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明
國家就像壹個從冬天走到夏天的行者,只剩下壹些單薄的衣服。原本濃妝艷抹,隨著時間的流逝,壹點點被侵蝕,甚至連附屬其上的感情和事物都成了恍惚般的記憶。
以廚房油煙為例。自從人類用火以來,它就伴隨著農村幾千年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飄起來,脫離了農村。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炊煙是每個村莊的壹道獨特風景。壹排排白墻瓦間,炊煙裊裊,黃昏如籠紗,雞進窩棚,黃狗回家,壹切都是那麽的安靜祥和。廚房煙霧裏的煙火味,是鄉村裏最溫暖的人味。在那些食物匱乏的日子裏,從來沒有孩子靠在鍋上,伴著廚房的炊煙把食物熏出來。把紅薯埋在竈灰裏,把玉米放在竹簽上放竈口,把剛從地裏刨出來的花生放在火鏟上...那種希望,那種渴望,那種燃燒的芬芳滲透了我整個童年。
這個在國內不得不說。江南的鍋竈沒有江北的簡單。用土坯磚搭建大竈臺是很有必要的。人口多的家庭壹般有兩個鍋竈,兩個鍋,兩個竈具。建造壹個爐竈不是所有的泥瓦匠都能做的。壹般情況下,農村家庭主婦在河邊洗衣服,東邊父母,西邊父母矮,這樣某某造的竈臺燒得好,不消耗柴火,那麽這個人就成了燈塔。現在想想也沒什麽神秘的。無非是考慮鍋與竈臺底部的間距,鍋與煙囪口的距離。如果很難生火,整個廚房都會充滿煙霧。當然,這種情況也不完全是爐子造成的。如果天氣冷,氣壓低,或者柴火沒幹,真的很難生火。妳要吹火管,閉上眼睛鼓起腮幫子,用盡全力往爐子深處吹。吹著吹著,也許是引火的柴火“膨脹”了,火灼傷了妳的額頭,煙霧順著煙囪溜出了家門,成為這壹家人在風中的旗幟,在地上的坐標。
我說炊煙是坐標,因為家家戶戶立起的煙囪就像坐標點,順著天上的炊煙妳就能找到低矮的青磚房或茅屋。
小時候,我從煙霧中找到了外婆家的方向。壹天下午,鋤完最後壹床,媽媽帶我去看望奶奶。我穿過村前的茅嶺頭,走過山谷裏的水庫,穿過壹個又壹個山脊。我累得站不起來,就跟著我媽抱怨。我媽指著前面的壹片樹林告訴我,馬上就要到了,那是我奶奶家的煙。我看著森林頂上廚房冒出的煙,在黃昏中升起,突然想起了外國食物的味道,於是加快了腳步。
當然,鄉村的炊煙並不總是看得見的,它常常會融入清晨的光亮和黑夜。筆架山前掛著壹彎冷月,父親在月光下磨著壹把劈刀。霍霍的聲音伴著絲絲寒意,閃亮的刀刃能劃破清晨的薄霧。父親用大拇指在刀刃上來回拖動,輕微的沙沙聲伴隨著鋼鐵的嗡嗡聲輕輕撞擊著我的耳膜。母親悄悄升了竈火,燒了壹壺熱水泡了壹碗炒飯,煮了父親的胃,煙霧在清涼的早晨融化了。當父親扛著壹車柴火回家時,鄰居們的硝煙漸漸散去,母親的美味早已做好。
其實炊煙也是農村人的時間坐標。那時候,還沒有時鐘。早晚以天為基,日出而作,日落而止。但是早餐和午餐不僅看了天象,還看了家裏的煙。即使妳在割稻子或者耕田,當妳站直了看著村子的時候,如果廚房的煙很濃,妳肯定會放下手繼續幹活,直到廚房的煙稀薄了,然後妳會背著犁和耙,牽著小黃狗,吹著口哨回家。壹路上,妳會聞到不同的菜肴和米飯,偶爾還能聞到誰家的魚香。
據說當年農村硝煙最盛的時候,還是年前家家戶戶搬出準備好的硬柴,立鍋炒年貨,打豆腐,殺豬...女人們圍著爐子忙得不亦樂乎,男人們坐在爐口,給爐子添滿了火,把男人的臉映得通紅,把未來也染紅了。
如今被高樓占據的城市,沒有硝煙升起,電代替了柴火。就算買回了做鍋的鍋,也吃不到農村柴火的味道。但回到農村,滿山都是柴草,家家都像城裏人。蒸汽爐取代了柴鍋,做飯變得更容易了,但是廚房的煙味也沒有了。更遺憾的是,沒有炊煙,鄉村就像失去了靈魂,沒有了靈動之美。
炊煙是鄉村的坐標和靈魂。但是沒有了鄉村的炊煙,我們就會失去心中向往的坐標,我們就找不到自己的味蕾和情懷,也就很難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