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把李商隱看成壹個感傷的詩人,在我看來,是對李商隱的誤解。李商隱雖然生在晚唐社會動蕩不安的年代,但從他的壹生來看,他短短46年的人生,跨越了唐憲宗、唐穆宗、唐敬宗、唐文宗、唐武宗、唐玄宗六個皇帝,可見時代的紛繁復雜,而他的盛年,恰恰是深藏在晚唐社會割據之中的。在派系爭鬥的政治背景下,然而從歷史規律來看,亂世出英雄,龍隱深潭。這個時候,難道不是有抱負的男人建功立業、展示宏圖的歷史機遇嗎?據說,北宋的開國皇帝趙匡胤為了躲避五代十國時期北方的戰亂,曾經逃到了長江以南。後來他遇到了壹個深諳世事的和尚。和尚開導他說:“我的英雄應該從困難中學習。江南繁華之地,富庶安逸,卻難以成就帝王之業。中原雖然戰亂頻仍,但正是奇人爭霸之地。看妳那長長的步態,直直的鼻子,大大的嘴巴。為什麽不去精益,做出成績?”趙匡胤深以為然,果然建立了基業制度,成就了宋朝的偉大事業。這是後話。
表面上看,李商隱生不逢時,朝廷上下,親信漢奸,政治環境惡劣。反過來說,他生逢其時,為什麽要在太平盛世向天地學習呢?事實上,李商隱並不是專門研究殘花詩的大師。16歲時,以《才論》、《聖論》兩篇文章成名,受到當時文壇領袖和宮廷禮儀的高度賞識,從而步入政壇,揚名立萬。
“牛莉黨爭”是晚唐揮之不去的烏雲。如同北宋末年維新派與保守派的黨爭,明末嚴黨與黨的黨爭壹樣,壹直為史學界所詬病。以牛桑儒、李德裕為首的兩大政治派別,在晚唐政治空間中更是劍拔弩張。初露頭角的李商隱在晚唐政壇初試身手時,就陷入了這個巨大的政治漩渦。迎接他的不是壹個自然的鮮花和馬蹄病的光明未來,而是壹個意想不到的不由自主和命運多舛的坎坷歷程。
公元837年,也就是李商隱做學問的那壹年,他的恩人令狐楚突然去世,失去依靠的李商隱離開令狐家族,投奔靖遠節度使王茂元,並娶了女兒。從表面上看,這在當時牛李黨爭遠未達到極致的情況下並無不妥,但會大大增加李商隱的政治資本和人脈資源。後來,事情的波折出乎意料。令狐家族逐漸發展成為牛黨的中堅力量。令狐楚的兒子令狐懋是李商隱的老朋友,在擔任宰相,袁則發展成為李黨的壹個派系。作為壹個有獨立意識,努力保持獨立立場的詩人(這是大多數藝術家的天性),李商隱沒有門戶和黨派的偏見。然而,他不得不承受令狐家族稱他為“忘恩負義”的指責,同時還要承受和應付李黨派的各種拉攏。他內心的辛酸可想而知,盡管詩人極力修補與家族的關系,正如他在五宗會昌五年(845)秋送給令狐安的壹首詩中所言:宋蜀久別他鄉,兩鯉遠。別問梁園老客,茂陵病如秋雨(致令狐書記的壹句話)。詩人在詩中恰如其分地將兩人的關系比喻為嵩山的雲(詩人住在洛陽)和秦時的樹(令狐毛住在長安當大夫),兩人久別重逢。妳壹路的來信我都收到了,不要問我梁園的老客人怎麽樣了。我就像茂陵秋雨中生病的司馬相如。這位詩人曾是令狐家的老客人。這裏引用梁園和司馬相如的典故,是真誠的,發人深省的。我壹直在猜測令狐看到這封信的感受。但是,我沒有看到令狐給他的回復,也不知道有沒有給他回信。但更有可能是沒有回復。對大多數政治家來說,“行動要快,言而有信”是金科玉律。
對於深陷現代商業社會的我們來說,李商隱保留了那麽多的權力和人脈資源,淪落到壹貧如洗的地步,實在令人費解。如果歷史可以大膽假設,我們不妨為李商隱安排他的政治選擇。第壹,如果當時他毅然投奔牛黨,與令狐家族壹脈相承,他本可以位高權重,大權在握,但他付出的代價是:他將不得不昧著良心看下去。第二,如果他堅持自己的政治理想和信念(李商隱其實是傾向於李黨的,只是有點三心二意),完全投奔李黨,那麽他不僅要背負“忘恩負義”的沈重十字架,還要做好李黨上臺後對牛黨人矢誌不渝的打擊的準備。他能做到嗎?或許還有另壹種假設。如果李商隱采取騎墻的政治策略呢?這是壹個絕妙的“不倒翁”策略。他可以繼續做牛黨總理的密友和老朋友,同時也不會影響他的女婿做李黨的省部級官員。這樣無論牛黨還是李黨上臺,都可以穩坐釣魚臺,高居廟堂,而不是貶低江湖。但是,假設終究只能是假設,理想主義詩人終究是為了理想主義而存在的。不然怎麽會有那麽多感人的篇章,感動千萬人,留存後世?說到底,李商隱選擇了壹條獨立的、自我負責的、自我救贖的道路,卻充滿了荊棘和坎坷。面對洶湧的黨爭,他始終保持著獨立、理性、超然的立場,不因情感上的親疏遠近、好惡而改變政見。大中元年(公元847年),李商隱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了沈重的代價,被迫離開朝廷,遠離京城,開始了依附侍從的生活。他的困境和處境,可能只有200年後的北宋末年的蘇軾能“媲美”。蘇軾雖與王安石政見不同,但私交甚篤。所以王安石在臺上的時候,蘇軾很尷尬。
後人大多把李商隱的《錦瑟》歸為壹首寓意深刻、纏綿悱惻、充滿玄機的情詩,而有考據學者從浩如煙海的古紙堆中挖掘出李商隱當時、那壹刻所遭遇的情感糾葛來佐證這樣壹個時代,而我更願意認為它是壹首政治寓言詩,壹首抒發詩人“虛浮而才華橫溢,壹生不曾執之”的寓言詩。而我認為,這種迷茫和困惑並不是李商隱獨有的,而是中國幾千年政治生態的壹種普遍狀態。為什麽不命名為《李商隱的困境》?
從2004年到2005年,出現了壹場尷尬的“郎顧之爭”
似乎是以壹方的禁錮和主流經濟學家的沈默而告終。這種爭論雖然遠非“黨爭”,但只能算是類似於西漢初年“鹽鐵論”的爭論,屬於特定的政策路線。然而在這場眼花繚亂的爭論中,網絡媒體咄咄逼人,主流媒體口若懸河,正反方輪番上陣,出現了黑粉。這部電影和實際謀殺了許多記者的網友們已經花費了許多寶貴的時間。事件本身的功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各有各的說法,遠非本文所能探討。給我印象最深的不是這裏,而是主流經濟學家在爭論中普遍遇到的“李商隱困境”,這是壹個龐大的政治經濟體系中所有知識分子都無法回避的“困境”。
因為他們越來越處在壹個利益誘惑和社會階層分化相結合的背景下,壹鈔壹鼠不可兼得,廟堂江湖不可兼得,所謂主流民意和所謂非主流民意之間存在著巨大的落差。在這個漩渦的中心,他們必須給自己貼上恰當的標簽,無論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但無論如何,壹旦被貼上標簽,他們就有了固定符號的意義,除非他們更願意像李商隱壹樣享受自己自主選擇帶來的新的“困境”,這是郎先生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和欣賞的,因為對他們來說,他們最多只能算是這個巨變過程中的旁觀者,而不是場景中的參與者。
當我們還記得李商隱那首動人的詩《無題歲月》是在我遇見她之前很久,但在我們分別之後更久,東風起百花落,春蠶到死,夜夜燭淚盡,別忘了他那句“叫房尋賢訪臣,賈更語無倫次, 而他午夜必悲,不求民問鬼神”,更何況他的無題之言。 士大夫階層能給我們的最寶貴的現實遺產,就是“謙讓而不敢忘憂國”的精神。有人說,中國幾千年,李商隱是最好的情人,曹雪芹是最好的女人。其實在我看來,他是唯壹真正懂政治,懂“囚徒困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