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在思想發展中的地位
在《精神現象學》中,黑格爾向我們展示了意識(廣義上的)從自然意識——自我意識——理性——精神——宗教——絕對精神的異化過程,“可以看作是人類意識在歷史上所走過的各個階段的縮影”。和藝術,黑格爾將其歸類為宗教部分。在宗教階段,意識從精神階段的有限範圍超越到無限,最終實現主客體的統壹。這時,自我意識不僅意識到自己是壹個自由獨立的現實,而且在現實中實現自己。自我意識在宗教狀態中經歷了三個階段:自然宗教——藝術宗教——天啟宗教。在藝術和宗教中,精神可以實現自己的絕對本質,即它不再是簡單的所有個體的同壹實體,而是被個體認可為個體固有本質的實體。
在這裏,黑格爾堅持了主體與客體、自我與客體不斷對立統壹的根本原則。其中,藝術作為紐帶,是宗教意識從自然流向天啟的必經之路。但是,在美學中,黑格爾把藝術、宗教和哲學看作是三個內容相同、意義特殊的絕對心靈領域。它們在呈現形式和意識上互不相同。精神知識的第壹種形式是直接的和感性的知識,第二種是想象的意識(或表象),第三種是絕對心靈的自由思維。這三者分別對應藝術、宗教、哲學。
藝術通過感性形象化的方式將真理呈現給意識。藝術家用這種方式表達了他內心醞釀的東西。“但當內容在藝術形象中得到充分表達時,看得更遠的靈魂就會擺脫這種客觀相,轉回內心生活。”。從而進入宗教領域。“宗教意識的形式是觀念,因為它絕對離開了藝術的客觀性,轉向主體的內在生活,以主觀的方式呈現觀念,所以心靈和情感,也就是內在的主觀性,成為基本要素”。此時,虔誠並不是內心生活的最高形式。黑格爾也意識到,在他的敘事體系中,“藝術只是宗教的壹個方面”。因為宗教中的情感和觀念會用這種自由的思維向意識提供與宗教相同的內容,成為最靈性的修養,思維被用來掌握和理解原本只是宗教中主要情感和觀念的內容。哲學也以思維的形式把握思維本身,思維是絕對知識的最高形式。
這兩種話語既有區別又有聯系。這也反映了黑格爾從早期到體系成熟階段的思想轉變過程:對康德哲學的態度由贊同轉變為批判;論宗教與哲學的關系——從宗教高於哲學到哲學高於宗教:論審美與理性的關系,從審美高於理性到理性高於審美。查爾斯·泰勒認為黑格爾潛在的思維路線是:“思維的完全清晰可以在哲學中找到。然而,在沒有這些清晰概念的情況下,人們在探索它們的過程中使用了不清晰的表征風格。”⑤“Vorstellung”的領域是宗教思維的領域。在這個領域,黑格爾不是用清晰的概念,而是用形象來思考上帝。”⑥尤其是,“在藝術中,自我意識體現在作品中,體現在外在的、感性的對象中。它不能簡單地帶領我們超越自身,達到它所描述的東西。相反,它只允許我們通過絕對作為感性對象的存在來理解絕對。“因此,黑格爾認為藝術低於哲學或宗教的表象,因為它不規定或描述絕對性,而只是通過呈現給非表象的絕對意識以形狀。”缺乏清晰的定義和思考對藝術來說非常重要,因為這是壹種體現在外部作品中的意識形式,而不是體現在概念內在的意識風格。在我們概念清晰的地方,藝術是多余的。但我們應該看到,黑格爾將藝術視為絕對理念的發展環節,並不是要低估藝術,更重要的是要賦予藝術承擔自然發展的意識和後來宗教、哲學的重任。
藝術本身的體系
黑格爾美學構建了壹個龐大的藝術體系(或網絡),自然美不能排除在其中。“觀念最接近的客觀存在是自然,第壹種美是自然美”,可以分為三個階段。最低級是純粹由機械物理分離出來的個體物體,而更高級的自然,如太陽系,則實現了內部的統壹,但這種統壹只是舒適的。最高的自然事物是有生命的有機自然,只有這種有生命的有機自然才是生命。自然風光之所以讓人覺得美,是因為人類在各種事物之間看到了壹種愉悅而動人的外在和諧。只有通過人類的觀察和思考,根據自然生命的普遍性,才能轉化為美。“當自然作為壹個具體的概念和觀念表現出它的感性時,它可以被稱為美”。因此,黑格爾宣稱“自然美只是對其他對象而言的,也就是說,它對我們和審美意識而言是美的”。
藝術美遠遠高於自然美。“藝術的目的是在內容和表現上都拋開日常瑣事,通過精神活動從內心世界暴露出自足的理性事物,使其獲得真實的外在形象。”主治醫生。基於觀念和形象的關系,黑格爾確定了三種藝術類型:象征主義、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
象征藝術作為藝術的開端,還不完善。首先,它要表達的概念是飄忽不定的,不是定性的,無法從具體現象中找到定性的形式,只能是“牛頭不對馬嘴”,勉強找到壹種表達形式,表現出來的只是壹種內容與形式的扭曲和對立狀態。“這種不適合使觀念超越其外在形象,不能與形象完全融為壹體。這個概念越是表現出有限事物的形象,壹般品格就越高。”它可以分為無意識象征、崇高象征和具象象征。
古典藝術是以古希臘藝術為代表的內容與形式的獨立完整的統壹體,古希臘人之所以能夠創造出符合理想美的藝術形式,與其現實生活密切相關。“根據他們的直接現實生活,希臘人生活在有意識的主體自由和倫理實體這兩個領域的正中間。”政治生活的實體沈浸在個人生活中,個人只有在全體公民的利益壹致中才能找到自己的自由。希臘人自由自覺地用“壹個完全充滿精神並顯示活力的人的身體”來體現已經成為具體形象的理想,內容和形式達到了獨立與統壹的完美結合。只有希臘人的藝術精神才有幸成為世界的中心,只有希臘雕塑才能將精神與個人完美結合。
精神體現為感性形象後,其上升的力量仍然迫使它離開與肉體的統壹,達到精神與自身的統壹。這是浪漫主義藝術的中心,此時精神回歸其內心世界,其藝術形式是精神主體性。這種東西把所有特殊的性階段分解成壹個純粹的、無限的自我和自己的統壹體。在物質轉化為精神的過程中,空間被否定了。浪漫主義藝術只是用壹出現就消失的聲音作為媒介,用聲音來表達內心生活的深刻,像壹種自我交流的囈語。“浪漫主義藝術的原則在於不斷擴大的普遍性和經常在靈魂深處活動的事物。它的音調是音樂性的,當與壹定的概念內容相結合時,它是抒情的。”
同時,黑格爾並沒有因為哲學的深刻而放棄對藝術實際範疇的考察,將藝術分為建築、雕塑、繪畫、音樂、詩歌五大體系。五大系統既有時間依存關系,建築對應象征藝術,雕塑對應古典藝術,繪畫和音樂對應浪漫藝術,又有各自獨立的發展過程。尤其是建築,涵蓋了三種類型:象征主義、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因為它是人類藝術的原始起源,所以與其他藝術門類相比,它更具有以上三者的特征。它的任務是把外在的自然改造為已經獨立存在的精神,也就是已經為人和人塑造或對象化的神靈,使之成為精神本身通過藝術創造的具有美好形象的庇護所,所以它在本質上始終是象征性的。但如果廢除它的實用和宗教目的,服務於獨立現實的精神意義,就會產生多立克古典建築、高科技浪漫藝術等等。以及“古典主義貫穿雕塑,浪漫主義藝術貫穿音樂和繪畫”。不僅自然美反映了由低到高的發展歷程,而且藝術中的所有因素也被黑格爾按照意識發展的順序排列:自然——抽象理性——具體理性——無限理性。這和他對美的定義是壹致的。
藝術哲學的流動系統
黑格爾美學向我們展示了壹個分支眾多、關系密切、螺旋式上升的藝術譜系,使其具有鮮明的有機性和流動性。除去內容,這主要與他的“否定之否定”的知識觀有關。
黑格爾認為真理是壹個流動的過程。他指出:“在文化之初,即人們剛剛開始努力擺脫現實生活的直接性的時候,他們總是必須從獲得關於普遍原則和觀點的知識開始,爭取第壹步達到對事物的壹個總的想法,同時根據理由支持或反對它,根據它的規定理解它的具體和豐富的內容,並能夠對它作出有序的陳述和嚴肅的判斷。”他對急於尋找“邊界”或“終點”的做法深感不滿。他認為這樣的行動不是為了掌握事物,而是為了永遠擺脫事物。他轉而以花為例來說明:花開了,花蕾就消失了,人們會說花蕾被花否定了;同樣,當它結出果實的時候,花被解釋為植物的壹種虛假的存在形式,果實被作為植物的真實形式的花所取代。這些形式不僅互不相同,而且相互排斥,互不相容。然而,它們的流動性使它們同時成為壹個有機整體的環節。它們不僅互不相容,而且互為必要。正是這種必然構成了整個生命。蕾、花、果是花在不同時期的不同表現,每個階段的不同特征構成了“花”的真理體系。黑格爾強調,知識只有作為科學或體系是現實的,才能被陳述。而壹個所謂的哲學原理或原則,即使是真的,只要只是原理或原則,就已經是假的了;因此很容易反駁它。真理是概念的集合,是壹個概念否定另壹個概念,另壹個概念否定其他概念的過程。“真理是它自己完成的過程。它是壹個圓形。這個圈子以它的終點為目的,以它的終點為起點,只有實現了,達到了終點,才是現實的。”黑格爾對“絕對精神”的特殊偏愛,是因為他認為精神具有自身分解的巨大智力力量。
黑格爾美學體系的嚴謹令人驚嘆。他的美學體系,甚至他的哲學體系,都圍繞著壹個中心問題——絕對精神。他認為,從自然到個人,從個人到社會(包括個人-民族-國家)的發展過程,實際上是自我意識不斷否定自身的片面性,超越自我,逐步走向完善的絕對精神的過程。他的美學也是以自我意識的發展為中心,從觀念到形象,隨著形式的不斷豐富和深化,藝術也從原始走向理想,再走向否定的結局。在他的藝術體系中,有壹股不斷否定舊內容並加以弘揚的力量,推動著藝術象征主義-古典主義-浪漫主義的轉變,藝術本身也參與了藝術-宗教-哲學的前進。他認為這是精神否定自身的力量。這是壹個時空、精神、歷史的發展裏程,就像花開花落,逝者如斯夫。
論黑格爾宗教哲學的形而上學建構
李鵬程,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研究員
壹、結構的基本特征
當時黑格爾從1821到1831在柏林大學舉辦四次宗教哲學講座時,屬於歐洲啟蒙運動後期。當時,宗教哲學在歐洲學術界還不是壹門成熟的學科。那時,哲學開始賦予自己研究宗教的任務。可以說,這幾乎是與藝術哲學、歷史哲學和哲學史的形成同時發生的。
然而,在某種程度上,宗教哲學作為壹門學科的建立是在壹種不利的形勢下進行的。當時18世紀的形而上學對“哲學神學”進行了嚴厲的批判。同時,是否有可能以理性的方式“認識”上帝?這在當時也是壹個激烈的爭論。因此,宗教問題與許多社會現實和意識形態問題密切相關。
康德首先以樂觀的態度理性地談論上帝,充滿希望。他試圖將倫理學設定為壹種“思考”上帝的新方式。然而,這壹嘗試很快被證明是不可信的。
圍繞“認識上帝”的問題,當時有三大爭論,即:1785中關於“泛神論”的爭論;1798關於“無神論”的爭論;1811年關於神物或“壹神論”的爭論。在當時的這些爭論中,有壹場關於思考上帝的正確方式的激烈爭論。當時幾乎所有重要的思想家都陷入了這些爭論中。
與此同時,在神學上也有了卓有成效的發展:首先,歷史批判方法被引入《舊約》和《新約》的解釋中,然後,幾乎與此同時,神話概念被迅速引入《舊約》和《新約》的解釋中。
黑格爾的宗教哲學就是在這種爭論的背景下形成的。
但是,黑格爾在上述爭論中並沒有把自己置於各種意見派別的某種立場,而是對宗教的理性認識和解釋做出了自己新的、更深刻的理解。
黑格爾認為宗教是精神的壹種形式,精神在其中尋求支配自己的自我意識。這個?quot精神”不是壹個神話形象,而是我們自己作為精神的本質存在的壹個總結(綜合)。在這樣壹種宗教中,在思考上帝時,我們的精神所表達的就是我們認為真實的東西。宗教就是這樣壹種精神自我意識的形式,與藝術、哲學相鄰。與藝術不同,宗教是精神自我意識的壹種恰當形式。因為那些依靠藝術來表現神聖事物的自然聯系,在宗教中已經被克服了。但正是出於同樣的原因,黑格爾認為宗教不在哲學的階段,而哲學的階段高於宗教,哲學是在宗教之外發展起來的,以精神之外的方式克服了自我認識(自我設定)的外在聯系,比如克服了時空的凝固。
因此,* * *與宗教哲學、藝術哲學、哲學史壹起,創造了黑格爾哲學體系的最高點和終點。因此,黑格爾的“哲學”如果沒有關於宗教哲學、藝術哲學和哲學史的知識,就不可能是完整的知識。換句話說,如果我們不了解黑格爾的宗教哲學,就不可能了解他的形而上學哲學體系的真實歷史。
黑格爾對宗教的解釋,將宗教從啟蒙運動後期的“道德宗教”概念中解放出來。大部分啟蒙運動後期的學者認為,宗教只是把道德習俗解釋為神聖的戒律。這種理解導致很多精神上的東西被忽視或者排斥,宗教本身實際上包含了比所有道德要素更多的東西,是超出道德規定性的。這些精神上的東西直接引導我們去把握宗教和道德的區分和區別。因此,這種區分非常重要,不應該被忽視。
與當時流行的“宗教等於道德”的觀點不同,黑格爾將宗教置於人們精神生活的中心區域,但肯定不是這壹區域的核心。這樣,黑格爾形成了不同於以往啟蒙學者的獨特的宗教哲學立場:他既批判宗教,又為宗教辯護。
黑格爾宗教哲學的這種二重性導致了關於黑格爾宗教哲學性質的激烈爭論,在黑格爾派中形成了兩派。他們要麽持有對宗教進行神學辯護的觀點,要麽持有對宗教進行激烈的社會批判的觀點。前者回歸了傳統的啟示信仰,後者促成了19世紀中後期激進的宗教批判立場的轉變。
然而,正是這種二重性體現了黑格爾宗教哲學的形而上學特征及其時代豐富性。
同時,從黑格爾的講演手稿中可以看出,黑格爾對宗教的“精神哲學”解釋有壹個值得研究者認真關註的結果:它是西方宗教哲學史上第壹次通過回憶古代和中世紀的歷史,從較低的層次上建構起統壹的宗教史,並盡世界所知,如東方的“異教”、印度教、伊斯蘭教、猶太教和基督教。這種階梯式的統壹結構,就其進步意義而言,承認基督教以外的宗教在世界歷史上存在的客觀必然性和正當性,並與基督相提並論?quot“並置”被視為宗教歷史發展的必要不同階段,作為人類精神的自我意識,而不是像傳統基督教君主主義者那樣,把所有其他宗教都視為“惡”或視為沒有任何必然性的存在。另壹方面,黑格爾歷史地處理世界上不同地區、不同民族的宗教之間理論關系的方法,最終是基於壹種強有力的辯護理論,即通過這種所謂“客觀的”精神發展序列,將基督教強化為“真正的”宗教,而譴責其他宗教是如此原始、不文明和偏執。這是壹種明顯的“基督教文化中心主義”,即歐洲中心主義。當然,對黑格爾來說,基督的宗教是壹個“完美”的宗教,不是因為它是歐洲的宗教,而是因為只有它受到“真神”的啟發,因為它對神的思考中有壹種“宗教觀念”。它是精神“自我意識”在宗教框架中最成熟的發展(拓展)。但是,也強調所有宗教形式的自我意識都是精神形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沒有虛假的宗教,只是在這些宗教中,精神沒有達到相應的自我意識水平。
黑格爾認為,所有的宗教都應該被看作是精神自我認識的各種形式。根據這壹意圖,黑格爾首先超越了西方的宗教傳統(包括猶太教和基督教的傳統以及被視為對西方政治威脅的伊斯蘭教的傳統),關註了東方的各種宗教——基於當時傳教士或旅行家的報道,以及首次翻譯成歐洲語言的東方宗教著作,尤其是印度宗教著作。誠然,今天人們很容易看到,黑格爾對這些宗教的認識並不充分,甚至相當貧乏,有些還非常片面。但重要的是,黑格爾敢於在比較宗教形成之前就有整合世界上所有宗教形式並試圖對其做出統壹合理解釋的學術意圖,並在壹次又壹次的講課中逐漸深化這種意圖,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
此外,黑格爾宗教哲學的形而上學試圖表明,無論精神在哪裏存在,它都努力追求自己的理解和與其他形式的自我意識的統壹。這種宗教的自我意識追求藝術與哲學的統壹。因此,研究宗教與藝術、宗教與哲學的關系必須是宗教哲學的任務之壹。同時,這種宗教形式的自我意識也追求與法律權利形式、政治形式等其他精神生活形式的統壹。同樣,這也規定了宗教哲學要從哲學維度解釋宗教與法律的理論關系,以及宗教與政治的理論關系。黑格爾構建宗教哲學形而上學的思想是如此博大精深,甚至還沒有被當代各種流行的宗教哲學觀念充分理解和吸收。
二,關於建築結構意義的思考
黑格爾在《宗教哲學講座》開篇就明確指出,壹般來說,宗教哲學與之前的形而上學認識論《自然神學》(Theologia Naturalis)1的目的是壹樣的:人們能夠理解能夠在其中認識上帝的簡單理性的東西的範圍。它與不以理性方式認識的積極的、啟蒙的宗教完全不同。可見,黑格爾宗教哲學的形而上學基礎是宗教理性,反對把實證主義和啟蒙運動作為宗教的理論基礎。
在黑格爾看來,宗教本身的對象是最高的、絕對的,是完全真實的東西,是“真理”(即真理)本身。他認為宗教是壹種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世間的壹切疑惑、思想矛盾、情感痛苦都會被消解。“這是壹種永恒的真實和永恒的寧靜的境界,也就是絕對的真實本身”(德文版《黑格爾宗教哲學講演手稿》,第5頁。以下引文僅註明頁碼,均為本書引文)。
對於宗教的理解,黑格爾認為首先要從人與神的關系做壹個簡單的解釋。人之所以能區別於動物,是因為他有意識,有思想。但是,從人自身的思想能力出發,人們產生了各種科學和藝術,認識和理解了各種人際關系、生活習慣和風俗習慣,產生了各種活動、技能和享受方式。黑格爾認為,所有這些東西都在唯壹的上帝的思想中找到了它們的最終中心。上帝是萬物的起點,也是萬物的終點。壹切都從上帝那裏得到它自己的開始,壹切都回到它那裏。
正因為如此,黑格爾將上帝視為哲學的唯壹對象。哲學研究它,理解它裏面的壹切,並把壹切引回到它裏面,同時又把壹切特殊的東西引出來。所以,只有哲學才能給壹切事物以理由,因為壹切事物都源於哲學研究的對象——上帝,並在與它的接觸中存在,以它的光輝為生,把它的靈魂包含在自身之中。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黑格爾直言不諱地把哲學稱為神學,它是壹門研究神學的學問。或者說,在哲學本身,它包含了對上帝的崇拜和服務。只有這個對象自己存在,它為自己而存在;它是完全自足的、無條件的、獨立的、自由的,它是自己的最高的、終極的目標。如果這個對象是這樣存在的,對它的研究就是這樣,對它的研究不可能有除了它本身以外的另壹個終極目的;這種研究是最自由的,精神是在這種研究中誕生的。在這個研究中,精神擺脫了所有的有限性,並在所有的有限性之上得到保存和驗證。
所以哲學對宗教的研究是對永恒事物的研究。哲學應該而且能夠專註於這種研究活動,用永恒和在永恒之中來考察生命本身——而且因為哲學感受這種生命,它也對這種生命有感覺,所以這種感覺是對壹切不完美的東西和有限的東西的消解——這是對[幸福]的[感覺],並且,它不把幸福理解為別的什麽東西——因為上帝是壹切和每壹個行動、每壹條線索和每壹次努力的真理的起源和歸宿, 所以每個人都意識到上帝和這個絕對的實體,這是壹切和他們自己的真理——他們所有存在和行動的真理。 同時,人們又把這種對神的研究、理解和情感作為自己的更高層次。
與人們追求的“真正有尊嚴的”宗教生活(即宗教的精神生活)相對應,人們的世俗生活是壹種“有限的”生活,追求的是有限的目的。在世俗的生活中,有此生的痛苦,有人們自身的不幸,有煩惱,有厭倦,有對這個無常世界的擔憂,有遺憾,有同情。
在宗教生活中,人們在現實世俗生活中感受到的這壹切,都會像夢壹樣漸行漸遠,成為過去。“就像壹個誕生在遺忘浪潮中的心靈,它暫時的存在被溶解成壹個幻影,不再讓心靈害怕,不再被它支撐?quot(第7頁)。黑格爾說,當人們進入宗教的領域,就像我們在壹座山的最高峰上——遠離世界的壹切確定的景象,我們把自己看作是進入了藍天,以寧靜和超越鳥瞰大地風光和世界的壹切狹隘的人。因此,從精神的角度來看,信仰宗教的人——在擺脫了現實的苦難之後,他們只是把這種現實看作壹種流動的幻覺。”在這種純粹的境界中,只有在滿足和愛的光芒下,這種幻覺及其陰影、對比和光明才緩和成永恒的和平——並得到反映”(第7頁)。在這種宗教的直覺和情感中,人在現實中拋棄了自己,所以他與自己,與自己的真正興趣、虛榮、驕傲等等,與自己的知識和行動都沒有關系。只和他的內涵有關,就是宣示神的榮耀,啟迪神的崇高。人的思想脫離世俗領域後的精神狀態,黑格爾稱之為“普遍的直覺、情感和意識”。這些意識形式屬於宗教。
黑格爾說,宗教哲學的意圖是調查和理解這些意識形式的性質。
應該說,黑格爾對宗教哲學研究的對象和目的的解釋是非常清楚的。然而,這種宗教哲學的形而上學基礎可靠嗎?
他的同時代人批評他的思維方式。問題很直接:上帝能否被人“以壹種思維方式”認識?因此,上帝可以被預設為“哲學研究的對象”嗎?
在黑格爾生活的時代,這是壹個有爭議的問題。以施萊爾馬赫為代表的“情感宗教主義者”斷言,人不可能從上帝那裏“知道”任何東西,人也不可能“認識”上帝。(參見施萊爾馬赫:論宗教。對蔑視宗教的受過教育的人的演講,柏林,1799,第1-133頁;另見《施萊爾馬赫全集》(註釋版),第2卷,第189-247頁。)。這種觀點在當時非常流行。相反,人們熱衷於關於有限事物的知識,科學的擴展幾乎完全是無限的?quot人們知道壹切,甚至是無窮無盡的物體,但對上帝壹無所知”(第8頁)。人們對科學有極大的熱情,對科學有極大的興趣,對日常的具體事物有孜孜不倦的追求,而對最高的、無限的事物沒有興趣。人們把上帝作為自己的情感對象,以為只要虔誠,有感覺,就能產生宗教感情,達到信仰。
黑格爾認為,這樣的立場是“與基督教的整體性質直接對立的”。在考察這壹立場的過程中,黑格爾討論了哲學作為壹門學科與宗教的關系,也討論了知識與宗教的關系。他指出,精神上的目標是無法通過感性的方法達到的。比如,不能讓狗嚼印好的稿子,讓它們精力充沛;妳不能通過告訴盲人各種顏色來讓他看到事物的顏色。關鍵是有精神需求的人要把自己從感性的低層次和有限事物的狹隘束縛中解放出來。只有通過對宗教的哲學理解,才能喚醒人們內心深處的宗教意識,同時使人們的宗教情懷在心中升起,才有資格承擔宗教的命運,獲得精神上的真理。如果人缺乏理性,放任自己的感覺和情緒,可能會變得任性、煩躁、瘋狂、抑郁,缺乏正常的思維能力。這樣的人無法接觸到宇宙精神主體。
所以黑格爾認為宗教只有通過哲學才能在頭腦和精神中上升。當然,哲學理解的方式只是壹種啟蒙的方式。如果主體沒有或者不想擁有任何屬於宗教的東西,那麽知識就不能在這個或者那個主體中喚起皈依宗教的情感,使他成為壹個宗教的人(第12-13頁)。在黑格爾看來,人是人,不是動物,因為他有追求完美的本真精神。因此,宗教對人類來說不是壹種陌生的情感或概念。
但是,壹個人能否真正成為壹個宗教信徒,取決於他心中的宗教與他其余的世界觀、意識、知識、目的、興趣等等之間的關系。哲學知識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