴的。然而，在公眾中普及科學理性的文化並不是壹件容易的事情。這將是壹個艱巨而漫長的過程。如果操之過急，壹開頭就把這當成壹種娛樂的“星座文化”，可能會引發更多適得其反的沖突。所以，把重點放在對直接害人、嚴重危害社會的偽科學的分析和揭露上，放棄“星座文化”，多從心理、社會、文化等方面進行研究，可能更合適。
看到妳這麽好心為“星座文化”求情，那些MM真的要謝謝妳了！但是，我從來不主張以“星座文化”為出發點——只要我心裏清楚什麽是科學，什麽不是科學(或者偽科學)，知道這兩者分別能解決什麽問題，不能解決什麽問題，我就不會被誤導。這讓我想起了昨天的講座“日常生活中的偽科學——如何面對？”演講過程中，有觀眾問:據說有個大影星和大導演分手，是因為大影星逼大導演娶她；而她這樣做，是因為聽從了算命先生的“指導”。這是被偽科學誤打誤撞的例子嗎？我回答:如果真有這種事，那確實是被偽科學誤人子弟的例子——如果大電影明星早點來這裏聽課，就不會這樣了！觀眾突然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