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恨”字的意思。
《辭源》對“恨”的解釋有兩種:壹是怨恨、仇恨。比如《荀子·文瑤》裏說“在位久者心懷怨恨,富貴者心懷怨恨,尊者心懷怨恨”;二是遺憾,如《史記·尚軍列傳》:“梁曰:‘臣恨不用叔父之言’。”[2](P14)那麽作者在《長恨歌》中是在什麽意義上使用了“恨”這個詞呢?我們不妨看看都說了些什麽。比如有人說“唐玄宗喪國,是這場悲劇的根源”“悲劇的制造者最後成了悲劇的主人公,這是故事的特殊轉折,也是詩中男女主人公“相恨已久”的原因[1](P872-873);”詩人這首詩的主題是自相矛盾的,既略帶諷刺又特別可憐”。最後,他用了‘地長存,天長存;有壹天兩者都將結束,而這種無止境的悲傷將永遠持續下去,以表達他的哀悼,這表明作者...對皇帝的這壹‘悲劇’表示了壹些同情”[3](p 13);”詩中對玄宗的同情多於批評,有遺憾無譴責”。白居易壹方面表達了對玄宗女性困惑的悲哀,另壹方面又贊賞他的愛情,同情太平帝的不幸”。對玄宗的同情還包括對盛唐的懷念和惋惜”[4](p224);這首詩還包含了作者對他所愛的女人深深的愛戀,以及悔恨和仇恨的感情投射。”“雖然‘雙翼鳥’和‘連理枝’的願望是美好的,但這輩子很難實現,所以剩下的只有永遠無法消解的‘長恨’”[5](P348)。成為“悲劇的制造者”和“悲劇的英雄”,意味著“憐憫”、“哀悼”、“同情”、“遺憾”,自然意味著遺憾和後悔。然而,有些人似乎不這麽認為。”白居易批評了前朝皇帝唐玄宗的放蕩生活...唐玄宗的奢靡導致的“安史之亂”幾乎使國家失去了它的狀態。他怎麽會唱所謂的《李陽之戀》?”[6](P56)這不是表揚,而是批評。關於後悔、自責、後悔,我們能說什麽呢?所以“長恨”的“恨”似乎就是“怨”的意思。客觀地說,這與作者寫這首詩時對李、楊並無同情之心是不相符的。作者自己也說過,“壹首詩長恨風情,十首琴歌無恰當音準”[9](P1163)。白居易寫這首詩顯然主要是作為壹首男女風情詩。他怎麽能不對裏面的男女主角的愛情委托或發表自己的看法呢?作者對這兩個歷史人物所謂“喜愛”的原因是復雜的:壹是表達了人們對安史之亂後創造唐朝繁榮的所謂“太平四十年”及其所代表的國家平安時代的懷念;二是出於人們對這位曾經成功的皇帝晚年不幸遭遇的同情,這兩者都明顯淡化了人們對他在國家所犯錯誤的理解和譴責;第三,作者在借鑒相關民間傳說時,通過李陽的故事,明顯繼承了民間傳說中人們賦予自己美好愛情的理想;第四,正如人們所說,這首詩也包含了作者自己的“愛傷害自己”[7](P72)的因素。
可見,從文本事實、作者的創作心理和多數學術觀點來看,將《長恨歌》中的“恨”解讀為“悔”或“悔”更為恰當。
二
那誰“討厭”呢?討厭什麽?
詩以“地長存,天長存;總有壹天兩者都將結束,而這無盡的悲傷將永遠持續下去”,盡管這是全詩的重點。但“恨誰”的問題依然存在。從前兩句話來看,“我們希望兩只鳥用同壹只翅膀在天上飛,在地上壹起生長,壹棵樹的兩個枝幹。”,看來《恨》的主角無疑是李和楊。但從作者的創作動機、人們的愛情理想、對盛唐的懷念、對玄宗的惋惜以及文中透露出的強烈的悼念之情來看,顯然《悔》的主角還應該包括作者和被詩感染的讀者。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有才子說:“題中之筆”地存,天存;總有壹天兩者都將結束,而這種無盡的悲傷將永遠持續下去”,根深蒂固的相思已成為壹種無盡的長期仇恨,特別的事件已獲得廣泛的意義。李與楊的愛情得到了升華,征婚天下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被內心震撼。詩歌提出‘長恨歌’的意義,詩歌在藝術上的巨大魅力,似乎就在這裏。”[5](P349-350)從接受美學的角度來看,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因此,在我們看來,《長恨歌》中“長恨歌”的主角主要是李和楊,但也包括被強烈感染的作者和讀者。
至於“恨”什麽?即“後悔”和“悔悟”的具體內涵,就筆者認為,可能至少有四種:壹、妳將走向何方的後悔與悔悟;二是導致國家危亡、人民痛苦的悔恨與悔恨;三是沒有兌現承諾的後悔和自責;第四是自釀苦果的後悔和自責。下面試著解釋壹下。
李、楊的《長恨歌》有沒有遺憾和悔恨?答案是肯定的,但顯然不能涵蓋這首詩和李、楊“恨”的全部內容,甚至不能代表其主要內容。因為:第壹,李、楊在詩中所表達的沈重而刻骨銘心的思念和痛苦,顯然不是僅僅用“悔”、“悔”兩個字就能概括和表達的;第二,詩歌以神話傳說為基礎。她說,既然他們堅信“我們的靈魂是屬於彼此的”,就像這金子和這貝殼壹樣,“在某個地方,某個時間,在地球上或在天堂裏,我們壹定會在壹起”,盡管他們都在仙山和地球上,但他們仍然如此癡迷和專壹地想念對方,那麽他們總有壹天會在天堂和地球相遇,為什麽他們會“而這無盡的悲傷永遠持續下去”?很明顯,後悔和悔悟的主要內涵絕不是妳將何去何從。
妳的所作所為導致國家危亡,人民遭難,是不是很後悔,很遺憾?似乎不是。詩前半段,如有論者所言,作者充分描寫了李陽“占了情場,誤了臺”,所謂“但春宵苦短,太陽升得太早,皇帝從此棄早聽”之類的描寫如下;另壹種是傲慢自大,所謂的“姐妹兄弟皆分裂,而且,因為她如此光照和榮耀了她的宗族”就是描述。而“直到戰鼓,轟出漁陽,震大地,震彩羽”這句話,其因果性和諷刺性更是顯而易見。如果沿著這個思路寫,必然會寫到安史之亂給國家造成的嚴重後果,給人民造成的巨大災難。但作者並沒有沿著這條線來寫,不僅沒有寫出安史之亂造成的國家危亡和人民困苦,而且在“天地復圓,龍車歸家”的轉折之後,作者還全力以赴地描寫李、楊在人間的苦思。他不僅沒有在唐玄宗寫這個,而且作者也沒有寫任何關於它的東西,這表明這首詩。也正是在這壹點上,作者對這件事的看法,既不如袁枚寫的“石昊村夫妻別,淚比長生殿多”[8](P40),也不如杜牧後來寫的“千峰月麗衣,舞斷愁”。[9](P1323)
那麽,“世世代代夫妻”的承諾沒有實現,是不是很遺憾和遺憾呢?我們的答案是肯定的,我們認為不僅作品的主角是這樣,作者的主體感情也凝聚在這裏。從詩中的兩個主角來看,他們曾發誓要世世代代做夫妻,但在生命結束之前,他們被迫去了哪裏。他們怎麽能不“當這無盡的悲傷永遠持續下去”呢?從詩後半段作者誇張的李與楊的相思病來看,似乎作者最大的遺憾和悔恨也凝聚於此。作者的這種情感傾向也是因為作品巨大的藝術感染力而傳達給讀者的。因此,在閱讀這首詩時,讀者似乎淡化了對“安史之亂”嚴重後果的關註,而把註意力集中在對兩位悲劇主人公的同情上。
至於如何看待主人公的後悔和自責,苦果呢?筆者認為,這只是後人的壹種看法,並不是主角的自覺意識和作者的主要意圖。因為我們在作品中找不到任何證據。如果“恨”可以解釋為“怨”,那麽可能會有以下答案:恨安祿山和史思明發動叛亂?恨陳六軍逼玄宗讓貴妃在馬尾坡上吊?恨玄宗沒能把貴妃從六軍的壓力下解救出來?雖然這三點在詩中找不到,但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第三點,導致人們對未能實現“我們希望在天堂飛翔,兩只鳥合二為壹,在地球上共同成長,壹棵樹的兩根樹枝”的愛情理想感到遺憾和悔恨。所以,所謂的“恨”和“長恨”是因為自釀的苦果,只能被後人認可,是作品的壹種客觀效果。從接受美學的角度來看,這種觀點當然是可能的,但我們覺得這是作品的客觀效果,不是文本的內涵,不是作者的創作主題。
三
最後,我們想談談主人公、作者以及後人對這種“恨”的看法的態度。
如果要說作品的主人公李、楊以及作者玄宗未能信守諾言,從而導致他們對《妳將去哪裏》的看法,首先要區分作為歷史人物的李、楊和作為文學形象的李、楊。但實際上,很難把它們分開來看待。李和楊作為真實的歷史人物,很難有真實的感情。即使他們有真情實感,為玄宗失信感到惋惜和痛悔,也不值得人們同情。眾所周知,楊玉環是唐玄宗李隆基之子李茂的妃子,也就是李隆基的兒媳婦,李隆基看中了她。雖然楊玉環經歷了從女道士到入宮的轉變,但仍不能改變其宮廷亂倫鬧劇的性質。從年齡上看,據考,李隆基比楊玉環大30多歲,古人結婚早,這意味著楊玉環幾乎可以做李隆基的孫女了。唐玄宗愛楊玉環也許是真的,但楊玉環要真正愛唐玄宗恐怕更難。這就更不用說皇親國戚是否有真情的問題了——宮裏美女那麽多,壹個皇帝完全愛上壹個人其實很難,就像詩裏寫的那樣。對其情感虛偽的最好註腳是,在馬尾革命期間,李隆基為了自保不惜讓楊玉環成為替罪羊。因為,如果要追究導致安史之亂的罪魁禍首,那麽首先要追究罪責的是玄宗本人,而不是楊玉環,所以即使玄宗後來後悔、懷念楊玉環,也很難讓人產生同情。就楊玉環而言,不用說,她喜歡傲慢。以陳為首的第六軍執意要殺她,固然有誤導之嫌,但顯然與她和楊氏姐妹兄弟的共同不得人心有關。由於上述原因,人們對她產生某種程度的同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更難的是“當這種無休止的悲傷永遠持續下去的時候”。就作者而言,要表達人民和自己對壹段美好愛情的理想和感情是非常困難的。如果不另起爐竈,就要依靠這兩個歷史人物的“名人效應”,取得思想和藝術上的雙重成功,因為作為歷史人物,這兩個人物在歷史上已經固定下來了,他們的基本事實框架和人物的思想性格是不能隨意編造的,這也是為什麽作者花了很大的力氣,以至於歷史上很多人都用這個題材寫到現在。雖然他們用盡了各種方法,但還是避免不了所謂的“主題矛盾”。但鑒於作者寫這首詩時特殊的創作心理,與作品的主人公相比,作者的遺憾和惋惜還是能被讀者理解的。但另壹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作者成功地向讀者傳達了這種遺憾和遺憾。這是造成這首詩巨大藝術感染力的核心因素。因為如果說,在詩的前半段,作者成功地塑造了壹個“占情失臺”的帝王形象和壹個嬌生慣養的妃子形象,那麽在詩的後半段,我們則成功地塑造了兩個彼此深深思念的男女主人公形象。正如壹些學者所言,作者確實將自己的美好愛情理想寄托在了他們身上,或者說,在詩的後半部分,李和楊已經完全脫離了歷史,成為人們和作者眼中愛情的象征,壹種人類的美好情感。但是,人的美好感情並不總是像人們希望的那樣“有情人終成眷屬”,而是因為某種原因而相思,這是生活中常見的現象。正因為如此,人們在讀這首詩的時候,會自覺不自覺地將自己的感情傾註其中,甚至產生強烈的* * *聲。這也是為什麽這首詩從古至今都受到歷史人物李、楊的批評,卻讓他們震驚的原因。正因為如此,當人們閱讀這首詩時,他們總是會產生既是歷史人物又是文學形象的矛盾心理,這是不可避免的,也是無法解決的,因為這首詩是以特定的歷史人物李和楊為基礎,通過虛構的文學形象來表達他們的理想愛情。
在這個認識的基礎上,我們再來看看後世的“自悔自罪”或“自釀苦果”的理論。從前面的論述可以知道,無論是古代的“自悔自罪”說,還是現代的“自釀苦果”說,在相關的歷史記載和著作中都是沒有根據的。就作者而言,無論是外界還是作品中,也缺乏這方面的表達。基於這種情況,我們認為這兩種說法是後人或今天對這部作品的理解。其中既有作品的客觀效果,也有現代人對作品內容的評價,更有作品成功引發人們體驗主人公悲劇的復雜歷史心理因素。
因此,在我們看來,當涉及到《長恨歌》主題或題材中的“恨”字時,應該嚴格區分主人公的感情、作者寄托的感情和後人的情感體驗,否則,我們就很難在這個問題上獲得壹個* * *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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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鳳英(1964-),女,陜西富平人,渭南師範學院中文系副教授。